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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遭劫难后,我的婚姻小船 终于驶回了平静的港湾
送交者: 有良知的疯狗[♂☆★★声望品衔12★★☆♂] 于 2022-06-06 10:54 已读 12570 次 2 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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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别人的婚姻是靠什么维系的。我只觉得我自己的婚姻象一条多灾多难,饱经风浪的小船。在生活的海洋里颠泊,我和妻子风雨同舟,在一条船上悲欢离合,若即若散的苦苦挣扎了二十几年,只要这条船不沉没,我们俩就无法离得太远。这条船是用亲情和人性铺筑成甲板,是用责任和道义竖起桅杆;是善良和美德撑起了风帆,是宽容和理解消除了隐患。而最主要的是,这条船有一根永远也扭不断的缆绳,那就是孩子,我和她共同的孩子。这根缆绳有我的一半,也有她的一半。

 

历遭劫难后,我的婚姻小船

终于驶回了平静的港湾

                                                      · 庄晓斌·

 

二十六年前,我婚姻的小船从祖国北疆一个名字叫朗乡的林海小镇离岸,开始了风雨人生的航线。

那年,我刚满二十岁,我妻子叫温雅琴,比我小二岁。我们都是朗乡林业局六道沟林场商店的售货员。我卖粮、她卖布,也算是男耕女织的组合。

那时,商店都姓公,物资匮乏,几乎所有的生活物资都配额供应、粮票、布票、肉票、油票各式各样的票证,紧紧的扼住老百姓的喉咙。掌握着凭票付货的售货员,就倍受人们的尊宠。因为,当上售货员,可以时常的不用票证能买到点劣质烟、散装酒、而随便的把这些商品卖给谁,都是一种很贴己的人情。

那个时代,社会上流行的民谣是“听诊器、方向盘,最实惠的是售货员”。

“民以食为天”在饥寒交迫的老百姓心目中生存危机的遇迫决定着价值观念的取舍。

我出身书香门弟,我的父母都受过高等教育。遗憾的是,我生不逢时,等我降临到这人世,家有良田千顷的父母都背叛了有产阶级,他们自己获得了光荣的革命经历,却把一个家庭出身地主的枷锁套在了我的脖子上。象圣经所言与生俱来,就把个原罪之身与我的命运紧紧的拴在了一起。

我妻子是一位出身在工人家庭的女孩,他家姐弟八个,她是长女。

我和妻子是因为一次偶然的碰撞成了我婚姻的契机。

那是一次在林场打篮球,我一顺手,将一个沾满泥水的球抛在场外看球的她身上,把她刚刚上身的一件花裙子弄脏了,球场内外的观众一片嘻笑,我尴尬的上前向她道谦,她却“哇”的一声哭了,捂着脸跑开了。

事后,我很过意不去,中午在食堂吃饭时,我见她没有细粮票,便把二斤细粮票悄悄的递给她。因为我是管粮的,我的细粮票多的是。她受到我的表示,第二天中午把一饭盒用野菜包的饺子悄悄的塞进我的办公桌抽屉里,二斤细粮票和一饭盒饺子为我们的婚姻奠了基。

那时,我独身住在林场商店的办公室里,她便抽空来办公室听我神侃,每次她都在上班前早来半小时,临到其它店员要上班时她再走出去。晚间下了班也是如此,她随别人一起下班,匆匆吃完晚饭,便来到办公室里,有时是伪装清点帐目,有时是织点小东西,她来到办公室不多言语,只是听我口若悬河似的讲叙,时间一长我们便有了默契,连别的店员来办公室,见到我俩在屋,也准找个借口走出去,就这样,在林场商店的办公室里,我们双双沉浸在初恋的爱河里。

我和她谈恋爱的消息在林场传开了,她的父母也假借买粮时机,瞧看了我这个女婿,终于有一天,她父亲找了个介绍人,在一个星期天把我请到了她家里。

他父亲说:“咱山里人心实,你们俩都谈好了,我们家没意见,但要尽快办结婚手续,都老大不小的了,你们又都在一个商店工作,时间拖长了我怕出事”。

老工人的话太坦率,太耿直。

但那时候,我还真的不急于结婚。

她的父亲却不依。她父亲怀揣着林场证明,亲自到朗乡镇去为我俩登记。可跑了一个星期,也没办出个头绪。还是我靠边站了的老爸,一个电话打到林场,问我对这件婚事的态度。

我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自己同意。”

