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都记得孩子名字吗？老二叫啥？老三叫啥”
听完这话，一旁的韦国则扳起手指头，
认认真真地数算起来。
从老大开始，每个孩子，
韦国则都能清晰快速地说出他们叫什么。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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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到老六老七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
继而彻底想不起来叫什么了。
虽说一时想不起来，可韦国则还是知道孩子们谁是谁。
老七活泼，平日里爱闹爱笑的。
但他扳着指头想了半天，确实想不起来名字了。
焦急的韦国则不免有点尴尬。
他迅速起身，而后弯下腰自顾自地从床底下翻找起来。
在孩子用过的一个旧书包里，
韦国则翻出了一个装得满满登登的塑料袋。
透明的塑料袋里，里面装着的是各种证件。
他掏出一个个户口薄，而后在一个新的薄子里，
找到了印有老七那页的户口信息。
“就这个。”
韦国则拿起户口薄，指给身边的记者看。
在韦国则和记者聊天的时候，
老七就蹲在他的身边，一直在玩着玩具。
这一幕发生在2020年的6月中旬。
广西河池都安县，
位于保安乡弄邓屯韦国则的安置房门口，
摆放着一排溜五颜六色的塑料矮凳。 6park.com

（2020年6月，韦国则新房门口的记者） 6park.com
自从6月初，有人把他和妻子，
以及9个孩子的视频信息发在网上，
四面环山平日里从不会有任何外人的弄邓屯，
就挤满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媒体记者。
凳子是韦国则摆出来招待记者们坐的。
除了媒体记者找他采访，
一周以来，还有各种各样的陌生人找到他，
说是要帮他抚养孩子。
甚至有一次，大半夜的居然有人突然敲他家的窗户。
韦国则吓坏了。
妻子蒙秀萍正怀着身孕，而且已经有6个月了。
为了不被骚扰，那段日子，
蒙秀萍每天晚上，都会带着9个孩子躲起来。
（也有媒体报道中称呼其为蒙秀丽。）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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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各色人等还是源源不断地涌来。
面对记者，韦国则有时也会嘟囔埋怨。
他后来告诉大家：
等生下这个，就不生了。
按着日子算一下，蒙秀萍再有三个月就要生了。
这将是他们的第10个孩子。
韦国则不会上网，更不会使用智能手机。
所以并不知道外面的人是如何谈论他和家人的。
在相关视频于网上流传最火的那段日子里，
村里人偶尔会举着手机跟韦国则说一句：
“你在网上火了。”
韦国则想了想，
知道这把火就是6月初，
最开始找他的那个人“烧起来”的。
那个人来找韦国则的时候，
带了牛奶，还带了几件给孩子们穿的新衣裳。
韦国则记得很清楚，来的时候他手里还提着四层鸡蛋。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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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拍视频，是在韦国则的老房子里。
那是位于山坳深处、从外面看近乎破败的一栋木屋。
摇摇欲坠的房子，从屋子里一眼能看到外面的破墙。
最关键的是，还有9个小孩，环绕在一对年轻夫妇身边。
当这段长达8分多钟的视频，被发到网上之后，
那种冲击力，很快就引起了网友巨大的关注。
最初外界以为，在这么恶劣的生存条件下，还生了9个孩子，
这对夫妇肯定是观念落后的中老年人。
但视频配发的文案清晰地写着，
韦国则和妻子都是90后。
于是，反差所引起的关注度就更高了。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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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视频拍摄者后来表示，
他自己采访的视频发出来时，并没有引来关注。
随后是由于其他账号盗取了他的视频以及配图，
关注度才涨了上来。
因此，当6月中旬记者争相恐后前往弄邓屯，
内心都是带着大量疑问的。
有记者第一次见到韦国则，
是在保安乡上镇村的一处工地。
彼时的韦国则在家乡附近打零工。
短发、皮肤黝黑的他，在外人面前显得很拘谨。
这是一个从小就远离了亲生父母的年轻人。
1991年出生的韦国则，原本是大化县人。
童年的时候，他被辗转过继到了都安县。
上镇村弄邓屯里，一对韦姓的夫妇不能生育。
从那之后，他便跟随养父母姓韦。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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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就他一个孩子。
堂兄韦国清比他大了9岁，年龄差距大，
哥哥也并不愿意带他玩。
就这样，小时候的韦国则时常觉得很孤单。
他虽说不是亲生的，但养父母待他很好。
但不幸的是，韦国则11岁那年，养父病故了。
读到四年级的韦国则不得已便辍学。
随后，就开始跟着堂哥韦国清出去打工。
他跟着堂哥去了钦州给人砍甘蔗。
也正是那次钦州之行，让韦国则认识了蒙秀萍。
蒙秀萍比韦国则大一岁，是大化县雅龙乡人。
彼时的蒙秀萍，也在甘蔗园里打工。
她的身世比韦国则还要苦。
三个月时，母亲就去世了。
从小到大，蒙秀萍没有读过一天书。
那一年，她和韦国则都是第一次走出大山。
