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与爱人小暖


我叫陈晓夏，今年 41 岁，福建人。我是媒体人，早年做过很多纪录片，比如与 BBC 合作的美丽中国、敦煌纪录片等等。


我和小暖是 2010 年底经老乡介绍认识的，因为我是福建人，她也是福建人。第一次见她，远远看到她身影的时候，并没有第一次见面就很怦然心动的感觉，但是后来慢慢了解，我觉得她就是一个越看越舒服女孩。因为她是福建人，说话细声细气，有点台湾腔，然后兴趣爱好都挺相似的，爱旅行，爱摄影。我们俩家也挨得很近，我厦门她福州，所以吃饭的口味也挺接近的。


■ 晓夏与小暖二人的合影


■ 晓夏与小暖婚礼上的幸福瞬间


2012 年 9 月份，我们结婚了，因为我是做影像的，所以我特别用心地做了一个影像婚礼。选了一个七点整的时间，恰好新闻联播开始，很多我电视台的朋友，新闻联播主持人就开始播报，国内外全世界的朋友发来祝贺，这就是我们婚礼的开场。


婚礼之后，我们开始了甜蜜的二人世界，随着共同生活的时间越来越长，两个人甚至有了夫妻相。我们互相影响，小暖喜欢学我说话的风格，而我被她逼着改变生活习惯。


比如她爱干净，回家必须得换一套家居服，我是那种随便穿穿随便坐的人，但慢慢我们都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彼此生活中的每个点滴。人家经常说我们俩有时候对话像一对逗比夫妻，也有人说我们在秀恩爱。 


我们是 2013 年买的房，当时是说先找一个落脚地，她的想法是要孩子，她也想去支教，给偏远地区的孩子们上课，她还想有一间民宿，或者是低配一点就咖啡馆，女孩可能都这样；她最想跟着我去旅行，特别想去极地、去看北极光，她的梦想其实蛮简单的。




-2-乳房告别的「吻痕」


在 2014 年中的时候，小暖的左乳发现有肿块。我们找了好几家医院看，影像学上都说是良性的，像是浆细胞乳腺炎，所以我们一直是按保守方法进行治疗。但是到 2014 年底就发展挺快的，体积和硬度都增大了。所以就考虑用做穿刺。
穿刺结果在 2015 年 1 月底出来的，那时候都在准备过春节，我回厦门的机票都买好了，她自己去取的报告，然后给我打电话跟我说：老公，我好像得乳腺癌了。
小暖后来跟我讲，她不敢第一时间跟我说，怕自己控制不住。所以她是把所有要做的事情办完以后，才跟我讲的。小暖得的三阴性乳腺癌是乳腺癌中最难治疗的一种分型。一些常用的靶向药、内分泌药激素类都对它没什么效果，而且死亡率很高，特别是这种年轻患者。


因为大部分乳腺癌病发处在体表，所以通过一些根治术，如果 5 到 15 年没有转移，这个事就算过去了。但小暖这个类型是属于非常容易发生转移的，最怕的是从乳腺转移到脏器，就变成全身性的了。所以我们一开始参与的就是一场大概率失败的战争。


医生跟我讲，小暖大概只能活两年时间。我觉得这都是电视剧、电影的桥段，怎么就发生在我身上了呢？
家里一旦有人出现了这种重大疾病以后，就像猛地推了我们一把，你不由自主或者无法选择地就得驶入另外一个轨道。
■ 手术前的小暖
■ 在小暖左乳手术前，晓夏拍到了一张他特别满意的照片
2015 年确诊是三阴性乳腺癌之后，像很多乳腺癌的治疗方式一样，医生建议切除小暖的左侧乳房，我们选择了协和医院进行手术。我记得有一天，她躺在病床上，早上起来阳光打在脸上，她还冲我伸个懒腰，笑了一下，我给她拍了张照片，特别美。


一开始我就跟小暖说：你什么都不要想，对癌症的所有知识你也不用了解，一切交给我。因为我觉得她了解多了，负担会很重。所以那段时间，晚上她睡觉了，我就把被子蒙上，在手机里面查所有资料，还不让她知道。我要在短时间内迅速去掌握抗癌的所有知识。


左侧乳房切除后，小暖经历了一系列的化疗放疗，我们祈求能就此把病情控制住。但是 2016  年 10 月，检查结果发现，癌细胞扩散到了右乳。这意味着小暖的右侧乳房也要切除掉。


在小暖还没切除左乳的时候，我在病房里匆忙地给她拍了一组裸照，这是她身体最后完整的时刻。切除右乳之前时间相对充裕了，我在家里就着阳台的光影给她好好拍了几张照片。当时小暖胸前有一个紫药水画的标记，她说，这就像是我的乳房在跟我做最后告别的吻痕。




-3-抗癌的最后那些日子


小暖的病情一直在变化，感觉逼得我们喘不上气，没有办法让你能够哪天能够彻底放松，先是左乳，然后后来转到右乳，以后又出现了这个肺部又就出现了阴影，有可能是间质性肺炎，然后又转移到子宫宫颈，宫颈治疗过程中出现放射性肠炎，然后后面又转移到了骨和颈部。


