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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drew Zaleski在彭博社发表文章，恐龙猎人把挖掘恐龙化石作为谋生手段，记者跟着著名的恐龙猎人菲普斯经历了“寻找恐龙”的一天，虽然古生物学家对恐龙猎人并不友好，认为他们破坏了挖掘环境、推高了化石的价格，但是对于恐龙猎人来说，这是他们养家糊口的生意，也是挽救化石免受大自然侵蚀的有效手段。


在蒙大拿州北部一个阳光明媚、温度高达99华氏度（约37.2摄氏度）的日子里，克莱顿·菲普斯抓着一个背包，走向一条小沟，这条沟差不多有一英尺（约30厘米）深。他跪在地上，乌黑的头发在黑色的斯泰森帽（Stetson，西部牛仔帽品牌）下披散着，他打开背包，取出一把看起来适合切牛排的刀，开始工作。


他扒开灰色的沙子，然后是红色的，最后是深色的、潮湿的沙子，闻起来就像是沾上了爽身粉的湿袜子。当他抬起头时，一个小小的、巧克力色的块状物在他的手指之间。


他说：“一颗小小的三角龙牙齿，我平均每天会找到50个这样的东西，它们也许只值五块钱，但50个加起来也有不少。”


我们站在一个平坦的砂岩山上，那是菲普斯的挖掘场，在他拥有的牧场上，我们周围是一片泥土、灰尘、石头和页岩构成的景色，远处是安格斯牛，黑得像新鲜的木炭，正在懒洋洋地吃着草。


菲普斯勇敢地拄着拐杖艰难前行，并把我带到这里。在他48年的职业生涯中，他做了30年的牧场主。产犊季节刚刚结束，他周末骑的那匹马变得很暴躁，把他狠狠地从马鞍上摔了下来，他还没有去看医生，但他确信他的骨盆裂了。


我们所站的山丘位于地狱溪组（Hell Creek Formation）的顶端，这是一个300英尺厚的岩床，经过达科他州、蒙大拿州，一直延伸到怀俄明州。它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大约6700万年，即白垩纪时期，当时霸王龙统治着这个地方。地狱溪组是迄今为止对地球在恐龙时代的最佳记录。在地狱溪这个特别的角落里，隐藏着非常丰富的爬行动物化石，以至于菲普斯将其称为“老忠实”（Old Faithful，是一座位于美国黄石国家公园的间歇泉，现喷发规律是90分钟左右一次）。


尽管没有接受过正式的培训，也没有学术背景，菲普斯是美国商业化石猎人里的佼佼者。他的绰号是“恐龙牛仔”。如果你听说过他，那可能是因为他是《恐龙猎人》（Dino Hunters）的明星之一，这个节目今年夏天在探索频道开始播出第二季。菲普斯还因发现“决战的恐龙”（Dueling Dinosaurs）而闻名，这个标本包含一只22英尺长的霸王龙和一只28英尺长的三角龙的完整化石，它们在正博斗的状态下变成了化石。


这是目前为止发现的第二组食肉恐龙和食草恐龙一起的化石。2006年被菲普斯挖掘出土，距离老忠实号仅10英里。丹佛自然与科学博物馆的古生物学家泰勒·莱森曾近距离看过这些骨头，他称这是“过去50年中最了不起的发现之一”。


去年秋天，菲普斯以600万美元的价格将“决战的恐龙”卖给了一个隶属于罗利的北卡罗来纳州自然科学博物馆的非营利组织，这个组织随后将这一发现捐赠给了博物馆。这家博物馆的古生物学负责人林赛·赞诺将领导对这些化石的研究。


赞诺仍然记得她在2016年与菲普斯会面时亲眼看到它们的那一刻，她说：“它们看起来好像可以直接从岩石中爬出来一样，你几乎被带回到了它们死亡的那一天。”


科学家们希望这些标本能够回答关于恐龙行为的问题，比如这对恐龙是否真的是在打架。


然而，这次出售引发了一场争论，一些化石研究学者与像菲普斯这样的化石猎人产生了分歧。许多古生物学家对业余爱好者的方法和对科学的承诺心存疑虑，认为化石应该是公共财产的一部分，而不是个人挖掘者盈利手的段。