我父母未加否决,我老爸的一张纸条,便从镇里负责登记的民政助理处取来了一张空白的结婚证书。

我和妻子结婚没有亲自去登记,一个普通老工人跑了一个星期没办成的事,我老爸一张纸条就办成了。

那时,我那位在文革中曾被肝沥胆,冲锋陷阵的大哥庄彦斌受派性迫害,正躲藏在朗乡,他就隐藏在我父亲的地窖里。

我结婚那天,我大哥将一封写好的信交到我手里,嘱咐我和妻子旅行时替他把这封信邮了。

旅行那天,我背着妻子,把我大哥托我寄给香港一家电台的信放在邮筒里就是这封信,酿成我家破人亡的惨剧。

 

我结婚刚四个月,一辆警车开到了林场,两名警官将正在粮店付粮的我,找到林场办公室。对我说:“朗乡公安局有件事情,需要你去核实。”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我被押上了警车。

此时,我还不清楚,在此之前,我的家已经厄难降临,我大哥和我父亲早在两天前即被公安局逮捕入狱。

刚抓我时,我还天真的认为,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不就是替自己的亲哥哥往邮筒里投放了一封信吗?天地良心,我都不曾违背,我的妻子不能因此弃我面去。

岂料,这只是我自己善减的意念,随着我问题性质的严重升级,一顶反革命的帽子压在我这个刚刚二十二岁的年轻人的头上,这比一座沉重的大山还重啊!我、我妻子,我的婚姻小船,绝对承载不起。

离婚是女人逃避株连的唯一选择,在那个阶级斗争弦绷得紧紧的时代,男人一沾上反革命的边。很少有妻子不离婚的,别说象我这样结婚不到半年的,就是相濡以沫几十年的患难夫妻,也在“反革命”这大如山的罪名面前望而怯步,不得不违心的选择划清界限这唯一能自保的途径。终于有一天,当我长拖重镣被提解到接见室,我见到妻子一脸凄容,在两名冷漠、威严的警官的注视下,把一纸离婚诉状递到我眼前,我别无选择,只有签字同意的义务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我是个刚强的人,平时几乎很少落泪,我自以为掉眼泪是男子汉的耻辱。但是,那一刻,我情不自禁的眼里溢满了泪水。

我望着妻子那已隆起来的腹部只说出了一条不算苛刻的请求,我说:“离婚,我同意,但我唯一的请求是,希望你能保护你腹中的胎儿,你知道,我这一去,恐怕很能再回来了,今生今世,我不会再有生育的机会了,你如果还念及咱们之间的情份,请你千万要保住我留在这人世间的唯一的一点骨血,你能答应我,即使明天就判了我死刑,我也可以无憾无悔的走上刑场了“。

我妻子没有流泪,不知道她当时是麻木了,还是心死了。她只是郑重的说了一句,“这你就放心吧,不管怎样,这也是我的孩子,我会把他哺养成人的。”

这以后,我常忆起与妻在一起的一幕幕往事,甜蜜的往事象遥远的钟声磕扣心扉,留下一串串用真情凝成的诗句。

我曾这样写道:

     几回回梦里觅芳踪,

     但觉着莲步轻盈。

     悄悄语,诉衷情,

     十载相思一瞬倾。

     天涯海角魂飞苦,

     坎坷人生身浮萍

     同是多情种,临难分飞

     唯有余梦慰伤衷……

我虽然与妻离婚了,但妻在我心中并没有抹去,我心里铭烙着她的影子。

 

一九七四年十月三十一日是我大哥被判死刑的日子。我被判处了无期徒刑。我父亲被判八年。在暗无天日牢房里,我产生了无比强烈的创作欲。对于一个年仅22岁年青人,无期徒刑真是太惨忍了。无期徒刑,意味着终生牢监,如此美妙的年华,将面对高墙电网,白白的流逝,我心不甘啊!我要把我对人生的感悟写出来留给后世。

在看守所的牢房里,即没有纸笔,也没有书籍。要搞创作,只能是打腹稿,任想象的思维活跃,用强健的记忆录制。一部长篇小说的创作雏形,就是这样开始。

后来,同监的犯人外出劳动,带回来一截铅笔,我是用两个窝头和同犯交换,才得到这一截铅笔,而这窝头是我从嘴里省下来的。

有了这一截铅笔,我虽然饿了肚皮,确获得了工具,没有纸,看守所每月发给犯人用来揩屁股的手纸,成了稿纸,为了省下这可怜的手纸,我不得不把被子里的棉絮掏空,为了和同监犯人交换手纸,我只能从自己的嘴里节食,两个窝头一张手纸,而那两个窝头是犯人一天的伙食呀!

