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宋森屿坐在客厅看电视,他很少有这样闲的时候,似乎是一直在等她回来。
宋知非打了个招呼就想回房间了,宋森屿叫住了她。
“非非,你过来,爸爸想跟你聊聊。”
她不情愿地过去坐下,父女俩已经很久没有坐下来好好聊聊了。
宋森屿喝了口茶,缓缓道:“爸爸就你一个孩子,要怄气到什么时候?”
宋知非没有作声,几十年来她心中一直有心结,当年父亲忙于工作,常年不见人,参加亲子晚会,从来都是妈妈陪她,甚至有同学恶毒嘲笑她,是不是没有爸爸。
母亲也和父亲多次争吵,让他把心思往家里放点,就算不为她,为孩子也行啊。可父亲依然十天半月不回家。
对父亲的期待,在一次次的失望中磨灭了,她不再渴求父亲的回来,接受父亲并不爱她的事实。
母亲和父亲的争吵,有时背着她,有时也当着她的面。她不知道父亲是否爱母亲,总之在父亲在家的日子里,没看到他们太多温柔笑脸,多数是互相指责。
直到有一天,母亲问她:“非非,如果爸爸和妈妈要分开,你想跟着妈妈,还是爸爸?”
她选择了妈妈,其实她有预感他们要分开,孩子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孩子对大人的情绪是很敏感的,妈妈过得不快乐,她知道,她甚至怨恨过父亲,要不是因为他,妈妈不会这么难过。
后来,父母离婚后,母亲毅然决然带着她离开宋家,再后来要强的母亲客死他乡,临终前把她送回父亲身边。
但是宋森屿工作繁忙依然没怎么关心过她,她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从小就没感受过父亲带来的爱,不过好在爷爷奶奶弥补了这份缺憾。
“听你的导师说,十月份要开课题了。”
宋知非应了一声,郑学军手上有个“完善心脏性猝死证据链”的课题,是病理学方向的课题,十月份正式开始,但是前期的课题经费还没到位。
“我和你们导师商量好了,学校的仪器森屿会资助的......”
“您为什么总是这样?”
宋知非打断他的话,在她小的时候不管母亲,不管她,即使母亲过世,她被送回来,也较少被他关心。如今长大了,倒是插手起她的生活了。
爱情他要拦一腿,用工作胁迫陆子鸣跟自己分手。
是,前程繁花似锦,爱情又算得了什么呢?多数人都会选前程吧,呵。陆子鸣也只是一介凡人,提出分手,她不怪他,怪只怪每个人所处环境不同,想要的也不同。
今天连学习也要插一脚,她又不是做不好课题,她要的是当个普通的学生,她不需要被开后门。
宋森屿试图安抚她:“非非,爸爸知道你难受,但是这么做都是为你好。”
宋知非站了起来,冷声道:“那真是太感谢您了!”
说完,噔噔噔转身上了楼。
父爱这种东西,迟到了这么多年,对她来说,太陌生了。
省庭的办公室里,许庭安正在翻看东端区的药厂布图,突然他发现整个工业园区西南角有一大片员工宿舍楼。
“老南,整个工业园有多少人?”
何湛掰着手指算了算道:“大概四五百号人吧。”
四五百号人?两栋楼足够了,可是看布图,这片员工宿舍起码能住上千个人。
“看来,下午得走一趟了。”
许庭安又确认了一遍宋知非送来的血检报告,确认是将近百份孕妇血样,如果这些多出来的宿舍楼用作非法代孕机构,也不是没有可能。
将近百人的代孕机构,数量之大,要是出事就是一桩大案。郑学军此前联合鉴定中心给省庭提供虚假报告,其中猫腻已经不言而喻了。
“下午我去一趟东端区,你别跟着了。”
上次老南带人去过,难免被人认出来,这次他一个人去,隐蔽一点。
宋知非大早起来,奶奶已经煮好了粥等着她了,她一晚上没休息好,两只眼睛红红的。
“昨晚又和你爸吵架了?”
