该来的终究要来，逃也逃不掉。






01


我是公主，不是童话故事里的公主，而是堕落风尘的夜场公主。


夜场里迎来送往，莺歌燕舞，虚情假意，夜夜笙歌。最是热闹喧嚣，也最是无情无义。


夜场里最不缺的就是美女，人造的，天然的，清丽的，妖艳的，燕肥环瘦，各有风韵。在欢场里浸染久了，姑娘们身上都有一种同样的味道，风尘味儿。


夜场里最缺的就是真心，公主是没有真心的，公主的笑容，一半对着男人假笑，一半对着男人的钱包真意。


夜场里的男人也是没有真心的，他们挥霍着钱财，肆意而放纵。这里不需要伪装，不需要掩饰，他们可以暴露出男人贪婪的本性，赤裸裸的欲望。


阿音对我说过，男人从我们身上找的是青春的骚动，我们在男人身上得到的是真金白银。大家各取所需，互不亏欠。


夜场的女人，不要奢望得到真情，不要奢望寻找真爱，这是大忌。


而我，犯了大忌。


02


我来夜场当公主，不为什么，就为自己。我想要过上轻松的生活，不想在大好青春时光里，活得像个苦逼。


我来自一个小镇，家里姊妹众多，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高考落榜后，我开始自食其力。


刚开始，我在一个饭店打工。每天端盘子，刷碗，打扫卫生，累死累活一个月的收入只够基本开支。看着商店橱窗里各种漂亮的衣服，我只能驻足欣赏，不敢去奢望拥有。


更可气的是，饭店老板娘是一个彪悍的主，老板那贼溜溜的眼睛在我身上转悠的时候，老板娘就要找我的茬，故意刁难我。


尽管我忍气吞声，老板娘最终还是找借口辞退了我。在我发现工资被克扣了的时候，我终于发飙了：“把你那个老男人看好一点，他那副色迷心窍的嘴脸，让人看了恶心！”


看着老板娘气得青紫的脸色，我心情爽极了。我回到出租屋，蒙头睡大觉。


和我同住的姑娘叫阿音，每到晚上就穿着性感的小短裙，背着名包，蹬着恨天高，扭着屁股上班去了。阿音是夜场公主，也就是陪酒小妹。


在我睡得昏天黑地以后，失业的我百无聊赖闲在家里。我的目光被阿音房间那些色彩亮丽的时装吸引了，我情不自禁地拿起一件件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划。说实在的，如果我换上漂亮的裙子，定会美艳动人。


正当我在自我陶醉的时候，阿音回来了。我尴尬不已，阿音笑着说，“你喜欢，我送你！”


“那怎么行，多不好意思。”我难为情地红了脸。


“对了，你今天不上班吗？”阿音问。


“工作丢了。”我低声说。


“想到夜场上班吗？工资很高的，还有小费。”


我拒绝了，夜场的女人都不是好女人，似乎所有的人都这样认为。


在我把所剩不多的钱用完以后，在我找工作四处碰壁之后，我动摇了。


在这个声色犬马的世界，我渺小如蝼蚁，️没有人关心我，没有人在乎我的死活。我为什么还要坚守着自己那点可怜的清白呢？


失业一个月以后，我跟着阿音的脚步走进了名叫“后宫”的夜场。


03


做夜场的公主门槛低，只需要长得漂亮，放得开。



“后宫”里的确佳丽三千，美女如云。


夜场里，我的艺名叫月儿。


我的初衷是，只陪酒，不陪睡。趁着年轻，攒一点钱。攒够了钱，自己开一家服装店，就不用了再看别人的脸色了。


然而，夜场的糜乱超出了我的想像。


我第一次出场，和夜场里其他姐妹一起鱼贯而上，一字排开，像货品一样等待着客人挑选。


一种屈辱感油然而生，我低着头，昏暗暧昧的包房里，那些男人的眼睛离冒着光，就像猎手看见了猎物。


被留下的公主们大多是熟客点台，都媚笑着紧挨着男人们坐下，有的甚至直接骑在了男人的大腿上。


包房里顿时间充斥着男人和女人的调笑声，空气中烟味儿和香水味儿混合在一起，暧昧的气息不断发酵。


我手足无措地坐在一个中年男人身边，年级大的男人身上有一种令人安稳的感觉。他看出了我的拘束，给我到了一杯酒，让我陪他喝酒。他也不灌我酒，我一小口一小口渴着，和他闲聊起来。


