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送交者: pchome[♂★★★岛徒★★★♂] 于 2017-04-03 3:35 已读 5069 次 3 赞 | pchome的个人频道 |
大川病了，并且毫无征兆。早上的时候，还精神抖擞的出门溜达，下午就已经像换了个人似的，缩在沙发角落里，喘起了粗气。
我急得直跺脚，却无能为力。这么多年，似乎扮演的都是被照顾者的角色。站起身来，想为他倒一杯水，拎起暖壶，才发现空空如也。
“放那儿吧，一会儿我去烧一些”，大川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来，陪我坐一会儿”，他指了指身边的位置，示意我坐过去。
“你说人怎么一下子就老了呢？”，大川叹着气，嘴里还在嘀咕着。我坐在一边，只能静静地听着。
午后的房间里，安静得可怕。我拉着大川的手，指尖传过的冰凉，让我有些无所适从。
“傻妞儿，你说时间过得多快啊，你看我们都有白头发了”，大川挣脱了我的手，轻轻地摩挲着我的头发。
“是啊，你看你都这么老了”，我望着大川额头上的皱纹，在他耳边说道。
“哎，连你都开始嫌弃我了，看来我是真的老咯”，大川摇晃着站了起来，“我要去躺一会儿了，你自由活动吧”。说完，他转身，进了卧室。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大川有些佝偻的背影，眼眶竟有些发酸的感觉。是啊，一晃都这么多年了，我都没有察觉，原来他真的已经老了。
如果说要我在这个世界上挑一个，对我影响最为深远的人的话，那么大川必然是最好的人选。邻居，同学，朋友，丈夫，时光飞逝中，这一道坚实的背影一直在切换着不同的身份，守护着我。
第一次见大川，是在家门外的小巷里。那时候，我家住在郊区，邻居都是些熟识的面孔。所以在大川家搬过来以后，我莫名的对这个来自南方的家庭产生了兴趣。傍晚，做完作业，我会站在二楼卧室的窗前，看着大川吃饭。他家还保留着过去的习惯，总喜欢在院子里解决晚餐。
记得他们家很能吃辣椒，无论何时，饭桌上总会摆着一小碗红辣椒。幼小的我，看着他们在那边津津有味的品尝着那看起来很鲜艳的东西，心里总会有些发痒。
大概是在他们搬过来两个月后，我央求着大川从家里带了一点辣椒出来。现在想来，大川这孩子真的是太实在了。那天，他捧了整整一碗红辣椒，敲开了我家的房门。
“你能吃吗”，他看着我垂涎欲滴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我说着，抓了一把放进了嘴里。
然后，悲催的我，哑着嗓子，干咳了很久。
大川搬过来以后，他的父母把他转进了我们学校。很巧，他被分在了我们班。于是，每天，我们开始一同上学，一同回家。接触的时间长了，关系自然也就熟络起来。那些年的周末，我们尝试了各种有趣的东西。有时，我会故意留在他家蹭上一顿晚餐。大川的爸爸妈妈都很和蔼，而且精通厨艺。
有一次，在饭桌上，我望着一桌子的美食，兴奋地对她妈妈说，阿姨，您做的菜太好吃了。
他妈妈笑了笑，说道，“那以后就常过来啊”。我嘶哑着那根炸鸡腿，很不争气的点了点头。
“妞妞，你的胃口真好”，大川的妈妈为我递过来一张纸巾。
“唔，还可以吧”，我头也没抬，继续专心对付着手里的鸡腿。
“大川，以后找老婆一定要找妞妞这样的，知道吗？”，耳边，大川妈妈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
“嗯”，我抬起头看见，大川很用力答应了一声。
那一次的蹭饭，除了满足了我的胃以外，产生的最大后果就是，大川真的开始践行起了他对妈妈的承诺。我并不是一个好学生，所以放学后被老师留下来批斗是常有的事。过去，大川只能选择一个人先走。而从那以后，他开始趴在走廊的窗台上写作业，一直等到我出来，我们再一同回家。
后来，我们都长大了一些，对男女之事也有了些浅显的了解。为了避免同学的各种八卦，我开始有意的和大川保持距离。可大川似乎并不在意那些，仍然准时守候在我要经过的每一个角落，等着我一同回家。青春期的我，有时候，也会很烦啊。所以，很多个午后，我站在巷子里，对大川发泄着我的小脾气。
“拜托，离我远一点”，我指着他，语气里满满的愤怒。
“不行”，大川丝毫不让步。
“为什么”，我头疼的抓着头发。
“因为我妈说了，让我娶你当老婆”，大川一脸的认真。
“好了好了，大兄弟，你想跟就跟着吧”，对这个榆木脑袋，我除了顺其自然，似乎真的无能为力。
结果这样的“暧昧关系”，捆绑了我很久，直到我和大川扯证的那天。
“哎呀，终于把你娶到家了，不容易啊”，那天在民政局门口，大川捧着那红色小本子，如释重负的说出了这句话。
“怎么，不乐意？”，我掐着大川的胳膊，疼得他一顿龇牙。
“当然乐意”，他忍着疼痛，挤出了一个很难看的笑脸给我。
“走吧”，他挣脱了我的手，拽着我的胳膊急匆匆的往前走去。
“去哪儿”，我一脸茫然。
“去我家啊，让我妈做炸鸡腿给你吃”，大川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脸严肃。
而我的内心，则碎成了一地的玻璃渣。天啊，以后要是有人问起，我怎么好意思说我原来是被一根炸鸡腿给收买的。
“妞妞，妞妞”，大川沙哑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
“在呢，在呢”，我急忙站起来，跑进卧室，“怎么了”，我坐在床边问他。
“没事，怕你趁我不注意跑了”，大川憨憨的笑着说。
“哼，不放心啊”，我伸过手去，替大川掖了掖被脚。
“当然了。我妈都说了，找老婆，就得找你这样的。这么抢手，我当然得看好了”。大川说着，轻轻地拉起了我的手，满脸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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