但是现在，恐龙市场非常火爆，在购买“决战的恐龙”前不久，由彼得和尼尔·拉森（Peter and Neal Larson，这是兄弟俩）在南达科他州挖出的40英尺长的霸王龙“斯坦”（Stan）的骨头，被佳士得拍卖给了一个匿名买家，成交价为3180万美元，这是有史以来单个化石拍出的最高价。





菲普斯比较特立独行，更想将他发现的化石卖给博物馆，但也承认，卖给私人收藏家已经好几次救了他的牧场。他认为，这两种方法可以相互补充，特别是因为如果没有化石猎人在外面寻找，这些骨头可能会永远消失，菲普斯说：“被大自然破坏的化石比收集的化石还要多，科学人员和化石猎人没有理由不一起合作。”



对于恐龙来说，死亡是成为化石最容易的那个步骤。为了保存下来，这些生物的身体需要躺在一个可以迅速被柔软的沉积岩掩埋的地方。然后，它的骨头必须在数千万年无数次的暴雨、冰川变化和悬崖坍塌中，尽可能地保持不这被破坏。


这就是为什么没有那么多恐龙化石的原因，尽管它们在地球上游荡了近1.65亿年。能够找到它们的几个地点包括阿尔伯塔省的恐龙公园地层、蒙古的巴彦扎格（俗称烈火危崖）、中国和巴塔哥尼亚的部分地区以及英国的怀特岛郡（Isle of Wight）。


达科他州、蒙大拿州、新墨西哥州、犹他州和怀俄明州的大部分土地，也符合形成恐龙化石的环境条件。白垩纪末期在那里形成的岩层一直被侵蚀，将恐龙骨骼（骨骼比掩埋它们的页岩、粘土和沙子要硬得多）带到了地表。一旦化石开始从地下风化出来，冻结、解冻、风、雨或动物彻底摧毁化石只是时间问题。菲普斯把他发现的大部分东西称为“大块龙”（chunkosaurus），即价值不过几块钱的碎骨片。


不过，有时候很稀罕的宝藏也潜伏在这里。


在许多国家，比如加拿大和蒙古，恐龙化石属于国家。但是在美国，法律规定私有财产至高无上，在私人土地上挖掘出来的骨头只属于发现者或保管者，只要商业猎人在土地所有者的允许下进行挖掘，他们就可以拥有化石的所有权。


联邦土地的处理方式则不同，科学家们获得挖掘许可后，还必须确保他们找到的任何化石都会被送到经批准的存放处，如经认可的博物馆，并用于教育和研究。美国原住民土地的处理方式也不同，需要得到部落的许可才能挖掘。


菲普斯对猎取化石的兴趣可以追溯到1998年，当时他在邻居的牧场上做工，一个人走过来问地主是否可以在这片土地上寻找化石。几天后，他向菲普斯展示了一个三角龙的装饰品，像盾牌一样的盘子里安置着三角龙的头颅，并告诉他这价值约500美元，菲普斯一下子痴迷上了恐龙化石。


对恐龙骨骼的商业性捕猎至少可以追溯到19世纪，尽管私人收藏家经常为博物馆的化石收集工作做出贡献，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这并不是一个赚钱的事业。


然而，在1997年，一具几乎完整的霸王龙骨架，取名为“苏”（以其发现者苏·亨德里克森的名字命名）被苏富比拍卖给了芝加哥的菲尔德博物馆（Field Museum），成交价为836万美元，创造了恐龙化石的记录。苏的挖掘工作是由拉森兄弟的公司负责的，这家公司后来挖掘了霸王龙斯坦。


他们于1990年在南达科他州的夏延河印第安人保留地、一个牧场主的土地上挖出了“苏”，这个农场的地契由印第安事务局托管。虽然包括美国内政部在内的多方都提出了要求，但化石最终成为了牧场主的财产，在苏出土后不久，他的土地就恢复了私人所有权，牧场主随后把化石卖掉了。