他叫林泽逸，一家地产公司老总。他说今天是生意上的应酬，平常他是不爱来夜场的。当他得知我是第一天来夜场上班时，他的眼里多了一些疼惜。


和林泽逸一起来的几个男人玩得特别嗨，手明目张胆地在公主们胸口揉捏。其中有两个男人看上了同一个公主，一个拉着她跳舞，一个拉着她唱歌。争执不下的两个男人，一个从前面抱着她，一个从后面搂着，夹在中间的公主，动弹不得，连连尖叫。


这混乱的局面，我看得目瞪口呆，心里直打鼓，看来这里的钱可是不好挣啊。
只有林泽逸始终坐怀不乱，没有动我一根指头。


04


林泽逸的确不常来夜场，但是只要来，都会点我的台。他的确是个谦谦君子，从不动手动脚，而且每次都出手大方，给很多小费。


在夜场混了几个月，我终于摸清了一些门道。公主们是没有工资的，全靠客人的小费和推销酒的提成，每个月还有销量任务。因此，很多女孩使出浑身解数维护客源，有了固定的客源，一个月的收入还是很可观的。


公主们每天晚上打扮得花枝招展，向客人展示着最最妩媚动人的一面，为了钞票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吐了一遍又一遍，为的就是把男人口袋里的钱变成自己的钱。


也有些姑娘受不了诱惑出台的，也就是陪睡，这样钱就来得更快了。但有时候遇到抠门的男人，钱没有挣几个，一晚上被折磨得够呛。


所有光鲜的背后，都有各自的不堪。


我是新人，没什么客源，熟客只有一个，林泽逸。但是因为他的出手阔绰，我一个月的收入还是比以前打工时强多了。


我不会献媚讨好，不会贴在男人身上，不会撒娇卖萌，面对男人伸过来的咸猪手，我会本能的躲避。


我原本就有些清冷的性格，其实是不适合干这一行的。


可是，男人就是贱。越是不好得手的东西，越会趋之若鹜。我姣好的容颜年轻的身体加上冷冷的态度，反而引起了男人们的征服欲。


为我而来的男人越来越多，想花钱睡我的男人也越来越多。其中不乏商界大佬，政界名流，看着他们一个个因纵欲过度而晦暗的脸色，浑浊的眼神，脑满肠肥的模样，我避之不及。


欢场的男人见多了，我已经不奢望爱情，我只是想把自己的第一次交给一个不太差劲的男人。


最后，我选择了林泽逸。那个有一点儒雅的男人，他来夜场，只为了我，从不沾惹周围的莺莺燕燕。


我们之间从不谈感情，不谈隐私，不留电话号码。我们只是交易，或者说是短暂的相互慰藉吧。


当他看到床单上的一抹红时，他再次拥我入怀，心疼地说：“你不该做这一行的，月儿，我养你，别在夜场里干了。”


我淡淡地笑了笑，“我不属于任何一个男人，你可以得到我的身体，但我的心永远是自由的。”


林泽逸给了我一大笔钱，买走了我的初夜，我变成了一个十足的欢场女子。


我依然不会献媚逢迎，也不轻易出台。只偶尔陪林泽逸，每次他给的钱足以令其他的姐妹眼红。


只是林泽逸奔六的年纪，他根本不能满足我年轻的身体的渴求。但是身体的欢愉对于我来说不是最重要的，最要紧的是趁着年轻多攒点钱，早日脱离这欢场。


05


林泽逸很久没有来了，听说是生意出了问题，大病了一场，险些丢了性命。


我依然在欢场里沉浮，林泽逸只是生命中的一个过客，挥挥衣袖，没有带走一片云彩。


一天晚上，有客人点名要我陪酒。我来到最大的包厢，里面坐了五六个男人。其中一个大块头男人朝我招手，“来来来，月儿，我等你好久了。”


我一看，这可是个难缠的主。一直想出高价要我出台陪睡，我都找借口推脱了。


我微笑着款款走到他身边，挨着他坐下。“黄总，久等啦！”


黄总坏笑着说：“没事，没事，等美女是我最乐意的事。”说着伸出手搂住我的肩。


我脸上云淡风轻，心里却在盘算着怎样摆脱。我连敬他三杯酒，他原本就喝得不少，已经有了醉意。他那不安分的手总是悄悄地爬上我的胸前和臀部，我不堪忍受其扰，借故上厕所想躲一躲。