人世间,有哪个作家,有我这样的创作经历?

在执着的追求中,我忘记了苦楚,忘记了冤屈,忘记了人世间的恩怨,忘记了自己还是个身着褚衣的囚犯。十年,我用整整十年的时间,用血泪写成了一部长篇。

当我完成了《赤裸人生》这部长篇小说的第三稿,已经是八十年代的第四个春天了。在监十余年,无家庭之累,无衣食之忧,淡泊的心静如死水,倒沉淀了我的文学天赋,当我望着用心血凝成的厚厚六大本,七十余万字的手稿时,心里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喜悦。我写这部书时,还是个囚犯,不敢奢望这本书什么时候能够出版,但象一个分娩的产妇一样,终于为人世间添了一个鲜活的生命,我有一种创造生命的快感。

是笑星黄宏的父亲,黄枫老人在我最危难的时刻给予了我关爱,他老人家指派黄宏到狱中取走了我的文稿,那时,黄宏还没成为笑星,只是位二十几岁的小青年。

黄枫此后,从各方面关怀我,不顾年迈体弱。亲自去黑龙江省革志监狱探望我,给我鼓励,给我关怀,并利用他的声望,通过监狱领导,为我创造较好的创作环境。

黄枫老人鼓励我说:“你这部书,先不急于发表,有价值的,即使放上十年,照样有价值,你要争取获得自由,获得公民权,你的书才有权发表”。

在黄枫老人的热情鼓励下,从八四年开始,我又艰难申诉了五年。

在监狱的最后一年,有一位叫淑君的奇女子,和我有了一段令世人惊叹的奇缘。她认识我是一个偶然的机会。一九八九年三月,我妹妹去探监,在监狱的招待所里,和淑君共住一个房间,淑君从我妹妹处了解了我的一些情况,第二天,我妹妹走后,她便以表妹的身份来接见我,我俩一见面,就很投缘,后来,她向我射来了丘比特神箭,一箭中的,又焕醒了我久违了的对美好生活的企盼。

一年间,她去探监十九次,每次都给我无限的关爱和慰勉,是她用一颗金子般的心灵滋润了我那颗伤痕累累的心。我们书信往来,感情与日俱增,这位蔑视世俗、勇敢的向大墙里索爱的奇女子,她所给予我的情愫,是我心灵里永远珍存的那一份最珍贵的感情。

 

一九九0年元月四日,我获释的第四天,回到了离别了十五年的故乡,我母亲早在八年前就含恨逝去,我二哥住在朗乡一个叫二道口的小村落里。

那天,天正下着茫茫大雪,我正和二哥在屋里畅叙别情,一阵扣门声惊扰了我们,二嫂推开屋门,门外站着一个人,满身披着洁白的雪花,右手还牵着一位十三四岁的男孩。“是亚琴”二嫂在门外喊出声来。是前妻拎着我从未见过门的儿子寻上门来。

因为她和我离了婚,伤害之深,无以复加。此刻我有理由将她拒之门外,便刻薄的说:“是你,会不会搞错呀?你还能走进这道门坎?”

