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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玄宗命人重开杨贵妃旧冢:肌肤已坏,而香囊仍在
送交者: 牛员外[♂☆★★★★健身房行走★★★★☆♂] 于 2020-02-19 3:17 已读 1784 次 1 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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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枚小小的香囊,往往隐藏着微妙而饱满的情愫。它和爱情中的相思与相守、委婉与大胆、欢爱与遗憾密切相关。

文/张佳婧 6park.com

“贾宝玉解香袋赏小厮,林黛玉莽撞自悔绞袋”,描绘《红楼梦》第十七回中的场景 6park.com



“肌肤已坏,而香囊仍在”

《旧唐书·杨贵妃传》记载,“安史之乱”平定以后,唐玄宗自蜀地重返长安,思念旧情,派人秘密迁葬杨贵妃,挖开旧冢时却发现:“初瘗时以紫褥裹之,肌肤已坏,而香囊仍在。”年迈的太上皇玄宗见到香囊睹物思人,感慨万千。旧日骊宫高处的歌舞不再,伊人的倾城倾国之色也已消逝,唯独剩下这枚香囊。唐诗人郑貟在《津阳门》中吟咏:“花肤雪艳不复见,空有香囊和泪滋。”

玄宗对于这枚香囊的感情想必格外复杂,它既见证了旧日的欢爱,也装载着无尽的遗恨。

杨贵妃的香囊的故事在后世被不断加工。明代传奇小说《艳异编正集》卷十二曾写道:“中官葬毕以献,上皇置之怀袖。”在后世的想象里,这一枚长伴贵妃的香囊辗转回到玄宗的身上,香囊熟悉的味道多少能宽慰他的晚年。历史上,唐明皇“重色思倾国”,酿成了国家倾覆的政治悲剧,这一度是两人的爱情饱受批判的原因。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千年皇朝居然诞生了一个真正的情种,皇权富贵、佳丽三千,竟然一度成为爱情的背景,也是珍罕。杨玉环死后,垂垂老矣的玄宗仍旧对她相思不改,可见用情之深。如若两人生在寻常之家,是否就不至于落此阴阳两隔的下场?

清代洪昇的戏剧《长生殿》第四十三出《改葬》对这枚“香囊”更是着墨颇多。迁葬时,人们发现,“掘下三尺,只有一个空穴,并不见娘娘玉体……连裹身的锦褥和殉葬的金钗、钿盒都不见了。只有一个香囊在此”。玄宗接过香囊,大哭道:“这香囊乃当日妃子生辰,在长生殿上试舞‘霓凰’,赠予她的。”金钗、钿盒化为乌有,唯有香囊留了下来。这种设定固然是艺术呈现,却恰恰说明了香囊作为爱情信物的特殊性。不少人对这枚不朽的香囊寄予了特别的想象,一种颇为传奇的说法是,贵妃的魂魄不散,“此恨绵绵”,化在了香囊上,才使其保存下来。

但实际上,“肌肤已坏,而香囊仍在”的历史恐怕并非这段爱情故事的戏剧桥段,而很可能是符合自然规律的事实。结合当时的文献和现代的考古发现,杨贵妃下葬时随身携带的香囊,其实并非我们传统认识里的锦香囊,而应该是一种金银制品。

白居易的“暖手小香囊”证明香囊有温度;胡杲的“香囊高挂任氤氲”说明香囊可用于焚香,而且相较香炉要轻巧得多;唐代训诂学书籍《一切经音义》中的“香囊”条,详细记载了它的形制与用途:“案香囊者,烧香器物也。以铜、铁、金、银玲珑圆作,内有香囊,机关巧智,虽外纵圆转,而内常平,能使不倾。妃后贵人之所用之也。”

现代的考古发现同样印证了这种金属香囊的存在。1987年,陕西法门寺地宫出土了符合文献记载的熏香用品,出土的“物账碑”记载,有“香囊二枚,重十五两三分”,与出土器物相合。交叉对比,考古人员终于确定了唐代金属制香囊的真身。当时在现场的考古研究人员、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教授齐东方告诉本刊:“至今,各地的考古发现一共出土了20多枚唐代的金属制香囊,它们都是球形金属熏香器,个头不大,有镂空。杨贵妃使用的香囊和我们考古发现的香囊应该属于同一种。”

在央视综艺《国家宝藏》中,齐东方教授作为国宝守护人向观众介绍了陕西历史博物馆的镇馆之宝——葡萄花鸟纹银香囊。这枚银香囊作为唐代金银器香囊的代表,体现了唐代手工业的发达程度。它的直径不到5厘米,镂空外壳的厚度不足2毫米,花纹最细之处甚至不足1毫米。其结构更是精巧,镂空外壳的上半球体为盖,下半球体为身,两者以合页相连,子母口扣合。中层为两个双轴相连的同心圆机环,最内层为半圆形香盂,用来放置点燃的香料。使用时,无论球体如何转动,随着活动机环和香盂的相互作用,香盂始终保持水平状态,因此火星不会外漏,烧尽的香灰也不至于撒落。

