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说的是父子间几乎近四十年的恩怨，最后的结局令人唏嘘不已！

我本来是想写篇长点儿的故事，可惜实在是没那个心情，呵呵，算是个提要吧！

我有一个堂房叔叔，他的父亲和我爷爷是本家兄弟。这堂叔也有个儿子，比我小两岁。
两家在同一个村子，又有亲戚关系，故而走得近。加之我俩都是独子，打小儿就在一起长大，彼此是个玩伴。我上高二的时候，他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就不再上学了。

说起来小时候真沾了他不少光，我那时基本口袋空空，难得揣两文，顶多只有一块两块。他一出手起码五块以上，家境明显较好。因为堂叔虽和我父亲一样在家务农，但他却是个很有本事的人。
当年堂叔结婚后，经人介绍到镇上一个机械厂上班，开始只是临时工性质，但他这人性格外向，热情主动，生人见面三分熟，没多久就混到了供销科跑外勤，虽还是没转正，但他的灰色收入远远高于在厂里的工资，不看别的，就在村里人都还住着瓦房的时候，他家最先推倒旧屋，翻盖了一栋气派的小二楼。

堂婶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村妇女，家里家外，成天忙得团团转，他们夫妻俩站一块儿，虽然年龄只小了一岁，但感觉像是差着辈份一样！
堂弟性格内向，为人本分，虽然他手头比我宽裕得多，但看上去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印象中有一年夏天，吃过中饭，他过来叫我出去玩，路上见到有卖冰糕的，买了两最贵的，我俩走到村外河滩上，坐了一个下午。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他始终一言不发，眼睛只楞楞地盯着河对岸缓缓落下的太阳……
晚上回来，才知道他家出了大事，原来早上堂婶在洗衣服的时候，从堂叔的口袋里翻出一封信，背着人偷偷把儿子拉到一边，要他念给自己听。那是一个女人写给堂叔的情书，堂弟看了一会儿怎么也念不出口，堂婶恨恨说白养他了，随后就去找堂叔理论。


两人当天闹得不可开交，堂叔直接说自己说外头有人了，已经在一起好几年了。堂婶当即就呆住了，失魂落魄地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堂叔见她穿戴整齐出了门。以为是回娘家搬救兵。就等着岳父母过来，正式把离婚的事儿挑明了。

孰料，不多久一个人慌张跑来告诉他：你老婆跳河了！吓得堂叔赶紧跑过去，幸好已经被人救上来，还有一口气在。老俩口抱着浑身湿漉漉的女儿，已经哭得死去活来，堂叔的小舅子一把揪起姐夫的衣领，直呼其名恶狠狠道：：“***，我姐姐要是死了，你也别想活！”

小舅子身材高大，孔武有力，姐弟俩感情一直相当好。堂叔虽然敢欺负老婆，但他还真没胆量跟舅爷较劲。
以后的日子，虽然还是隔三岔五的闹腾，但好歹将就就这么过着。


堂弟初三的时候，堂婶的胸口长了个瘤子。时常疼痛，他催着父亲带去医院看看，可堂叔总推说工作忙，抽不出时间。他只得叫上舅舅领着母亲就医。经检查之后，医生说是要开刀才能确定是良性还是恶性的。
尽管堂弟再三跟父亲提出来，但还是又拖了近一年才去做手术。一个星期后，结果出来，恶性！但医生说还在早期，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又开了一次刀清除，之后化疗。及至出院的时候，关照说以后最好别干重活儿，要保持心情愉快。但那时，堂弟跟我说过：他估计老娘怕是活不长！
果不其然，堂弟毕业后暂时就在村办厂里上班，早出晚归照料母亲。堂叔几乎不见人影，难得回来一趟，扔点儿钱就走了，基本上也不去看一眼病入膏肓，已经瘦得皮包骨的妻子。

撑了两年不到，堂婶终于撒手西去。丧事过后，连我都看出来堂叔脸上透着抑制不住的喜气，在办完后事，百日刚过之际，他就领了个小女人住在家里，把亡妻所有的东西都扔了，又招了一批工匠，大兴土木，到处装修得富丽堂皇。
那年堂弟十八了，像个外人一样生活在自己家里，冷眼看着父亲欢欢喜喜准备当新郎倌。就在婚期前一个月，趁着那两人不在家，抄起了榔头，把新房里所有能砸的都砸烂了，拿了他们准备办酒席的两万块，离家出走了！

外公外婆得知这个情况找上门，堂叔竟然大大咧咧地说什么，那么大的人，还能丢了，在外面混不下去自然会回来。话音未落，就生生挨了舅爷的一个大耳刮子。随后逼着他去找。
当然不能指望堂叔尽心尽力，堂弟的舅舅只得自己四处打听，哪里消息就赶去，整整五年，才发现外甥在外县一个建材批发市场里租了个门面，卖水暖器材。
可面对随后赶来的堂叔，堂弟根本不搭理他，几次上门，任凭父亲说什么，堂弟就当他不存在，谁来劝都不行！