二嫂把我推开了,她嗔责我说:“晓斌,你干什么呀,这是二嫂的家,人家亚琴冒着大雪走了十余里路,你干嘛挡着不让人进屋”。

岂料我这一让,却使我迈进了尴尬的深渊。

原来,我的妻子当时虽然在社会和家庭的压力下和我离了婚,但她并没有再嫁。

随着一声声凄情泣调的哭诉,道出来的事实更叫人触目惊心。她父亲逼她离婚,她为此投过河,上过吊,几次寻死,只因为有这无人照看的孤儿,她才忍辱活下来。她不离婚,她大弟弟考大学便不能录取,她二妹谈婚论嫁便遭唾弃,襁褓中幼儿别说进托儿所,连找个保姆也没有人愿意。甚至她不离婚,儿子连种牛痘的权利也没有,因为林场来的疫苗是给贫下中农的。在那个浩劫时代,在社会的档案中还设有社会关系一栏时,人心就是这般冷酷,人们躲避反革命简直比躲避瘟疫还利害。她如果不和我这个反革命丈夫离婚,那么离婚的将是她的大弟弟和二妹妹。这种强大的家庭压力,叫一个心地存仁的弱女子怎么承受,她只有牺牲自己。

天啊!对着这样的事实,叫我怎样面对,怎样舍取?

在我低头不语的时候,我那年仅十四岁的儿子把我推到了无法再犹豫的境地。他用尚含着稚气的大眼睛望着我,怯生生的说:“爸爸,我问你,你如果再组织家庭,你都为谁考虑?”

“我当然首先为自己的幸福考虑”,我没有思索说脱口而出。

“那么,还有呢?”孩子满脸稚气的问。

“当然了,我还要为你”我也怜情切切的说:“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儿子”。

“那么,爸爸,我求求你”,孩子扑通的跪在了我面前,仰着脸,眼里噙着泪,殷情切切地说:“答应了吧,让我和妈妈回来吧,你不答应,我……我和妈妈就只有一条路了,那……那就是死!”

孩子跪在地上,重重的磕头求我,我的心被孩子的小手揪住,在汩汩的流血,好疼好疼啊!眼泪象涌泉一样淌出,那里还容得了犹豫。

两天以后。

在我妹妹家的客厅里,淑君和我前妻为了我这个并不出色的男人展开论争,淑君说:“你虽然是庄晓斌的前妻,但你们已经离婚了,这就证明你们没有感情,我不是第三者插足,希望你尊重我们这一年的感情”。

我前妻说:“你才一年的感情,我和庄晓斌已经有了十五年的感情。做为女人,我敬佩你,但做为妻子,你也该理解,丈夫是不可能馈赠”。

淑君说:“你可能是生活上有困难,很需要帮助,我给你二万元钱,你别再纠缠了,你回去好好的哺养孩子,因为你和庄晓斌之间没有爱情。”

“不!”我前妻立即反驳,“我不是因为钱,因为穷,爱情也许以前我不懂,但是今天我懂了。况且我们有儿子了,从今天起,我带着儿子和他重新开始,重新恋爱,我坚信,我会获得爱情”。

在这时候,又是我那鬼精灵似的儿子,替他母亲取得了胜利。

我儿子对淑君说:“阿姨,你想和我爸爸结婚,你想过我吗?你能对我好吗?”

淑君对我儿子说:“阿姨会对你好的”。

“你能对我好,你能赶上我亲妈妈吗?”我儿子又使出他的绝活,他扑通地跪在了淑君面前,用手拖着淑君的裤角,仰着脸,眼含泪水的说道:“阿姨,我求求你,让我有亲妈亲爸,我的好阿姨,我给你磕头,我永远感激你”。

孩子说着竟不断磕头,那头碰地的声音很重,淑君不忍了,她泪水涌出,弯腰扶起了孩子,抬起脸来,眼睛里的泪水已经汇成了小溪。

淑君长长的抽泣了一下说:“别磕了,孩子别再磕头了,阿姨……”她没有再说下去,便捂着脸失声哭泣。

后来,淑君对我说:“晓斌,咱们真是有缘无分,我看清了,我能战胜你的前妻,但战胜不了你的孩子。我真想不明白,天底下会有这样的孩子!”

淑君冷静下来对我说了一句叫我刻骨铭心的话:“晓斌,因为我们真心相爱过,我只希望,将来你的书发表了,能寄一册给我,好吗?”