这枚银香囊的雕刻艺术和形式,有典型的随着丝绸之路传入的西域风格。它的镂空外壳精美非凡,葡萄缠枝,花鸟相依。齐东方在他的《唐代金银器研究》中写道,缠枝纹、葡萄纹“并非中国传统的器物纹样,而是在西方文化的影响下出现的”。葡萄最初在西汉时期引进,但并未广泛栽培,北魏时人们得到葡萄竟“转饷亲戚,以为奇味,得者不敢辄食,乃历数家”,可见葡萄在当时的稀有。直到唐贞观年间,《南部新书》载侯君集破高昌国得马乳葡萄种,皇帝下令在禁苑种植,葡萄酒方得普及,从此走入寻常百姓家,成为唐代常见的酒种。齐东方教授还告诉我,这种球形金属制香囊,他在伊朗的明信片上也见过,可以说,唐代的金属香囊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丝路芬芳的象征。

如若把这枚真实存在的银香囊还原到历史中,那段凄美的爱情故事变得有迹可循。它从一个侧面还原了这段倾国之恋的时代背景,其精巧的花纹体现了唐朝富丽堂皇的时代审美特点,它与西域相通的艺术形式与内容更是唐朝开放的思想观念的体现。银香囊在当时颇受贵族女性欢迎,除了挂在身上,还可放在被子里,挂在窗幔上。想来玄宗晚年看见这枚香囊时,又该有多少与之相关的记忆翻涌而上?

盛唐时期,金银器艺术空前辉煌。“谁能载酒开金盏,换取佳人舞绣筵。”“凤凰尊畔飞金盏,丝竹声中醉玉人。”数不尽的唐诗刻画了那个时代的繁华奢靡。仅就“葡萄花鸟纹银香囊”而言,和它同期在陕西西安南郊何家村窖藏出土的金银器文物就有270多件。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尚刚在《隋唐五代工艺美术史》中写道:“盛唐是中国金银器艺术的顶峰。技术如宋,机巧如清,金银器水平也较盛唐相差悬远。以后,虽然金银器越来越多,但艺术却大体走的是下坡路。”

唐代金银器的繁荣得益于中央性的金银官府作坊,如少府监掌治署,《新唐书》中明确记载了它的工艺,“范熔金银铜铁及涂饰琉璃玉作”。“安史之乱”以后,随着中央集权的衰落,金银材料无法完全被中央控制,制作金银器的匠人也在战乱中四处流失。晚唐时期,地方官营和私人的金银作坊出现,金银器呈现商品化趋势,器物的形制趋向单薄、简洁。

杨贵妃佩带的香囊似乎构成了一个盛极必衰的隐喻,那段艳绝千古的爱情和那个繁荣富丽的盛世在它的见证下存在过,而后消逝。 6park.com

唐代关于香囊的壁画,位于陕西省西安市(石宝琇 摄/FOTOE 供图) 6park.com



锦香囊

虽然金属制香囊在盛唐以后便逐渐退出历史,但锦香囊却千年来一直在使用。和贵族专用的金银香囊不同,锦香囊更加平民与私人,也更能刻画儿女情长里各种微妙的感情。

史料记载早在先秦时期,古人就开始使用香囊。未成年的男女在拜见长辈时会佩戴香囊以示尊重。香囊最早强调的是实用性,它既能散发清香,充当饰物,装些小玩意儿,也一度成为身份与品格的象征。

从服饰发展史的角度来说,从早期战国时的直裾短衣、曲裾深衣,到后来的广袖袍服、短襦长裙,都没有出现能够装纳随身物品的口袋。加上传统服装皆以系带或束腰加以固定,因此系在腰间的林林总总的配饰,包括香囊,就成为了百姓承袭的传统。

1934年,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罗布泊楼兰遗址出土了一枚东汉彩绣云纹香囊,现藏于中国国家博物馆。这枚香囊长7.5厘米,在深香色绨面上以红、黄、绿色丝线绣出花朵纹及变形云纹,针脚整齐,盘旋密集,体现了汉代高超的刺绣技术。

各朝代的绘画、壁画和石刻中同样大量出现了香囊的身影。以唐代为例,唐永泰公主墓壁画中就绘有一位佩戴香囊的男装仕女,香囊自上而下还穿有丝带或革带。在陕西西安南里王村韦泂墓的石刻线画中,多个穿窄袖圆领长袍的侍女在腰间佩有香囊,且佩挂者大多身穿胡服,腰束革带,打扮成西域妇女的模样。沈从文在《中国古代服饰研究》中指出,这种扁圆形的抽口小囊在唐代名为“承露囊”。据唐笔记小说《封氏闻见记·降诞》载,唐开元十七年,丞相张说奏请以玄宗生日八月初五为千秋节,百官献“承露囊”,寓意沐浴皇恩。民间更是争相仿制,将其作为礼品相互馈赠。 6park.com