我刚从厕所出来，一抬头看到了尾随我而来的黄总，他暧昧地笑着欺身而上，把我堵在了墙角。


“今天你跑不掉了，今晚陪我玩玩！”黄总的笑声让我起来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好意思，黄总，我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我们改天吧！”


“没事的，我给你按摩按摩，你就舒服啦！哈哈哈！”


在黄总喷着酒气的嘴巴就要凑到我嘴上时，我用力一推，喝醉了的黄总被我推了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被人扶起的黄总，骂骂咧咧地站起来：“臭婊子，装什么装！你以为你是青纯少女啊？看今晚老子怎么收拾你！”


他一巴掌呼上来，一脚把我踹倒在地，周围的人用嘲笑的眼光看着，没人敢阻止。


是啊，一个酒吧公主，凭什么清高，有什么权利选择？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心里充满了绝望。


正在这个时候，阿音闻讯赶来，她一看就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她媚笑着着对黄总说：“黄哥，这么久没见，你就不想我吗？只会和这些小姑娘较劲啊，真是的。”


阿音拉着黄总的手搭在自己的腰上，双手放在黄总脖子上，“来嘛，我陪你跳舞。”


黄总那张耷拉着的脸逐渐缓和，和阿音有说有笑跳起舞来。


我带着一身的淤青，回到了出租屋，压抑已久的眼泪纷纷落下。


阿音一夜没有回来，我也一夜没有睡安稳。天亮时，阿音终于回来了。


疲惫不堪的阿音，身上布满了淤痕。我哭着抱住阿音：“阿音，我们上岸吧，不干了！”


阿音面色惨白，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一没文化，二没头脑，更没有金主愿意掏钱养我，还有一大家子需要我养活，我不干这个干什么呢？”


“我不干了，这些年我攒了一些积蓄，我要自己开店，你和我一起吧！”


“生意不好做，你先上岸，等你生意做大了，我就去帮你。”


阿音心里是有顾虑吧，我没有勉强她，自己也是前路茫茫呢。


06


我把所有的积蓄拿了出来，干起了服装生意。



万事开头难，我像摸不着头脑的无头苍蝇一样，四处碰壁，向人讨教，总算有了一些眉目。


我的服装店开张了，取名叫云裳。整个店子只有我一个人，从进货到售卖，所有的体力活都自己干。虽然晒黑了不少，虽然很累，但是心里很踏实，每天累得倒头就睡着。


刚开始云裳的生意冷清，门可罗雀。但因为我独到的眼光，敏锐的时尚嗅觉，周到的服务，慢慢地吸引了大批的顾客，生意红火起来。


我开的服装店旁，是一家装潢高档，风格独特的咖啡厅。


一天，我正拖着一大箱子货往店子里走，货物很重，我走走停停，终于要到了，我停下歇口气，头上汗出如雨。


我再次拉起货物时，感觉轻了好多，一口气拉到了店门口。我回头一看，原来有人在后面帮我推着呢。


我连忙道谢，才注意到这是一个帅气逼人的男人，眼眸清亮，脸如刀削，鼻梁高挺，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我是隔壁咖啡店的，货这么重，怎么没人帮你？”好听的男中音。


“我的店只有我一个人。”我多看了他一眼，“谢谢你！”即使是我这个阅人无数的女人，也觉得这个男子是那么养眼。


可能是咖啡店新招的店员吧，这么高的颜值，应该会吸引不少顾客吧，我心想。


第二天，我在店里忙着理货，熨衣服，忙得过了饭点。隔壁帅哥推开玻璃门进来，手里端着一杯咖啡，一份甜点走了进来。


“我看你忙了一上午，都没有吃东西，就给你送点心来填填肚子。”帅哥的笑容让人移不开眼。


闻着咖啡香味，我的肚子咕咕直叫。我不客气地大口大口吃起来，“你翘班，不怕你们老板骂你啊？”我一边吃东西一边问。


“偷偷溜出来一会儿，没问题的。”他像个调皮的小男孩。


“我叫林皓阳，你叫什么？”他问。


“李悦。”


“很少能看见这么能吃苦的女孩，你再忙也要记得吃东西啊。”