 

我和妻子又破镜重圆,为了亲情我扼杀了真爱,把一个完整的家奉献给自己的孩子。

我曾宽洪的想过,过去的都让他过去吧,我们重新开始,彼此心都不留梗芥,然而,现实生活却和我善诚的愿望相差甚远。

尽管,男子汉的胸怀应该象大海一样的广阔,但大海也狭隘的航道,这航道有时甚至都通不过一条小船。

我和妻子分别离散了十五年,这十五年成了我意识中的一个盲点,我心里总是有一抹阴影,阴影压抑着我的激情和灵感。

心有楚痛,又无法明言,我只好躲避着,把一个个凄清,孤寂的苦夜扔给妻子。

有一天,妻子对我说:“你可能是坐牢留下了病根,你应该到医院去看一看”。

我苦笑了,迎着妻子幽怨的目光,我没有说话。但是,我知道,我愧对妻子的原因不是我身体有病,是心已缺残,缺残的心是无法修补的。就象一条被人遗忘在死港里的旧船,虽然有根结实的缆绳把船拴岸边,但旧船是不能再撑起风帆的,它只能泊倚在无风无浪的码头上,任无情的岁月消磨,寂寞孤独的度日如年。

感情上的缺憾只有用事业上的辉煌去冲淡。

九0年,我承包了家乡一个濒临倒闭的酱油厂,苦心经营了三年,我有了钱,成了拥有十几万资产的小老板。

这时候,我心中最强烈的希冀就是把我用十年心血凝成的长篇小说出版。

九三年六月份,经过一位朋友推荐,我把文稿送到解放军文艺出版社。

解放军文艺出版社的周献明编辑对我的小说充分肯定,他用电话约我来北京面谈。

接到电话,我欣喜若狂,毅然的辞掉承包的工厂,只身来到北京,在解放军文艺出版社周献明老师的帮助下,历时二年,我对小说又修改了五遍。遗憾的是,小说虽然在军艺出版社获得较高的评价,三审通过,却没有通过社长这一关。

九五年四月份,解放军出版社社长朱亚南一言九鼎,还是把我的文稿给否决了,朱亚南社长在审稿单签署了,“我社是军事出版社。此类题材在我社不宜出版,考虑到作者和我社会作时间较长,退稿时可将三审意见和作者见面。”

我在北京修改小说历时二年,不但全神贯注,而且耗费了大量金钱,到头来,还是落了个退稿的终局,只得到一纸复印的三审意见。

那天,临离开北京时,在北京车站的月台上,我望着飞驰而来的列车,一刹那间,竟感到人生是如此艰难。也就是在这一刹那间,我眼前浮现了妻子和儿子的身影,他们在家乡望眼欲穿的将我企盼,我又怎能就这样悄声无息的走了呢?

我没有做傻事,我又回到了妻子和儿子身边。

我的妻子没有抱怨,她对我说:“别灰心 ,这算不了什么,你不是说过,男子汉站起来是一座耸立的高山吗? 这点小挫折,算什么,只要你有决心坚持下去,你的书一定能出版”。

正是这一般语重心长的慰勉,使我又坚定了信念。

解放军出版社的一审编辑周献明,二审编辑吴振录, 这二位老师对我的书未能出版,始终很关注,特别是吴振录老师多次向其它出版社推荐,我的书稿在全国各地转了十余家出版社,终究未获出版。九六年秋天,吴振录给我打来电话说“看来你要想尽快出书,只有找书商帮助了,吴主作为我推荐了一位名叫袁杰伟的书商,他看好了书稿,并予付了五千元定金,但后来也未能如逐我愿。后来我的书稿又委托给了一位叫冯静的女书商,冯静又拖延了将近一年。

九七年八月份,冯静给我打来电话,说书在内蒙古出版社已经审稿通过,但要想尽快出书,要我予投三万元,如果资金到位一个月后即可上到样书,获此迅息,我一筹未展,我原有的积蓄,这几年已经耗完,三万元予投款,我到那筹集呢?这时,我想起去妹妹家借钱,但有家资百万的妹妹并不支持我冒险。