这笔交易比之前任何恐龙化石交易多出了至少750万美元，而且颠覆了古生物学不成文的秩序，科学家们过去可以寻找私有土地上的化石，而且基本上是免费的。丹佛自然与科学博物馆的古生物学家莱森说：“你去挖恐龙化石，那里有约定俗成的规定，但是当‘苏’被卖掉时，一切都改变了，从那以后，土地所有者们就开始想要化石了。”


菲普斯在蒙大拿州走过的风景就像鲍勃·罗斯的画一样（Bob Ross，美国画家，善画风景）。蓝天与大地相融，每条岩石带和草地延伸到天边，数英里长的牧场被铁丝网围住，点缀着成片的沙棘，这里没有手机信号。


在菲普斯简单的牧场房子的车库边上，有一堆大块龙，这是他当做纪念品保存下来的，真正的奇观是他的地下工作室，他在那里储存了以前发现的化石的树脂复制品，在一个展示柜里有各种牙齿和爪子的复制品。


当他开始寻找化石时，菲普斯认为这可以成为他的妻子和三个孩子稳定的经济来源。他记得在1994年结婚时，银行里只有72美元。他说：“恐龙维持我们在这里过着养牛的生活，我游走于养牛和挖掘化石之间，我设法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存下来。”


他住在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土地上，父亲是农场拓荒者的后代，菲普斯现在养着大约80头牛（当我问及耕地面积时，菲普斯略感不快。他说：“对一个牛仔来说，问他们拥有多少土地是不礼貌的。”)


菲普斯对恐龙化石的了解是在多年的测试和错误中积累下来的经验。一开始，他在自己家的牧场上寻找化石，其中一部分就在地狱溪地层的顶部。他最终把范围扩大到了邻居和熟人的土地上，如果有收益，他们会获得分成。他说：“没有地图会给你一个X标记，说这里有一只恐龙，如果我在寻找恐龙的过程中每走一步都能得到一美元，那我现在肯定做得更好。”


2003年，他有了第一个重大发现：一个完整的厚头龙（stygimoloch）头骨，这是一种双足恐龙，其头部有点像龙。他以近10万美元的价格把它卖给了一位私人收藏家，这位收藏家随后将标本放在了长岛的一个博物馆中。收入所得在扣除中介费后，由土地所有者、化石制备者和菲普斯分摊，菲普斯在这笔交易中的收益相当于他作为牧场工人一年的工资。


几年后，在2006年夏天，菲普斯发现了“决战的恐龙”。当时，菲普斯与他的表弟查德·奥康纳和朋友马克·伊特曼在地狱溪地层的牧场上进行勘探，他们发现了一块从砂岩堤坝上伸出来的巨大骨头。


菲普斯和团队花了大约两周的时间才挖出了三角龙，这条龙从嘴到尾巴都是完全铰接的，它的骨头按照恐龙活着时的样子排列。他说：“这从未发生过，我的意思是，能挖到保存了一半的恐龙骨头，就算不错了。”


然后，菲普斯用借来的铲车铲除三角龙周围的砂岩层，去倾倒铲车时，看到有骨头碎片从沙子里突出来。他从铲车上下来，刷掉沙粒，发现了一个爪子，经过更多的挖掘，令所有人震惊的是，一个完全铰接的食肉动物骸骨出现了，离三角龙只有几英寸。






帮助发掘苏和斯坦的彼得·拉森说，这样的发现需要技巧，而不仅仅是运气。拉森这样评价菲普斯：“他是最优秀的恐龙猎人之一，不仅是最好的化石发现者，而且他也是最有才华的挖掘者之一。”



当骨头充分暴露出来后，菲普斯团队做出了一些推论，恐龙是在地狱溪发现的，这决定了它们的年龄，由于它们被并排埋葬，菲普斯得出结论，它们是被同一事件所掩埋的，在食草三角龙的脖子和臀部发现的牙齿与食肉霸王龙缺失的牙齿相吻合，这启发他想出了“决战的恐龙”这个名字。


