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世界上只剩不到7500只猎豹——90%的猎豹已在上个世纪消失。（图片来源：英国电讯报）
它们的奔跑速度比尤塞恩?博尔特（Usain Bolt）快3倍。比起掉在地上的食物，它们更愿意吃“放在勺子里的食物”（指未受到污染的洁净食物）。它们还是唯一一种会发出呼噜声的大猫。然而，尽管魅力非凡，猎豹如今仍面临灭绝。本文作者杰赛米?卡尔金（Jessamy Calkin）介绍了拯救这个物种的计划。
陆地上最快的哺乳动物 90%已在上世纪消失
现在是纳米比亚的黎明时分，窗外出现了奇怪的声音：一种粗哑、持续的呼噜声，声音很大，还带着节奏。这是猎豹发出的呼噜声。事实上，一只叫“虎皮百合”（Tiger Lily）的猎豹正俯卧在我住的小旅馆的铁丝围栏旁边。狮子发出咆哮声，其它豹子发出拉锯般的叫声，而猎豹是唯一一种会发出呼噜声的大猫。
它们也会吠叫，会尖声鸣叫，或者发出嘶嘶声。“虎皮百合”是猎豹保护基金会（CCF）的4只形象大使之一，和同胞兄弟姊妹彼得（Peter）、赛妮（Senay）、凯杰（Khayjay）一起。在它们只有3周大的时候，它们的母亲因为误入农田而被开枪杀死。现在，虎皮百合已经10岁了。另外3只猎豹懒洋洋地躺在一丛小金合欢灌木的树荫下，互相倚靠着，就像窝在一起看电视的青少年一样。
如今，世界上只剩不到7500只猎豹——90%的猎豹已在上个世纪消失。但纳米比亚仍然是猎豹分布最集中的国家（约有1500只成年猎豹和青少年猎豹），部分原因在于劳里?马克尔（Laurie Marker）博士的不懈努力。她毕生致力于保护猎豹，并于29年前在奥奇瓦龙戈（Otjiwarongo）成立了猎豹保护基金会。
猎豹面临的问题和其它濒临灭绝的动物一样——缺乏栖息地，猎物不足，非法野生动物贸易，以及人类对自然的逐步侵占。在纳米比亚，90%的猎豹生活在保护区之外。在这个国家，如果你拥有一片土地，那么你就同时拥有生活在其上的野生动物（而在大多数其它非洲国家，土地都是属于政府的）。纳米比亚有40%的土地归农民所有，为了保护家畜，村民们会枪杀或捕捉猎豹。
但村民们其实经常被误导——猎豹对家畜的威胁并不像人类想象的那么大（通过分析猎豹的粪便，能够看出它们吃了什么）。而猎豹保护基金会的工作重点之一，就是深入农业社区，帮助村民们更好地管理牲畜。基金会还会繁育安纳托利亚牧羊犬，保护牲畜免受野生捕食者的侵害，村民可以以每只1500纳米比亚元（约合80英镑）的价格购买牧羊犬。
猎豹已经在地球上存在了500万年。众所周知，它们是陆地上速度最快的哺乳动物。鲜为人知的是，猎豹脸上独特的黑色“泪痕”是为了防止眩目的阳光反射到眼前——这对于在白天狩猎很有用处。猎豹尾巴上的白色尖端，能够让幼崽在灌木丛中跟上母亲的脚步。
猎豹在文化和历史上都具有重要意义——自埃及时代以来，猎豹就被用于狩猎和探险。它们还是高贵的宠物，因为相对别的掠食动物，它们更容易被驯服。意大利女侯爵路易莎?卡萨蒂（Marchesa Luisa Casati）养了一对猎豹；巴黎“红磨坊”的明星约瑟芬?贝克（Josephine Baker）曾和她的宠物猎豹奇基塔（Chiquita）一起表演。
将猎豹留在基地并不是猎豹保护基金会的目标——只要条件允许，它们就会被放归自然——但有些猎豹（因为受伤、年老，或者因为从幼崽时期就被带来而从未学习过狩猎）会留在这里过完一生。目前，这个基地有38只猎豹，年龄、来源各不相同，它们绝对很有吸引力——虽然纳米比亚可能拥有世界上密度最高的猎豹种群，但在日常活动中，你永远无法看到它们。
