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阿黄马客 (一) 我挺喜欢动物。
最早进入我生活轨迹的是小狗阿黄。
那是小学毕业、中学没有着落的67年,我跟着我姐和她的同学到松江泗泾的一家工厂去与工人阶级打成一片。到了年底,中学复课闹革命了、我们66届小学毕业生也分配了学校。那时我姐她们挺有创意,决定从泗泾走回上海。
在九里亭,我遇到了阿黄。
九里亭,距离泗泾9里,清时建亭,给进城路人避雨歇脚。现在九亭的房价已超过6万一平米了。但那时就是原生态的农村,我在破砖烂瓦的村外废墟方便后,没注意间,阿黄默默地跟上了我。这是一条通身黄的草狗,也就是半岁小一岁的,白嘴黑鼻子,特酷(图)。非常同意TK同学的点评,特别是那对眼睛,纯洁、无邪、天真。。。。。阿黄很快和我们这队TEENAGE们成了朋友。我姐的同学YLZ第一个阿黄阿黄的唤,阿黄非常聪明,没走多远,只要我们喊“阿黄”,他就摇头晃尾巴,表示这就是他了。
到市区已经天黑,大家如鸟兽散各奔东西各回各家。不需要引导,阿黄宿命般的理所当然或理直气壮地跟着我和我姐回了家,成了我家的一员。
当时还没有到清理阶级队伍,我家的保姆 – 我们称之为阿婆的(那时也就是50岁出头)的“地主婆”身份还没有被揭露,还在我家。她是浙江诸暨农村来的,对于喂狗非常的熟门熟路,否则在市区公寓大楼中,阿黄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我和我姐是搞不定的。
(二) 狗通人性,一点不假。
狗性好吠,到我们家后,开始还真的吠,有的时候是狂吠。我经常听到阿婆抚摸着阿黄,像教小孩一般的喃喃:不好叫的,否则就留不下你了。
我和我姐讨论过,阿黄肯定能听懂人话,只是不会说而已。
因为没多久,阿黄就不吠了。但是他并没有完全失去狗性,凡是能引起他警觉的人,他会龇着他的狗牙、恶狠狠兇巴巴的“哼”。
在十年浩劫中最难熬的前几年,阿黄为我们全家贡献了他力所能及的、非常宝贵的欢乐感。至今我们全家都非常怀念阿黄。
(三) 没多久,无产阶级全面专政的清理阶级队伍的运动开始了。据阿婆说,她的老公是吃苦耐劳老实巴交的庄稼人,拼命的种地买地(我联想到如今拼命工作买房的新上海人),自己来不及干,就请人帮忙(联系到今天的私营老板)。到土改时责无旁贷的成了黑五类的老大–地主。没多久就得心脏病走了。据阿婆说,是想不过,辛辛苦苦一辈子搞了几十亩地,全没了,一辈子的心血的一夜清零,农民的心脏吃不消了。
由村里小姐妹介绍,30多岁阿婆来上海做保姆养家,62年我弟弟闪亮登场,她来我家带弟弟,一直到68年。这年他们老家诸暨姚公埠(也是姚文元的老家,阿婆的儿子叫姚Z元,应该与姚文元是一辈的)来人要揪漏网地主婆回原籍监督改造。
阿黄显示了他的狗性和人性。说他人性,他能辨别出这些乡下人严重的不怀好意。说他狗性,他不但呲牙,而且咧嘴,而且狂吠,没有我们拉走,就会闯大祸了。
(四) 阿婆在临走前,安顿好了阿黄。
她把阿黄交给了他的老乡。老乡在我家附近的一个工厂管食堂。
我和阿婆一起去送阿黄的。
临走时,阿婆和阿黄说话:乖,阿黄,好好待着,听话。等我们来接你。
阿黄很懂事地蹲坐在传达室门口,默默地看着我们默默地离去。
我当时没注意阿黄是否流了泪。因为以后我知道,狗动感情时,会流泪的。
(五) 以后,我去过工厂。
当阿黄扑到我的怀中,物理上的和情感上的势能都是巨大的。
第二年,我离开了上海。
72年,我第一次回上海,去了工厂。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阿黄走了,我少年时的好朋友。
(六) 抽个周末,得去次姚公埠。
阿婆的儿子姚Z元是45年的,如果健在也是78岁了。
没有他,没法给阿婆祭扫。
有些事得做,否则就无法做了。
2018年3月10日星期六
于京沪高铁上
贴主:markmarkmark于2021_06_22 12:27:09编辑贴主:markmarkmark于2021_06_22 12:28:20编辑
贴主:markmarkmark于2022_02_21 23:02:40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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