工作人员花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完成了挖掘工作，这比专业古生物学家的工作速度要快得多，他们在化石下面放置了铁路枕木以保持其完整性，然后像古生物学家通常做的那样用石膏包裹它们。由于这些骨头重达20吨，他们把化石分成几个部分，其中四个大的部分包含了大部分的化石。菲普斯说：“为了把它们从地下弄出来，我几乎花光了我所有的钱。”


这两具骨架从挖掘现场被带到蒙大拿州东北部的一个改装过的谷仓，那里是克里斯·莫罗和凯蒂·布什经营的化石制备公司所在地。在那里，他们重新纠正了每块化石的位置，这些化石非常重，在谷仓的混凝土地板上留下了一条裂缝，随后对它们进行清洗和干燥，以便运输和销售，菲普斯用照片和视频记录了它们的许多特征。


北卡罗来纳州自然科学博物馆的古生物负责人赞诺说，这些化石“绝对令人难以置信”。在任何发现中，每块骨头都有说明并处于其应在的位置的情况极为罕见，更罕见的是两只恐龙的化石都以这种方式保存下来。而且，不仅仅骨骼完好无损，两件标本上都有保存下来的皮肤化石层的证据，而霸王龙是迄今为止发现的第一个完整化石。赞诺说：“这组化石中有一些我们曾经并不知道是属于霸王龙的骨骼。当然，这两只恐龙很有可能是打架而死的。”


也许要解决的最大的问题是，这只霸王龙是否真的是霸王龙。一些古生物学家认为，从它骨架较小的尺寸来看，它是一只少年霸王龙，但菲普斯自发现以来一直认为它是一只矮暴龙（nanotyrannus），这是一种霸王龙的侏儒品种，这个物种是否真是存在在古生物学家之间尚存在争议。菲普斯指出，位于恐龙上颚顶端的无锯齿的前颌牙是证据，霸王龙是会有明显的锯齿的。


赞诺说：“我们称它为霸王龙的原因是，科学界发表的大部分证据表明这是最有可能的解释。我不确定它是一只霸王龙还是一只矮暴龙，这是我们需要解决的令人兴奋的谜题之一。”


近年来，商业化石猎手们也有一些类似的令人印象深刻的发现。2013年，一对夫妻在地狱溪地层挖掘时发现了特里克斯（Trix），它是世界上最完整的第三只霸王龙。第二年，一家化石公司在附近的朱迪思河（Judith River）地层中挖掘出了一个标本，它被称为Zuul，这个标本被证明是一个以前没有发现过的甲龙（长有棒槌一样的尾巴、像坦克一样有铠甲的恐龙）。荷兰的Naturalis生物多样性中心以近600万美元的价格收购了特里克斯，而多伦多的皇家安大略博物馆收购了Zuul（价格未公开）。


贾里德·哈德森是一名全职化石经纪人，他说他曾帮助菲普斯出售他在《恐龙猎人》第一季中出土的另一个疑似矮暴龙，在那之后，恐龙化石的价格一直在上涨。哈德森还将斯坦的所有者尼尔·拉森与佳士得的一位代表联系了起来。(尽管是拉森兄弟俩挖出了斯坦，但两兄弟因公司股权发生争执，随后引发所有权之争，彼得得到了公司以及10万多块化石，而尼尔则得到了斯坦。)


哈德森用霸王龙的牙齿来说明市场的变化。一个好的标本需要有清晰的釉质颜色，突出的锯齿，长度约为4英寸。他说，十年以前，一颗牙大概能卖到每英寸1000美元。今天，它可以卖到每英寸4000美元。


化石可以在国际贸易展和网上购买，但最好的化石只会在拍卖会上出现。哈德森说，与他合作的所有拍卖行都要求提供合法的所有权证明，通常会有独立专家来检验化石的真实性，而一些拍卖行甚至会对骨骼进行X光检查，以确保它们是真的。


尽管它们很稀有，但事实证明，菲普斯出售“决战的恐龙”依然困难重重。随着时间的推移，由于新闻报道和亲自观看化石的古生物学家对它的评价，这些化石变得有名。但七年来，菲普斯试图让博物馆购买它们，但都没有成功。