截至目前，猎豹保护基金会已经救助过1000只猎豹，其中600只被送回野外。母亲被人类枪杀或被抓后，幼崽常常被救出。小C（Little C）就是被一个男孩在灌木丛里发现的，他把它带回家，藏在柜子里，直到他的妈妈打电话给基金会。目前，这里最年轻的猎豹是6个月大的多米尼克（Dominic），它毛发蓬松，还是一只“少年豹”。多米尼克来的时候才10天大，只能用奶瓶喂养。“它小到可以捧在手掌里。”实习生劳伦?普法弗（Lauren Pfeiffer）说。在加入基金会之前，她在英国雷丁大学学习动物学。猎豹们会有不同的个性吗？“抛开身为‘猫奴’的立场，我想说：是的，完全不同，”她说，“多米尼克很活泼，还处于青少年阶段。它很喜欢试探边界。”比方说，它有时候会咬人——劳伦必须强行“叫停”并拒绝跟它互动。“它们会从中学习。”猎豹们都能听懂自己的名字，也能理解不同的说话语气。

猎豹保护基金会的创始人劳伦·马克尔和猎豹多米尼克在一起。（图片来源：英国电讯报）
亲眼见到奔跑中的猎豹是什么感觉？
罗希尼（Rohini）是一只健美的成年雌性猎豹。它曾被五花大绑在政府办公室里，直到基金会的人来接它（基金会有一条紧急热线，供人们打电话咨询或报告被捕获的猎豹）；它的3个兄弟姊妹——哈利（Harry）、罗恩（Ron）和赫敏（Hermione）后来在路边被发现。它们的母亲被路过的车辆撞死了。
每天早上9时是猎豹的“奔跑秀”时刻，今天的表演者是哈利、罗恩和赫敏。这样做的主要目的是锻炼猎豹，让它们处于最佳的身体和精神状态。同时，这也是游客观看猎豹活动的好机会。在椭圆形的跑道上，一块碎布被挂在索道上——类似于训练猎狗的诱饵——然后以不同的速度绕过跑道。
观众在齐腰的栅栏后面观看。随着破布的抖动和跳跃，猎豹瞬间行动起来。从成百上千的照片和纪录片里，我们已对这样的景象很熟悉，但亲眼所见仍然令人兴奋：一只奔跑中的猎豹，身体低伏，姿态优雅。它的一步可达20英尺，3.3秒就能跑100米——比人类世界纪录保持者尤塞恩?博尔特（Usain Bolt）快3倍。
奋力奔跑之后，它们获得的奖励是放在巨大木勺上的一小块肉。猎豹很挑剔，不喜欢吃掉在地上的食物。即使在野外，他们也喜欢吃猎物体内的肉。有时候，它们还会像猫一样从搪瓷碗里吃东西。
锻炼后是喂食时间。我们带着驴肉或马肉爬上敞篷四驱吉普车，猎豹们在宽敞的围栏区域里，三五成群。它们追着吉普车跑，当我们扔出肉时，它们就像狗接飞盘一样，在半空中接住肉。在野外，猎豹从小就学习追逐猎物。一位当地农民告诉我，有一次他的一头牛犊在树下打盹，完全没意识到身边的危险，一只猎豹用爪子拨弄它，试图让它跑起来，以便追逐。
第六次物种大灭绝已经开始
马克尔住在一个被鲜花、树木和鸟类包围的漂亮土坯房里，巨大的桌子上摆满书籍和纸张，墙上挂满照片。从她的花园里，可以看到猎豹“虎皮百合”。“你好，宝贝。”她喊道——所有猎豹都是她的宝贝。马克尔一头银发，说话直接，充满激情。她和20年的伴侣布鲁斯?布鲁尔（Bruce Brewer）住在一起。布鲁尔是猎豹保护基金会的总经理和首席财务官，目前正在德国为一个项目寻找设备。
马克尔经常四处旅行、发表演讲——她的大部分工作跟筹款相关，还有保证基金会每年的成本控制在300万美元左右。不过在这里，她什么都亲力亲为。现在，她正在打电话：“棕鬣狗不是问题，但我真的不太想收非洲花豹。”电话那头在说一只被陷阱抓住且受伤的动物，正等待运输。“但要小心，它们会啃箱子——它们都爱啃箱子。”
只要有人提出请求，基金会会帮助任何动物。但除了猎豹之外，基地没有任何设施可以容纳其它动物。猎豹是他们的标志。“一切都要为保护猎豹而服务。”马克尔说。我们坐在她的花园里，两只狗在脚边抢食。“我们不想让它们（猎豹）处于圈养环境中，但如果必须圈养，也应该以正确的方式进行，让公众可以看到它们，了解它们。”
“人们总是会问放归野外的问题，”她接着说，“因为这听起来很诱人。但除非我们为动物在野外生活腾出了环境，否则把它们放回去的重点是什么？事实是，我们几乎没有‘野外’——地球上到处都是人，在非洲既有人又有家畜，野生动物无处可去。因此，所有生物共同生存的唯一方式，就是与人合作。”