这时,我的妻子把自己的金首饰全部卖给了金店,筹集了一万元,还缺二万元,我妻子说:“要不,把咱家的房子卖掉,也要成就了你的心愿”。

和妻子复婚七八年了,我心第一次如此感动,这时,我才有领悟,婚姻这条船上,承载着的有比感情和性爱更深刻的内涵。

我没有卖房,而是承担了更大的风险,我借了一笔高利贷,借二万还三万。借期半年,半年后,如不能如期还债,将按五分利计息,每个月还要加上一千五百元的利息钱。

人生能有几回搏,这一次,我几乎是把身家性命都豁出去了,我把筹集到的三万元钱给书商邮去。

还真不错,一个月后,我的书如期出版,但遗憾的是,书商并没有兑现书出版后,三个月内偿付我稿费和予投款的诺言,书商给我寄来了六千册书,抵偿了我的稿费和予投款。

望着象小山一样码在家里的六千册书,我的心里说不出是苦、是辣、是酸,是甜?还是解放军出版社的周献明老师了解了我的困境,他给我打电话说九八年四月份北京有特价书市,是一个售书的好时机。周老师为了我联系到一家在书市上有摊位的书店。于是,我把书发往北京。

在特价书市上,我的这部《赤裸人生》定价是26.8元,书商是以20元一本售出,10天书市下来,书商卖了300多本,最后结帐,每册只给我8块钱。

书商的心太黑了,我之所以落到今天的地步,不都是书商把我坑的吗?

此刻,我已是倾家荡产,为了出这本书,三万元高利贷象大山压在我身上怎么偿还?

书市结束后,我无计可施,被逼上梁山,只好流落在北京街头,混迹在卖消字灵、剃须刀的小商小贩之间,走上了自作自“售”的街头卖书生涯。

我这个奇特的商贩为首都街头增添了一个奇特的风景。作家签名售书在今天的市场经济大潮里已不是新鲜事,但绝没一个作家甘心沦落到街头去做一个违法商贩。然而现实生活就是这样严酷!我撕掉了作家这张斯文的脸,用自己的执着去捍卫自己人格的尊严。作家卖书,农民卖菜,这是一样的道理,我们的劳动就是作品。作品的价值在于读者们的肯定,而不是在于什么宣传炒作、名家评点。

不到半年,我的六千册书售完,我不仅还上了高利贷,也从这卖书的生涯中,体会了当一个作家的悲凉和辛酸。

苦难是一笔财富,我不是世界上最优秀的作家,但我肯定是世界上最艰难的作家之一。写书十年,是在狱中用牙齿做铅笔刀,用草纸,香烟盒做稿纸,戴着镣铐向文学山峰登攀。出书五年,历经坎坷磨难,最后毁家负高利贷才得以出版,出版后,又自作自售,在街头摆摊卖书。

敢问文坛,现今中国还有那位作家有我这般艰难?

我写过这样一幅对联“当作家太艰难,用牙齿做铅笔刀,身着褚衣,肩负桎梏,戴着镣铐闯文坛;做赤子不轻松,剖肝胆为丹青引,心怀夙愿,情系神州,语不惊人死不休。”这幅对联,道出了我的悲凉和辛酸,也昭示了我的追求和夙愿。

成名之后,一顶知名作家的桂冠罩在了头上,全国几十家媒体为我做过报道、宣传。各地读者纷纷给我写信,除了对我作品的肯定和赞叹之外,对我执着精神予以了鼓励和慰勉。

我的妻子现在对我愈发警惕起来,我所有的信件,都要由她先拆封,先玉览,逢是有人给我打来电话,她不仅在一旁监听,而且要是逢上女青年的电话,我一旦聊得时间长了,她便会沉着脸说一句:“烦不烦?”

我真不知道该怎样来形容,评价这位与我风雨同舟二十几年了的妻子。我只能这样写,我的婚姻这条小船,在经历了多灾多难,风雨飘摇之后,终于又驶回了平静的港湾。

船体依旧,船上的水手确在无情岁月的剥蚀下,历经苍桑的脸上皱纹铺满,满头秀发也被霜涂雪染。

我不能料想,平静是不是幸福,但平静似乎是安全。对于一个有过太多太多的坎坷,历遭了一个又一个磨难的人说来,安全已足够了。况且,这条船除了被一根扭不断的缆绳牵系着,四围都是足以淹死人的舆论大海,我们古老民族的道德观念是比大海还广袤无边。没有纵身跳海的勇气,你就只能萎缩在甲板上望洋兴叹……

在深沉的凝想里,我悟识了,婚姻这条船,除了承载着感情、性爱、责任、道义之外,还承载着更为深邃,更为丰富的内涵,这内涵也象这大海一样猜不透,填不满!

因此,多愁善感的人类啊!就万劫不复的注定了,心会有缺憾!生活里会有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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