二十五岁，堂弟要结婚了，只通知了外公外婆和舅舅，堂叔闻讯当天就跟着一起来了，带了十万块。堂弟这回倒是主动跟他说了话，指定了酒店的一个偏僻角落，叫他吃完赶紧滚！
堂叔那天什么时候走的，没人知道。婚礼之后，舅舅把那十万块钱递给外甥，只说他也是好意，这杀人不过头点地，父子没有天大的仇。堂弟收下了！

此后十年，父子俩几乎没有见过面。但这期间，堂叔的境遇发生了改变，雄心勃勃地开了一个小厂自己当老板，开始的确也挣了不少钱，但没多久，那个女人家里的诸亲六眷都过来沾光，个个插一脚，人多嘴杂心就散了。我堂叔虽然社交能力强，但实在不是个踏实创业的人，那女人也享受惯了，哪儿吃得了这个苦。再说这半路夫妻，又怎么会如结发那般真心相待。几年一过，自然小厂也就往下坡路上去了。
大概是09年，堂叔突然登门，这时的堂弟已近中年，少时的忿恨也不那么强烈，不过态度淡淡的。这次堂叔是走投无路，他想跟儿子借一笔周转资金，原以为会费一番口舌，但堂弟一点儿磕绊都没打，告诉父亲说，结婚时他拿来的十万块，一分没动，都存在银行，本金加利息，自己再添点儿，凑齐了二十万。

虽然是自己的儿子，但堂叔还是感激涕零，但当儿子把钱给他的时候，说了一番话，却让他的心凉了半截。堂弟说：你自己的钱自己拿着，我给的你也别还了，就当我给你养老了，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别来找我，我没这个能力帮你，而且我也不愿意帮你！


一年之后，堂叔的老婆给堂弟打电话，说是他爸在工地上受了重伤在医院，她没钱管不了。堂弟没理她。然后这个女的到处找人跟我堂弟谈，所有招儿都用过了，最后竟然把堂弟告上了法庭。
舅舅和外公外婆劝堂弟去看看，毕竟亲生父亲。堂弟只说自己早就不认他了，要真告得倒我，大不了去坐牢。
这情况让好几位债主慌了神，纷纷到我堂弟这儿来讨要欠款，堂弟告诉他们：“父债子还”是有条件的，再说他现在还没死，就算他死了，他老婆还在呢。借钱的时候不经过我，现在想到我这儿要钱，我要是替他还了岂不是白白便宜了那娘们？你们最好还是走法律途径吧，该我的，我一分不少，不该我的，谁也别想从我这儿拿走一个子儿！
那个女人还是想着各种法子逼堂弟出面，把病危的丈夫扔在医院不闻不问，闹腾了一个星期后，堂叔没能熬过来，周日午夜，凄然离世。

女人最后也不火化，就把堂叔遗体放在殡仪馆停尸房里。堂弟的外公劝说：人都没了，就让他早点入土为安吧！你也算报了他的养育之恩！
当时我在场，也随着劝解说老人的话没错，不管怎么样你也是他儿子。
第二天，堂弟跟我们一起去了，确认尸体，交了相关费用，各类形式走过场。最后的仪式上，那女人哀哀地放声大哭，站在最前面的堂弟放下手里的遗像走到她面前，僵着脸道：“你他妈的哭给谁看呀？”

那女人的家人看大家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赶紧拉着她先走了！后来一系列事情我都一路跟着，按照习俗父母是应该合葬的，但堂弟坚决不同意，只在旁边挖了个坑随便埋了，墓碑上只刻了堂叔的名字，其他什么都没有。

两天里，我没见他掉过一滴眼泪，完全像是在操办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事情！
处理丧事的过程中，有知情人告诉我们，开始做生意的时候堂叔卖了家里的房子，后来虽然亏了也不是一无所有。只不过那女人为了自己的着想，硬是不拿钱出来。他们还在某处偷偷置了一处房产。堂弟了解到这个情况，等丧事完结之后，就致电当初的债主们，告知了这个情况。众人蜂拥而至。逼得那女人有家不敢回，成年在外东躲西藏。

堂叔去世一周年的时候，我到堂弟那儿去了一趟，祭祀结束后太晚了，他留我住一宿再走。我俩一直喝到十一二点，印象中堂弟从未说过那么多话，大体上是他这么多年一路过来的情况，并没有什么伤感自怜，只是平静地叙述。我听得心里酸酸的，不停地点头应承。

突然，他掏出手机，翻着什么，然后递到了我面前，上面有一条短信：
**，爸对不起你妈，也对不起你，我没脸来见你。可我老了，一辈子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爸想你，想**（堂弟的儿子）！好歹父子一场，你就来看看我！
日期是半年之前。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嗫嚅着道：“堂叔走得，的确……的确是……太……太……”
“他活该！”堂弟的声音依旧冷静而克制，只是眼眶里，盈满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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