马克尔还负责管理“国际猎豹谱系”（International Cheetah Studbook），一个圈养猎豹的信息登记系统，用于监测种群的繁殖状况。“我们密切关注正在发生的事情，也把动物园纳入其中，让动物成为更有影响力的‘大使’。因为公众并没有意识到，我们实际上正处于第六次物种大灭绝时期。”
马克尔生于底特律，在俄勒冈州上的大学。在野生动物园里，她第一次见到猎豹。“我透过栅栏看着它，它发出嘶嘶声，向我吐口水。我当时想：哇，真有态度。”身为兽医技师的她在野生动物园谋得一份工作，之后成为兽医诊所的负责人。“但人们似乎对猎豹知之甚少。我的主管说，你为什么不去研究它们？”
于是她真的去研究了，很快就成了权威。1977年，她带着一只在俄勒冈州长大的猎豹幼崽到纳米比亚参加一项研究项目，看看人类是否能教猎豹去捕猎。就在那时，她看到了被关在笼子里的猎豹，听说了村民如何杀死他们。成立猎豹保护基金会的想法就在此时萌发。
“合法狩猎”猎豹为何能存在？
在纳米比亚，如果人觉得自己领土上的猎豹对家畜构成威胁，杀死它们就是合法的，只需要向政府报告一下。在这个国家，猎豹狩猎作为一项运动也是合法的。1992年以来，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CITES）每年颁发150张猎豹狩猎许可证。
“猎豹不算非常强壮的动物，所以一把7mm小口径狩猎卡宾枪，加上一发质量好的子弹，就能搞定它们。”一个叫Ozondjahe Hunting Safaris的狩猎旅行网站如此建议。这个网站上的“猎豹狩猎游”收费1万英镑，网页上展示着毫无吸引力的中年白人抱着死去猎豹的照片。另一个网站则称，虽然有非常严格的出口法规，但“纳米比亚仍为狩猎这些美丽的大猫提供了绝佳的机会。”
马克尔了解狩猎运动的概念，并视其为“必要的恶行”。“我知道这在英国引起很大争议，但纳米比亚的狩猎团体非常讲道德伦理，而且其中很多人是我们在保护掠食动物方面的最佳合作伙伴。”她坚持认为，真正重要的是教育村民，并让狩猎团体了解猎豹面临的问题及其物种延续的脆弱性。
支持这类狩猎的理由在于，这有利于保护猎豹的栖息地，还能增强农业社区对猎豹价值的理解。“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猎豹仍然被村民不分青红皂白地杀死。猎豹种群经不起来自狩猎者和村民的双重猎杀。”
所以马克尔的意思是，她对150个狩猎许可证无计可施，但是能尽力阻止村民的猎杀？
“没错，就是这样。”
猎豹保护基金会在1994年买下这个面积10万英亩的农场，雇佣了125名全职员工（大多数是当地人，55%是女性）。此外，还有志愿者、实习生和付费观光的客人。猎豹保护基金会是世界领先的猎豹研究和教育中心，也是一个非营利性组织，同时还经营着小旅馆、营地、小型博物馆和咖啡馆，并拥有自己的山羊群、一家奶制品厂和全职的奶酪制造工人。
在牲畜区，牧羊人肖佩尔（Chopper）正带着一只小山羊到兽医那里切掉羊角。牧民们正准备和牧羊犬泰奥（Teo）一起带羊群出去。到处都是小山羊，有几只是棕色和黑色的。羊群整天都在外面，一边是牧羊犬，另一边是牧民。一只牧羊犬负责250至300只山羊。
泰奥是雌性种犬，也是牧羊犬。多年来，基金会为纳米比亚各地农场提供了550只狗。小狗在10周大的时候就被送到农民那里，以便与畜群磨合，终生都会留在那里。如果附近有掠食性动物，它们会吠叫——很少有掠食动物会和狗正面冲突。一个好的牧民应该了解自己的牲畜，懂基本的医疗知识，而且喜欢动物，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最适合山羊的食物。牧羊犬通常工作到10岁，然后和山羊一起退休。
留住最古老的大型猫科动物