同龄人都在教室里读书。
他们两个为了生计，却已经在辛苦的劳作了。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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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相识，成为两人缘分的起点。
3年后，韦国清带着韦国则，又去了广东打工。
让韦国则没想到的是，在一家电瓶工厂里，
他又一次遇到了蒙秀萍。
由于性格相近，平日里两人相处得很好。
何况少男少女情窦初开，
朦朦胧胧的好感，已在两个人的心头慢慢滋生了。
有一次，韦国则突然向堂哥借钱。
韦国清很奇怪，弟弟一向节省从不乱花钱，
于是就好奇的问他要做什么。
韦国则实话实说，要给蒙秀萍买礼物。
就这样，两个人慢慢走到了一起。
韦国清后来表示，他是弟弟和弟媳的月老。
印象中两个人在一起从未吵过架。
所以韦国清觉得，他们俩生活在一块很合适。
而随着年龄的增大，
韦国则对蒙秀萍的感情，更多的是同病相怜。
两人在一起打工时，韦国则时时处处都护着蒙秀萍。
转眼又是3年时间。
韦国则17岁，蒙秀萍18岁。
两人生活在了一起，并于这一年生下了大儿子。
在周围人看来，这对恋人已经是夫妻了。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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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因为年龄还不到，
韦国则和蒙秀萍并不能领证结婚。
紧接着在2009年，老二出生。
夫妻俩商量后，决定回广西打工。
带着两个幼小的孩子，他们去了南宁。
韦国则很快在一家木材厂，
找到了一份包吃包住的活儿。
由于两个孩子年龄太小，
蒙秀萍则不能再工作，全职带孩子。
但韦国则当时的工资只有一千多块。
这点钱勉强只够一家四口维持生计。
再后来，因为木材厂的工作难以为继，
韦国则便带着蒙秀萍和两个孩子，返回了都安老家。
生活依旧艰苦，好在养母还健在，
平日里婆婆可以帮衬着蒙秀萍，一起带孩子了。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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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国则此后便独自一人外出打工。
从2009年开始，他到过广东，去过湖南，
最远甚至还去过安徽。
这期间的韦国则，主要在建筑工地上干活。
劳动强度大很辛苦，但每天都有两百块左右的收入。
如果遇到包工活儿，收入则更高。
除了在外打工，每次回家，
他和蒙秀萍便开始了疯狂的“造人”模式。
从2008年到2020年的12年时间，
蒙秀萍生下了3个女儿、6个儿子，共计9个孩子。
平均算下来，蒙秀萍每隔一年左右，就会怀孕生下一胎。
也因此在这十几年里，
她几乎年年都在怀孕生子。
当2020年他们一家被曝光后，
老大12岁，已经在姥姥家里上四年级了。
老九只有一岁多，平时还得要妈妈蒙秀萍抱着或背着。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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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9个活蹦乱跳的，蒙秀萍肚子里又怀着一个。
由于弄邓屯山路闭塞，
生前几个孩子的时候，蒙秀萍都是在家，从未去过医院。
那时候养母身体还健康，
每当分娩时，都是她帮儿媳接生的。
孩子在一岁之前，都是吃蒙秀萍的奶长大的。
韦国则没有给孩子买过奶粉。
至于玩具、零食以及其他实物，更是没有。
直到后来他回家乡打工后，
才渐渐给孩子们买点玩具或者零食。
虽然保安乡里每隔三天就有一次集。
但韦国则也不是经常去。
只有当家里缺了什么东西的时候，
他才抽空去集上买。
在外地打工的那几年，韦国则每年回家两次。
一次是收农作物的时候，一次是过年的时候。
韦国则不在家的时候，
蒙秀萍都会带着孩子回大化县的娘家去住。
在外打工，每当发了工钱，
韦国则都是自己留一半，剩下的一半寄回家里。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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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蒙秀萍都不会使用智能手机，
平常联系，主要靠打电话。
2019年的春天，养母生病去世了。
料理完母亲的后事，韦国则感觉悲痛异常。
从那之后，他不再去外地打工。
平日里除了种地，农闲时节，
他就在家的附近打打零工。
谁家盖房子，或者有其他活儿，他就做做杂工。
这就是韦国则和蒙秀萍，十多年来的生活。
好比上了发条的时钟，每分每秒都不会停下来。
至于为何要生这么多孩子，
自从一家人被曝光后，
这个问题，韦国则已经记不清被问了多少遍了。
在韦国则看来，生孩子跟吃喝拉撒一样，
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小时候家里就他一个，由于童年时经常被其他孩子欺负，
这让韦国则有了心理阴影。
在他看来，兄弟姊妹多一些，相互间有照应。
堂哥韦国清证实了他的说法。
一个大的家庭，才能让堂弟有安全感。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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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里的工作人员则表示，虽然也会定期宣传计生政策，
而且也给各个村里的适龄人群发放避孕套。
但韦国则表示，避孕的东西他不太懂，很少使用。