唐代镂空金香囊,藏于四川成都博物馆(樊甲山 摄/FOTOE供图) 6park.com



由于贴身长随,又便于交换、收藏,更能够亲手制作,香囊逐渐成为了男女之间表达爱意的信物。唐代诗人孙光宪就曾写道:“红绶带,锦香囊,为表花前意,殷勤赠玉郎。”女子将香囊赠予男子以表心意,渐成风俗。

宋代以后,随着市民阶层的兴起、手工业的不断发展以及世俗化生活的勃兴,香囊更是成为社会普遍使用的物件。尤其是到了明清,人们喜爱香囊的氛围空前高涨。青年男女们借香囊调情、表白、私定终生,也通过烧毁香囊表示情义已绝。这一时期以《红楼梦》为代表的人情小说盛行,借香囊传情在文学描述中一览无余。《红楼梦》第十八回中,贾宝玉和林黛玉这一双“情痴”就曾为香囊闹出风波。

黛玉误以为宝玉将自己所赠的香囊给了小厮,赌气回房:将前日宝玉所烦他作的那个香袋儿——才做了一半——赌气拿过来就铰。宝玉已见过这香囊,虽尚未完工,却十分精巧,费了许多工夫。今见无故剪了,却也可气。因忙把衣领解了,从里面红袄襟上将黛玉所给的那荷包解了下来,递与黛玉瞧道:“你瞧瞧,这是什么!我那一回把你的东西给人了?”林黛玉见他如此珍重,带在里面,可知是怕人拿去之意,因此又自悔莽撞,未见皂白就剪了香袋,因此又愧又气,低头一言不发。宝玉道:“你也不用剪,我知道你是懒待给我东西。我连这荷包奉还,何如?”说着,掷向她怀中便走。黛玉见如此,越发气起来,声咽气堵,又汪汪的滚下泪来,拿起荷包来又剪。宝玉见他如此,忙回身抢住,笑道:“好妹妹,饶了他罢!”……一面仍拿起荷包来带上,黛玉伸手抢道:“你说不要了,这会子又带上,我也替你怪臊的!”说着,“嗤”的一声又笑了。

一个小小的香囊,能惹出几番二人的情绪转换,还是源于香囊所代表的情谊。黛玉一气之下铰了香袋,宝玉气得将荷包掷回,左不过因为对方不珍重、不了解自己的心意。直到颦儿“汪汪的滚下泪来”,宝玉终于缴械投降,低头认错。一句“好妹妹,饶了他罢”看似为香囊讨饶,实则为自己讲情,更是心疼黛玉。

实际上,宝玉的身上针线活,不少姐妹帮过忙,但唯有黛玉的香囊是他主动求来,格外上心,也是最能说明两人情投意合的爱情信物。第二十七回,探春给宝玉专门用绫罗做了一双精巧的鞋,但不过是为了报答宝玉出门时帮忙带回来的新奇玩意儿;湘云也曾帮忙做过宝玉身上的不少活计,却是受袭人所托。宝黛二人一次吵架时,黛玉还剪坏了出自湘云手艺的扇套子,宝玉也并未为此发难。第三十六回,薛宝钗曾经在宝玉午休时,在他的床榻旁边绣一个鸳鸯戏莲肚兜,但这是替袭人代绣,而且失了小姐的身份。宝钗刚做了几个花瓣,就听得宝玉在梦中喊骂说:“和尚道士的话如何信得?什么是金玉良缘,我偏说是木石姻缘!”曹工用笔之细,宝钗绣的是莲花,而非鸳鸯,其实恰恰暗示了宝钗与宝玉的婚姻悲剧。

此外,和黛玉素来的心病“金锁”“金麒麟”相比,香囊自有它的过人之处。宝黛二人初见时,宝玉就曾因为黛玉身上没有和自己配对的“玉”,气得把命根子般的“通灵宝玉”扔在地上,就表明了宝玉对于天定姻缘的排斥;至于他和湘云人手一个的阴阳麒麟,宝玉所得的金麒麟本身不过是张道士敬献的物品,第三十一回的脂砚斋批语还专门提到,宝玉后来将这件麒麟赠给了好友卫若兰。相反,体弱多病的黛玉为宝玉亲手绣的香囊,它虽没有匠人打磨的宝物贵重,却是宝玉贴身携带的心尖上的爱物。香囊的魅力正在于此,一针一线,贴身长随,这是古代男女超脱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浪漫,更是爱侣间难得的相互选择。

锦香囊毋庸置疑是容易腐烂的,如同人的肉身在漫长的历史中被抹去痕迹,但是一旦被融入文学中,它们便获得了“不朽”的力量。在这种意义上,那些活跃在文字里的锦香囊,和作为文物延续至今的金属香囊是一致的,它们共同跨越时间长河,讲述湮没在时间深处的情愫。

“不朽”是爱情物证最大的魅力,这并非由于物比人的寿命更久,而是托于物,人的故事、情感与命运才不至于消弭。至少,通过一枚枚“不朽”的香囊,我们重新触摸、感受了古人之爱的真实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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