猎豹保护基金会的管理者伊莱?沃克（EliWalker）是个年轻热情的美国人。2011年，还是学生的他来到这里。现在他负责研究数据，管理饲养员。他的桌子上摆着一只伤痕累累、威风凛凛的猎豹照片，那是一只叫迈尔斯（Miers）的雄性猎豹。沃克深情地看着它。“它是我见过的最酷的猫，”他说，“它太酷了。”
迈尔斯是被当地村民捉住的，他们说它杀死了牲畜——但沃克认为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一点。这是个相当典型的案例：村民声称，在联系猎豹保护基金会之前只让它在笼子里关了2周。“但根据它的身体状况和行为，很可能他们已经关了它很久。”沃克说。
“人们经常觉得：哦，拥有一只猎豹肯定很酷。之后才意识到这是个非常糟糕的主意。”沃克说。迈尔斯的状况很不好。“其实你能看出野生动物什么时候放弃挣扎了——当它们精神崩溃，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时候。刚被抓住时，野生猎豹会惊慌失措——可能会伤害自己，试图逃出笼子。”
迈尔斯情绪低迷。它被安置在一个宽敞的隔离区——豹类围栏区，这是专门监控新来的动物的地方。在这里，猎豹几乎不与人类接触。接下来的几周里，迈尔斯开始恢复状态。在沃克的监督下，它被转移到一个私人野生动物保护区。他们给迈尔斯戴了追踪项圈，以便继续监控它的恢复进展。
沃克说，当基金会接到有关被困猎豹的电话时，最理想的情况是说服抓住猎豹的人把它放走。如果觉得这只猎豹还会因为类似的问题再被抓住，我们就不会那样建议。但有些人会不分清红皂白先把猎豹关进笼子，然后说：“我们真的不想杀它，你们能来把它接走吗？”工作人员会先去沟通，看看能否提供帮助。要是那些人仍然拒绝释放猎豹，或者猎豹已经受伤，那么基金会就会接收它。
幼崽们会被安置在一起，鼓励它们组成联盟。如果它们学会了捕猎，就有可能被一起放归野外。
“我很愿意找到把猎豹放归野外的最佳方法，”沃克说，“但这对猎豹保护而言只是非常小的贡献。更重要的是我们为了保护野生猎豹种群所做的工作，例如牧羊犬计划和教育计划，以及我们与村民一起开展的工作——这些才是真正具有改革意义的事。”
过了一会，马克尔带我们去见多米尼克。在进入它的围栏之前，马克尔让我们把背包放在外面（它喜欢攻击背包）。多米尼克四处徘徊，马克尔检查它的牙齿时，它在她身上蹭来蹭去。马克尔对拍照内容很谨慎，她不希望猎豹被视为宠物，但坚信它们作为形象大使的价值。
马克尔的第一任形象大使是丘巴卡（Chewbaaka）。24年前，这只病得很重的幼崽被马克尔买下。“我费了很大劲才让它活了下来，我们的羁绊很深。小学生和村民来参观时，它会跟他们见面。它还在纪录片里出现——几百万人看到它和我一起走在灌木丛中。我就是它的猎豹妈妈。它教会了纳米比亚人猎豹是什么——为什么我们应该保护这个物种。它非常非常特别。”
16岁的丘巴卡最终于2011年过世，基金会为它设立了纪念碑。
猎豹对整个生态系统至关重要。“羚羊之所以跑得那么快，是因为像猎豹这样的动物会吃掉羊群中的‘老弱病残’，”马克尔说，“猎豹只吃它需要的部分，剩下的猎物尸体养活了胡狼、蜜獾和秃鹫——这样胡狼就不需要去袭击人类养的山羊。”但猎豹的生存也很艰难。它确实跑得很快，但一旦它捕获了猎物，往往还没来得及吃，就被更大、更强壮的捕食者（花豹或狮子）抢走了。
有证据表明，猎豹是所有大型猫科动物中最古老的一种。如果它们消失，那将是一场灾难。10年后的猎豹保护基金会，会是什么样子？马克尔说，她希望看到野生动植物管理与畜牧业完全一体化。“我希望到时候根本没有猎豹保护基金会——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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