她笑了笑,撒娇道:“您怎么知道?”
一碗清甜的莲子粥放在她眼前,奶奶叹了口气道:“我怎么会不知道?”
莲子心苦,可惜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孙女,偏心谁都不好。
“你爸爸今天早餐也没吃就出门了,你们父女俩也真的是上辈子的冤家。”
宋知非的手一顿,宋森屿有胃溃疡,经不住饿。
昨天晚上自己的话到底是重了,哎,这会儿冷静下来,倒是有些心疼他了。
不论如何,他始终是自己的父亲,虽从小父爱不多,可也从没在物质上亏待她,她上大学后,也总跟她示好,想跟她更亲近,只是她都拒绝了。
长大后的她,不似小时候那么怨恨宋森屿了,可与父亲变得亲近,她暂时还是很难做到。
“我盛了点粥,你要是一会儿有空就给你爸送去。”
她点了点头。
宋森屿今天在东端区的制药厂房巡查工作,离海亭不远,过去只要十分钟就行。
她开车去了森屿所在的东端区药厂,这一片是工业园区也是长星所在的制药重要地。
听说长星去年还把研发部的一部分人遣送到了这里,进行全方位药物实验。
一下车,她就被弯弯绕绕的园区给带偏了,不知道为什么整个园区基本没什么路标,东南西北全凭感觉。
宋知非给父亲的秘书打了个电话,秘书解释宋森屿现在在制药车间的一级洁净区,暂时没办法出来,大概需要半个小时,给她发了个定位让她顺着路线先去办公室。
她顺着手机定位路线,车却越开越偏,没想到一个转弯竟然开进了死胡同里。
这里是园区的西南角,墙两面全都是电网,每隔十米就有监控。
“这里,是员工宿舍吗?”
宋知非一时间没办法顺利掉头,只能先下车。
是上班时间,宿舍楼里基本没多少员工,她本想找个人问问情况,但是奇怪的是这里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根本不搭理人。
每栋宿舍楼大同小异,她慢慢转了一圈,忽然间听见一声孩子的啼哭声。
紧接着,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本能地觉得是有人需要帮助,声音是从第二栋宿舍楼传来的,女人的嘶吼声源源不断地从四楼传过来。
她快速上楼,寻找声音源头。
四楼的走廊上充满了一股医院消毒水的味道,那个传出声音的房间还有断断续续地女人抽泣声。
宋知非敲了敲门:“请问,需要帮助吗?”
忽然,房间里的声音戛然而止,一个男人给她开了门。
男人眼里充满戒备,问道:“你是谁?”
开门的一瞬间,她闻到房间里浓郁的血腥味。
宋知非镇定道:“我是森屿制药的人,来看看员工。”
男人狐疑的盯着她:“这是长星的员工宿舍。”
她假装找错了房间,转身想离开,男人呵道:“你到底是谁?”
“我......找错房间了,不好意思。”
是了,房间里是血腥味,她本科阶段也接触过不少尸体,对于血液的腥味再熟悉不过了。
但是只在门口,她根本无法判断里面什么情况。
“需要帮助吗?我看......”
她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人一拉,护到身后。
许庭安戴着一顶鸭舌帽,压着声音和那个男人解释道:“不好意思,我们找错房间了。”
转脸对宋知非道:“快走吧。”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许庭安带着下了楼。
两人转角拐进了杂物间,许庭安上下确认了一下没有监控,才摘下帽子。
宋知非发现他穿了一身长星的制服,头上的伤还没拆纱布,额头渗出细密的汗。
她连忙掏出纸巾给他擦汗,又拿出随身携带的酒精。
“你纱布在渗血,消一下毒吧。”
许庭安擦了擦汗,又把帽子戴上,按下她拿酒精的手。正色道:“宋知非,你现在认真听我说。”
<第8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