我们虽然是通过乳腺癌开始，但是其实是在跟全身性的一些系统在做斗争，所以整个过程中确实是心力憔悴，疲于奔命。


我觉得求生欲望是人天性使然，无法抗拒，关键在于通过这个过程你能认识到怎么向死而生。所以对于后面的很多事情，我们在一、两年前都已经很充分地讨论了。


因为我们没有孩子，小暖就说如果我死了，你以后的孩子能不能叫我的名字？所以开始的讨论还是偏感性一些。到了后期，因为身体情况在快速恶化，我们就更偏现实技术方案的探讨，比如说如果意识不清之后，家人如何来做判断。


这点我和小暖父母很一致，认为如果到后期就不再进行开创性抢救来维持生命，首先不进 ICU ，因为那里患者的尊严非常有限，而且家人陪伴很少。
■ 抗癌过程中，小暖的变化


自从小暖患病之后，我们俩就成了医院的常客。经过一系列的化疗放疗，小暖的身体也越来越虚弱。这时候，我和小暖在治疗的方案上有了分歧。


小暖更倾向于中医调理，而我还主张西医疗法，希望她能加入新药的试验，入组治疗。后来我慢慢理解了小暖后来为什么放弃正规的医疗。因为感同身受是个伪命题，我无法去感知她的身体因为外部介入性治疗所带来的痛苦。
后期小暖放弃西医治疗后，一直都在福州她父母家待着。女性结了婚以后，她对于先生的依赖优先级要高于父母，所以后面她都希望我来陪他。那些天福州很热了，小暖不能吹空调，所以我在陪完她换班的时候，我到另外的房间才会把空调打开吹一会儿。但到后面几天，她就会自己把门打开到我床边坐一会儿，我知道她是想跟我多待一会儿。


有一天晚上挺晚了，我都睡了，然后她让母亲扶着过来，要抱抱我。我知道为什么要来抱我，因为她不确定那天晚上还能不能挺过去，她希望走的那时候我们都能在她身边陪着她。
■ 病中的小暖
8 月 7 号晚上我陪了她一整晚。8 号她早起洗漱完说想看日出，我说好，我们俩就搬两个凳子坐在阳台，看太阳从东边慢慢升起来。小暖对我说，我们就想象我们现在坐在海边，看着太阳，听着海浪声，喝着饮料果汁，我们在享受生活。


那一刻，早上的阳光洒在小暖的脸上，她把手放在嘴边，做了一个亲吻朝阳的动作。
第二天下午，小暖因为呼吸衰竭离开了人世。




-4-「我们的心更近了」


从小暖患癌开始，我们虽然都希望有奇迹，但在心里也做了最坏打算。小暖最后活了三年半，比医生估计的多活了一年半，我常安慰她，我们赚到了。
在这三年半里，我基本上没有享受到太多婚姻带来的美好和快乐，更多的是责任。但这件事是让我提前了好几十年经历这样一个生命过程。很多人可能要到七、八十岁才要面临到另一半的死亡。我们都特别反感媒体把我们俩的故事只是简化成一个爱情故事，那没有任何意义。


我们更想让大家知道，人在遭遇重大变故以后该如何去面对。特别是夫妻，如何能够在遭遇重大变故的时候，在精神层面共同成长，这点非常重要。所以到后面我经常开玩笑说我们不是夫妻情，而是战友情，兄弟一般的感情。那天她抱着我说，我们的心更近了。
■ 晓夏与小暖夫妻二人的亲密瞬间




乳腺癌已经成为危害中国女性健康的一个主要的癌症，今天是防乳癌宣传日，在节目的结尾，我们还专门邀请了北京协和医院乳腺外科的主治医师彭理大夫为大家讲解几条乳腺癌防治的小贴士。 
乳腺癌的防治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早发现早治疗。防治方面，有以下几点需要注意：

1. 自我查体。一般建议女性在经期后，进行乳腺的触诊观察，看有没有乳头的凹陷，皮肤的异常，然后查看有没有乳腺的异常肿块。
一般乳腺的查体，推荐成年人每年做一次超声波，40 岁以上的人群可以一到两年做一次钼靶，这些都是属于常规筛查的手段。
2. 了解乳腺癌的高危因素。首先是遗传因素，比如有乳腺癌的家族史，或者基因检测中发现有 BRCA 基因的突变；第二，乳腺癌跟雌激素的暴露有相关性的。比如雌激素暴露时间过长，月经来的过早、绝经的晚，在绝经后进行了一些激素替代治疗。这些都是增加乳腺癌风险的高危因素；第三个就是肥胖；还有一些不健康的生活习惯。
3. 总体来说，乳腺癌的治疗还是相当规范的，但是这需要患者的积极的配合，否则对整体治疗和生存期都是有影响的。
乳腺癌是恶性程度相对偏低的一种肿瘤，但因为乳腺癌分四个不同的分子亚型，它们的总体生存期是不一样的。
三阴性乳腺癌，应该是乳腺癌四个分子亚型里面最差的一个，恶性度高。但现在还是有一定办法治疗的， 除了化疗， 还有靶向治疗的一些办法。这些都需要患者有积极的心态来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