2013年，菲普斯另辟蹊径，将它们带到邦瀚斯拍卖行（Bonhams），在纽约进行拍卖。他说：“我需要养活我的孩子。”为了挖掘这些骨头，他欠下了很多债务。邦瀚斯拍卖行对这些化石的估价为700万至900万美元，但由于唯一的550万美元的出价未能达到600万美元的底价，拍卖最终没能成功，由于缺乏将“决战的恐龙”运回西部所需的资金，菲普斯将它们放在了仓库。


很快，另一个挑战出现了，这一次，他对化石的所有权出现了危机。一个世纪以来，化石收集的交易是基于内政部的一项裁决，即在私人财产上发现的恐龙遗骸属于拥有地表权的人。菲普斯在他熟悉的牧场主利奇和玛丽·安·默里拥有的土地上发现了“决战的恐龙”，但在2014年，默里夫妇以前的两个商业伙伴声称他们拥有这些化石，因为他们拥有这块土地三分之二的采矿权。


这场法律纠纷持续了数年，甚至在蒙大拿州立法机构于2019年一致通过了一项法律，将化石与矿产分开定义后仍在持续，最后，在第二年，州最高法院裁定，化石所有权受地表权管辖，这一决定在上诉时得到了支持。


所有权危机解决以后，菲普斯终于可以再次自由地出售“决战的恐龙”。这些化石最终被送到了北卡罗来纳州自然科学博物馆。几年前，赞诺曾与彼得·拉森联系，询问标本的情况，她和菲普斯于2016年在纽约存放化石的仓库，然后等待法律诉讼的结束和博物馆的非营利部门筹集必要的资金。


菲普斯与默里夫妇和其他几个帮助挖掘和准备化石的伙伴分摊了利润。根据正式协议，他不允许透露他赚了多少钱。他说，在出售之后，他和他的妻子买了一些杂货，她还买了一副新手套。






任何严肃的古生物学家都不会抹杀商业化石猎手对挽救化石的贡献。专家们担心的是，具有重要科学价值的化石，一旦在私人市场上出售，将无法供学术界研究和公众欣赏。



脊椎动物古生物学会主席杰西卡·西奥多说：“博物馆往往没有资源让工作人员在各地进行挖掘，但他们会购买挖掘出来的成品，所以我们需要商业收藏家的存在，问题是，这种私人拍卖的东西将价格抬高到博物馆无法承受的程度。”


对利润的关注和对保护化石之间的矛盾在《恐龙猎人》中时有发生，这个节目第一季在2020年夏天播出，六集节目吸引了800万观众。菲普斯和其他牧场主显然将化石视为一种赚钱的方式，但菲普斯也谈到了如何在侵蚀造成损失之前，花费巨资来拯救它们。


他说：“在冬天来临之前，你只有很短的时间，所以你必须要拯救它。”


探索频道负责制作和开发的高级副总裁约瑟夫·博伊尔认为，这个节目更注重学习恐龙和恢复化石的技术过程。他说：“随便找个人四处去挖化石，我不认为有人会支持这样的节目。”


然而，在西奥多看来，《恐龙猎人》鼓励了盈利动机。就在这个节目去年首演之前，她的组织发表了一封信，称这个节目“美化”了化石交易。


丹佛古生物学家莱森说：“在一个理想化的世界里，科学家可以获得所有的土地，就像在其他国家，化石属于国家。我们受过专业的训练，以一种非常具体的方式来收集化石，当你从其他人那里获得化石时，一些数据可能没有被记录下来。”


然而，莱森承认，如果不是因为菲普斯，“决战的恐龙”可能根本就不会被发现，彼得·拉森的立场更进一步。他说：“如果不是菲普斯，决战的恐龙永远不会被发现，也不会以妥善的方式被挖掘出来。菲普斯和他的团队迅速工作，在冬季之前将骨头从地下挖出，并全程用照片记录下来。也许最重要的是，他和土地所有者向赞诺和她的几个团队成员开放了挖掘现场。”