虽然才第二次见面，他的关心，让我犹如死水一潭的心有了轻微波动，我竟然有点感动。


这么久以来，没有人关心过我，夜场里的男人，只会用你的身体解闷和发泄。


我不由得想起了一个很久没有出现过的男人，也许只有他，曾经真心关心过自己。不过成年人的世界，有分寸有底线。一丝偶尔的真心，一点偶尔的心动，也只是偶尔而已。


林皓阳隔三差五就到店里陪我说说话，给我带好吃的点心。和他聊天，真的很愉快，他很细心也很体贴。人如其名，他像一轮暖阳，渐渐温暖我孤寒的心。


有一天，林皓阳拉着我走进咖啡店。店员们看见他都毕恭毕敬：“老板好！”


我吃惊地看向他，他好笑地说：“我从来没有告诉你我是服务生，是你自己这样认为的。”


“闭上眼。”我闭上眼，闻到了皓阳身上淡淡的咖啡香。


等我睁开眼，眼前是一个心形的铺满了鲜红的玫瑰花瓣的蛋糕。“生日快乐！”眼前的皓阳含情脉脉，眼睛亮若星辰。


我红了眼眶，从小到大没有人记得我的生日。“这是我亲手做的。”皓阳微笑，如春风拂面。


皓阳做的蛋糕松软可口，甜入了心底。我却吃着吃着吃红了眼眶。


“你太辛苦了，以后让我来照顾你吧！”皓阳温柔地说。面对皓阳凑上来的双唇，我闭上眼，皓阳温存甜蜜的吻，让我忍不住陷落。


如果，我只是李悦，不是曾经的月儿，那该多好。我依偎在皓阳怀中，眼泪滑落打湿了他的衣襟。


“别哭，我心爱的女孩，你值得拥有更好的生活。”


不，我不配。在皓阳澄澈如清晨的阳光似的笑容面前，我自惭形秽。但是，我没有说出口。


我以为这世上不会有书中的那么美好的爱情，我以为见多了男人丑陋的嘴脸，我不会再为谁心动。而现在，我中了爱的魔咒。


这一夜，在皓阳的公寓里，一夜缠绵。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身体的愉悦，和自己爱的人。


那个秘密就让它烂在心里吧，我就是李悦，在爱人眼里，独立坚强能吃苦的李悦。


皓阳让我看到了生活中的一缕曙光，我要追逐这抹光亮，逃离曾经将我吞噬的黑暗。


07


皓阳家比我想像的有钱，咖啡店只是其中之一。但是皓阳没有纨绔子弟的玩世不恭，反而真诚而阳光，浑身散发着暖男气息。


在我们相处一年之后，皓阳要带我去见他的父亲，他的母亲早已去世。我心里有些忐忑，但是我告诉自己不能退缩。


当我和皓阳手牵着手出现在他家富丽堂皇的家时，我赫然发现坐在沙发上人的是林泽逸。我手一松提的见面礼落在了地上。


皓阳看见脸色苍白的我，连忙关切地询问，“没事吧，悦悦。”


我看见端坐在沙发上的林泽逸脸色大变，掩饰地端起茶杯喝茶，却被呛得直咳嗽。


皓阳给他的父亲介绍：“爸，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李悦，我的女朋友。她可能干了，自己开了一家服装店......”


我坐如针毡，无地自容。这真是一场噩梦，我爱的男人，他的父亲是买走我初夜的人。


林泽逸铁青着脸，挥手打断了皓阳的话，“阳阳，我认识她，不过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叫月儿。”


皓阳吃惊地看了看我，“你们认识？”


“她是夜场后宫的陪酒小姐，月儿。我不仅认识她，而且很熟悉。”在我印象中那么温和的林泽逸，此时变得毫不留情面，一脸的戒备，仿佛我是妖魔要加害他的儿子。


林泽逸，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我低着头，不敢看皓阳，我只想逃离。


“你是夜场公主？！”皓阳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是不是认错人了？”他拼命摇着我的肩膀。


“对不起......”我全身的力量仿佛被抽空，无力得想要倒下。


“你究竟是天使还是魔鬼？！”皓阳绝望地喊道。


林泽逸从包里拿出一张金卡，“这里面有八十万，你就放过我儿子吧。”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我也想说，放过我吧，这可笑的命运！


我转身逃离，逃离夜场公主月儿的阴影，可这阴影却如影随形，这一辈子都无法摆脱。


我不该奢望，那不属于我的光明和温暖。


我不该奢望，夜场公主不配拥有爱情。


苍茫的夜色中，我站在站台上，最后看了一眼这座让我痛彻心扉的城市。这里埋葬了我的青春，我的爱情，我的希望。


我不是公主，我只是一个灰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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