如此一来，在不采取避孕措施的情况下，
怀孕自然就变得很频繁了。
而且在韦国则的潜意识里，
只要是怀上了就不能打掉，一定要生养。
就这样，孩子越生越多。
除此之外，外界还关注的，
是韦国则一家的生活情况，究竟怎么样。
由于最初的视频是在韦国则的木屋里拍摄的，
那种简陋而原始的环境，
让网友一度认为他们一家的生活极度贫困。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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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事实上，还在2018年的时候，
县里就为韦国则这样的家庭，集中盖了新房。
每户面积有150平米。
按照村里的说法，新房盖好后，
韦国则一家就搬进去住了。
老房子里只是放一些农具和化肥，平时不住人。
韦国则的堂哥则表示，
新房刚盖好的时候，韦国则还不想搬。
因为老房子旁边就是自家的土地，
附近的空地上也方便饲养鸡鸭。
再加上韦国则从小是在老房子里长大的，
所以他一直舍不得离开。
后来还是在村里人的劝说下，他才搬进了新房。 6park.com

（弄邓屯集中安置房） 6park.com
关于这一点，最初视频拍摄者的说法是，
韦国则告诉他，说是弄邓屯的村组队长要收一万块过路费。
拍摄者未加考证，便把他的这个说法公布了出来。
韦国则后来在接受其他媒体采访时说，
他并不认识最初拍视频的人。
那个人来拍摄，说是爱心帮扶。
按照对方的提问，韦国则就照着镜头回答了问题。
拍完之后，那个人又去韦国则家的老房子，
里里外外拍摄了很多视频。
当视频最初被传到网上的时候，
就被外界误认为韦国则一家生活极度贫困。
除了新盖的安置房。
韦国则一家，每人每月还有350元的低保。
加起来每个月有将近4000元。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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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韦国则自己每月打工，也有四千多的收入。
那名最初的拍摄者后来也坦承，
他在发布视频之前，
所谓的“一万块过路费”这类信息，确实未加核实。
在媒体关注后，
上镇村的工作人员，便把韦国则家的老房子拆掉了。
他们担心韦国清还想回老房子去住。
随着情况的逐步明了，
一些人开始质疑最初拍摄者的动机。
很快就有网友扒出，
最初到弄邓屯拍摄韦国则一家的，
是早年的一个网络推手石金泉。
2011年，因为策划母亲跪行街头求助引发巨大争议，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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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金泉一度在网上销声匿迹。
短视频兴起后，他又改名石金水，
活跃在短视频领域。
其实他本名叫石方亮，是广西藤县人。
一开始，他是通过网络，了解到韦国则的情况的。
而后便去了弄邓屯。
石方亮虽然承认，发布的视频有一些内容不实，
但是他否认自己是在消费韦国则一家。
他表示自己是想帮助韦国则，
只是没想到事情后来引起了这么大的关注。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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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由石方亮最初的拜访和拍摄，
确实打破了韦国则一家平静的生活。
2020年的整个6月份，他全程处在“懵X”状态。
甚至因为有陌生人半夜敲窗户，
让韦国则和妻子一度猜测，
是不是有人想“抢”他们的孩子。
蒙秀萍2008年生下老大，
一直到2017年，她和韦国则才正式领了结婚证。
孩子小，数量又多，蒙秀萍平日里总得紧紧看着他们。
平时做家务，听着孩子在屋外玩耍的声音，她才放心。
要是听到孩子的声音越来越远，
她就得赶紧去找到他们。
韦国则回到家里，这些小家伙也会缠着他。
在他接受各路记者疯狂采访的那些日子，
老七就不离韦国则左右。
一会儿坐在他的脚上，
一会儿又搂着他的腿，
任凭爸爸带起他在屋里走来走去。
说起孩子的将来，韦国则也表示，会让他们念书。
老大他们几个，在班上的学习成绩不错。
只要孩子们愿意读书，他就打工供他们，一直读到大学。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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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国则说这番话的时候，
妻子蒙秀萍在一旁站着。
肩上背着老九。
微微隆起的肚子里，还蠕动着另一个新生命。
这一切看起来，会让不少年轻人觉得，
他们夫妻俩根本不像是90后。
毕竟韦国则和蒙秀萍的生活，与其他同龄人比起来，
简直是天壤之别。 6park.com

（在上镇村附近打工的韦国则） 6park.com
记者在弄邓屯采访的那几天，
蒙秀萍有一次悄悄告诉其中一位：
“我很喜欢韦国则，他对我很好。”
不过她也向记者坦言，
等老十生下来就不想要了，累。
“生下老十，自己就去结扎。”
这是韦国则的说法。
如今，两年时间过去了，
也不知道他兑现自己的承诺没有。
弄邓屯四周的大山还是每天迎接太阳，
或许，只有当韦国则的10个孩子，
在将来彻底走出大山，一切才会发生改变。 6park.com

（都安县保安乡的崇山峻岭） 6park.com
文|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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