杰克·霍纳是著名的古生物学家，在《侏罗纪公园》书籍和电影中为艾伦·格兰特这个角色提供了灵感，他说：“这很重要，很多时候，商业收藏家不允许进入原始场地，这大大降低了标本的科学价值。”


对学术界来说，发现恐龙化石的环境与骨骼本身一样珍贵。赞诺的同事、博物馆馆长玛丽·史怀哲说，如果这个发现是由训练有素的古生物学家发现的，可能会有不同的结果。在被石膏外套覆盖后，这些化石可以在地下保留至少一年，甚至更长时间，这样就能够争取到更多的时间来收集尽可能多的地质背景。埋葬“决战的恐龙”的沉积物会被仔细筛查，以寻找恐龙死亡时，可能还活着的小型哺乳动物的残骸，或寻找可能产生关于三角龙饮食线索的花粉化石颗粒，科学家将对地理环境进行细致的研究，来确定恐龙是被埋在了它们死亡的地方，还是在到达安息地之前被河流冲走的。


史怀哲是第四代蒙大拿人，她对菲普斯所做的一切深表同情。她说：“如果我的财产上有一只恐龙，而且我把它卖掉就可以给孩子更好的生活，我会卖的。”


但她补充说，作为一名科学家，她更担心的是如果化石不保存在博物馆里会失去什么，她说：“这是令人沮丧的事情，因为我们要与那些想迅速把它们拿出来卖的人竞争。”


菲普斯和他的同事可能会指出，保存对商业收藏家来说同样重要，一旦有化石出现，他们必须确保在金钱到手之前，标本的安全出土、准备和储存。


帮助挖掘“决战的恐龙”的克里斯·莫罗说：“我们非常谨慎，不仅要保存化石，还要保存围绕化石的信息，以便为研究和展示增加更多的内容，这样做符合我们的最大利益，因为这样它们对博物馆更有吸引力，也更有价值。”


赞诺承认，学术界普遍认为化石的价值是自然历史的独特记录，需要保护并提供给其他研究人员研究，但这些并不总是与商业化石猎人的目标一致。但是，她说她自己的想法多年来已经发生了变化。她说：“站在鸿沟的两边互相叫嚣并不能让我们得到任何好处。也许菲普斯是一个罕见的例子，在我看来，菲普斯对化石有一种真正的热爱，他和我见过的任何古生物学家一样对它们充满热情。”


在菲普斯带我去“老忠实”的那个早晨，他把我安排在与他相邻的一个砂岩上，并递给我一把刷子和一把刀。我发现的大部分是压实的沙子和黑木化石，而菲普斯则在他已经给我看过的牙齿之外，又找到了几颗小小的三角龙牙齿。






然后，就在中午之前，我发现了它，一个一分钱那么大的黑暗物体。菲普斯看了一眼，确认这是一块化石，一个与他从地下捡到的牙齿一模一样的三角龙脱落牙（注：spitter tooth，专指从恐龙嘴里脱落的严重磨损的牙齿）。像鲨鱼一样，三角龙能够重新长出磨损或断裂的牙齿，脱落牙是当它不能再有效地磨碎植物时脱落的小牙齿。



我第一次发现化石的兴奋很快就消失了，因为菲普斯说他在自己的战壕里发现了一个看起来是霸王龙的牙齿。他说：“我看到上面的锯齿，不过，这也有可能是一个让人失望的东西。”


由于这颗牙可能价值数千美元，他开始小心翼翼地工作，将砂岩从化石上弄开，大约20分钟后，牙齿从地下蹦了出来。一边近乎完美，另一边的中间有一条裂缝，我问他这个值多少钱。


菲普斯说：“这一颗？我不好说，也许它足够买几箱汽油，也许更高。”


菲普斯告诉我这就是现实。商业猎人投资他们自己的钱，然后等待多年才能看到回报。现在，他把牙齿包在一块铝箔纸里，然后继续挖掘，推开沙子，筛开岩石，寻找下一个恐龙骨头——一个保存在时间里的无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