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原创】《这心间所有的幸福》（第四章）

📖 第四章｜风声骤急
在等待猫猫手术的这段时间，我的心像被拧紧的琴弦，一刻都不敢放松。
手术风险很高，任何一点差错，都可能让她终身残疾，甚至….
每想到这里，我的手都会不由自主地颤抖。我什么也帮不上，只能靠做些事情麻痹自己。
这段时间，我几乎一有空都在厨房里忙。切菜、煮汤、炖肉、炒锅，像是要用这些重复的动作填满焦虑的空洞。冰箱里堆满了食物，根本吃不完。
狗狗笑我：“你开餐馆吗？”我笑着摇头：“我只是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火光照在锅里，油花跳跃的声音，让我暂时忘记等待的煎熬。
我知道那种“做菜的疯狂”其实是一种伪装,我在用热油、蒸汽和香气抵抗无能为力的恐惧。
人很多时候并不是真正在做事，而只是在努力让自己不崩溃。
我和猫猫的沟通，也总带着一种说不清的窘迫。这种窘迫不是来自他人，因为狗狗已经默许了我们继续保持联系。这种窘迫来自我们内心。
我们都知道彼此心里仍有火，但谁也不敢靠近。那火一旦被点燃，就可能烧掉我们这些年辛苦维持的平衡。毕竟我们十年前就“正式”分手了。
“分手“这两个字像一道玻璃门，看得见对方，却再也不能伸手。
我有了我的狗狗，这，她也清楚。
所以我们的每一次对话，都像在玻璃后呼吸，听得见，却触不到。有时候，我们打语音。她的声音仍是那样熟悉，柔软、带着点笑意，却在某个音节处微微停顿。那停顿里藏着太多未说出口的话。
我知道她在忍，而我，也在。
“你最近还好吗？”她常常这么问。我说：“挺好的，你呢？”他回答：“还好，医生让我加强营养，低度运动。”
我们都在努力保持“家人”的语气，用温柔掩盖炙热，用平静躲避真相。
“爱”这个字常常在嘴边徘徊，像一只受惊的小鸟，不敢落地。
最克制的温柔的背后，其实是另一种形式的深情。
有时我们聊到夜深，一句“早点休息”都带着颤抖的余温。那种小心翼翼的体贴，比直接的表白更让人心碎。
她跟我说起身体的情况，说全身神经疼，说睡不好。我安慰她，叮嘱她不要熬夜，她说：“知道了，你像我哥一样。”
那一瞬间，我心里猛地一沉。“家人”这个词，温暖又残忍。它让我们有了继续说话的理由，也堵住了所有想要越界的欲望。这种奇特的关系之所以能延续，并不是因为足够纯粹，而是因为双方都学会了假装纯粹。
慢慢地，我们又恢复了日常的沟通节奏。
她聊她身体恢复后打算重新回到职场的准备；有时她也关心我的工作，问我是不是又在加班。她的问题总是绕得很远，像在确保每一次关心都有理有据。
我能感受到那份“害怕被看出来”的克制，那是一种深怕破坏现状的温柔。
最轻松的时刻，反而是我们讨论纯粹客观的现实话题的时候。她问我初级资源产业的发展前景，我问她投资策略。那时我们会短暂的像两个久违的朋友，理智、聪明，甚至轻松得有点幽默。
只有在这种“客观”的话题里，我们才敢稍微靠近一点。
我开始发现，她又重新依赖我。
如何和医生沟通，怎么寻找可靠的中医，手术的风险究竟怎样评估，她都会来征求我的意见。
我不知道这只是习惯，还是她在试探，生怕“我们还在不在”这个问题的负面答案。
但当她无法回避那个‘万一’的顾虑时，她的用词会因为绝望而变的不再有任何装饰：她说她不知道问当初为什么失去了我，说希望我在她还活着的时候别放弃她，她说这些的时候那种悲凉无望直透过手机冰冷的屏幕，冲向给我的神经。
这种极端情绪下的对话总会在彼此情绪稳定后被标注为“情绪失控是说的胡话“，但我们也都清楚，那些失控的情绪可能才是真实的情绪。
我也不知从哪一刻起，开始期待她的每一条消息。看到她的名字亮起，心脏就会像曾经那样微微一跳。
可与此同时，我也感到一种模糊的羞愧。
我对自己的身份开始失焦。我是她的家人？她的朋友？还是那个仍在等待被她需要的人？如果这种感情被定义为“家人”，灵魂就失去了逃离的借口。
狗狗察觉到我的不安。有时候我在回复信息时沉默太久，她会走过来，轻轻靠在我身旁，什么都不问。那种沉默，是我最怕也最感激的，因为它让我看清自己。
原来我还在两个世界之间漂浮，我不知道这种关系会走向哪里，也许它注定只能存在于这份克制之中。像一条看不见的线，既相连，又分明。
我对自己说，这种永远舍不得让对方消失的心态，不是拥有的欲望，但的确是最深的牵挂。
夜里，我放下手机，看着天花板发呆。
窗外的风又起了，吹动窗帘，也吹乱了我心里的界限。
我反复告诉自己，最难的，不是放下一个人，而是学会在“还爱着”的时候，寻找一种合适的方式安静地活下去。


贴主:吃虾壳的毛毛虫于2025_11_04 19:40:19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