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灾害




                     

   二 妮







   60年代初期三年自然灾害。既是自然灾害就是老天造成的了，天旱庄稼干死了，又发生了蝗灾，蝗虫又把麦苗和草叶都吃光了，没有了粮食收获。听大人们说，自然灾害好像没有那么严重。

   还听到有人议论另一个原因，就是中国政府与苏联政府闹分歧。我国赔偿了许多肉类、大米、水果。苏联政府要求非常苛刻，中国政府为争国气，苦了自已的国民。

  一切生活用品十分的紧缺，派生出许多的票证：粮票、油票、肉票、豆腐票、糖票、布票及购物卷等。不知道农民是否也发有这些票证？。


   一切都得凭票，都得排队。手里攥着一大卷票证，口袋里才有几角钱。我家除了粮票，油票，布票，其它票证都是没钱买的。那时只有盐不要票就能买到，可是盐能吃得了多少呢？每家每户都被统一到大食堂吃饭，定量的饭菜多一口也得不到。

   经过了58年大炼钢铁，家里凡是有铁有铜的物件如：饭锅、炒菜锅、连门上挂着的铜锁门把儿都统统被没收回炉炼钢铁了，想煮点野菜吃都没有锅。


   一个单位办一个食堂，食堂的大小因人数而定，有几十个人一个食堂的，也有几百人上千人一个大食堂的。在食堂上班的除了少数管理人员，多数都是干部家属。其中女性居多。她们的工作也非常辛苦，从早到晚就是蒸饭、洗菜、发饭菜等。食堂的菜多是有藤的，如茼蒿，蕹菜，茼蒿菜都是几十公分长的，抱一捆按水池里摇晃几下，提出来像剁猪菜一样剁几刀。然后倒进大锅里翻炒，油是很少的，撒把盐就行了，炒出来的菜是又黄又黑的。

   在食堂工作虽然辛苦。但那是非常值得的，不仅她一个人吃得饱，而且全家都不会挨饿。她们偷米饭、馒头，有时还可以偷到猪肉放进水鞋里带回家。我有一个同学的妈妈就是在食堂工作的，她们几姐弟脸色就非常红润，不像我们个个都面黄肌瘦。


   食堂开饭时，每人一个钵子，有方有圆、有大有小。工人是大钵子，家属的又小一点。孩子们的也不一样，视定量而做。那时候还是十六两一斤的秤。我家八口人，大大小小的就有八个饭钵子，连菜带汤的就有一大筐子了。60年我在玉林铁路小学读书，学校离食堂很近，放学了我就帮助母亲去食堂领饭。


  食堂领饭的小窗口早已排了长长的队。有才下班的、有准备吃了饭要去上班的，更多的是没有工作的铁路家属和没上学的孩子。铁路上很少有家属干的工作。她们闲在家里是很受气的，她们在家里挨丈夫的打骂。早早的提了篮子排队等着领饭。排队等着领饭菜还要被那些才下班及要上班的单身汉骂：“在家闲的，就知道吃!”她们个个面黄肌瘦，腿脚肿得很粗，就连跟人吵架还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瞪一眼过去就算了。领饭菜的小窗口一开，大家都一哄而上，队伍顿时就乱了，谁都想快点吃到饭。


  我母亲是小脚，排队虽然排在前面，真到领饭时就被挤到一边去了。都是等到我放学回来才能领到饭。有时人太多，饭菜领回家就已经很晚了，父亲下班在家等得不耐烦，看见我母亲回来劈头就骂：“你个熊女人在家闲着，不能早点去排队！”母亲也不说话，递上最大的那钵饭给父亲，那是八两米蒸的饭，接着分菜分汤。汤是清水里有几片黄叶子，有点盐味。弟妹们还没等到分完汤，就已经吃完自己钵子里的饭吵着还要。


  60年我弟弟才三岁，每餐吃饭时总是盯着父亲的大钵子看。有一次父亲把自己的大钵饭递给弟弟，想看看他能不能吃得完。弟弟真的吃完了父亲的饭。往后弟弟吃饭时总是吵着要父亲的大钵子饭，他要吃大钵子饭。父亲是全家的顶梁柱，他一倒全家都得饿死！。


  有一次弟弟吃饭掉了几粒米饭，落在桌子缝里。他就大喊大叫说谁也不许动，那是他的饭。然后用火柴棒挑出放在手心里一颗一颗的数着吃，真是让人心酸。

   那几年不论是老夫老妻还是新婚的小两口，什么都可以让，就是饭不能让。走亲戚都要带上自己的口粮。后来有所好转。可以从食堂里称一部分米回家自己煮了。小夫妻煮好饭，用筷子从饭锅中间划一杠，一分为二，一人一半谁也不会多吃对方一口。


   我家人多，母亲每次煮饭都要称米下锅，上桌分饭。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好几年。每到父亲发薪，母亲和我就去买包菜皮、牛皮菜、芭蕉芋。有时还买不到。回来用大锅煮，每人一碗，吃完肚子总算是舒服了一会儿。由于没有油水，肚子总是咕咕叫，盼望着什么时候才能吃一顿饱饭。


   父亲全身浮肿，两条腿肿得亮光光的，手指一按就是一个凹坑，路都快走不动了，照样还得去上班，一天也没有休息过。家里有七八张嘴在等着。

   有一天父亲下班回来，阴沉着脸不说话，饭吃得很慢。母亲以为他病重了。父亲吃完饭才说道：“今天上班，看见几个40多岁的农民汉子，大概是交公粮回来吧，他们每人都担着空箩筐，靠坐在铁路边的树底下休息。当我们下班回来，还见他们靠坐在那里，我去叫他们回家，才发现他们都已经死了”。


   肉是啥滋味已经记不得了，也就没有了吃肉的欲望。只想着吃饭，吃饱饭。有一次球场上放电影，是一部剿匪片，什么片名记不得了。但是其中有一个场景我至今难以忘怀，我想凡是那晚看了电影的人都会记得。电影情节是这样的：一帮土匪下山到村子里抢羊、枪粮，枪杆子上挂着鸡，回到山洞里就开始杀鸡宰羊，整只熟鸡整条羊腿撕着、大口大口地嚼，满嘴角流油。整个球场的人都看呆了。双眼紧紧地盯着土匪的嘴，满场只听见嗓子眼里发出咯咯地吞咽口水声。看完电影我发誓将来我一定要吃一只整鸡，也要撕着吃。而今，这个愿望早已实现，我丈夫也常常煮整只鸡，全家人撕着吃，可是怎么就不觉得好吃了呢？ 



   过了两年，街面上有了饭店，饭店里有肉了，肉是用红薯粉，木薯粉做的，样子逼真，可能很好吃。就是太贵了，一小盘就要12元，只有那些还没有成家的单身汉才舍得吃，一顿饭吃去一个月工资的三分之一呀，他们戏称那叫放“卫星 ”。

   所有的票证一直使用到80年代，才逐渐退出了人民的生活。那时的票证已经成了现在收藏爱好者的喜好，这也算是对那个时代的一种纪念和了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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