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911是美国的转折点

2016-09-12 

1991年，苏联崩溃，美国人额首相庆，自认为历史即将终结，以市场经济和自由民主为主要特征的政治社会制度将横扫世界如卷席。美国所面临的敌人已经不复存在。如果说这是一次转折的话，那就是美国人突然感到自己的制度和价值观可以所向披靡，不知不觉地进入了一种目中无人的心态，忘记了这个世界还有其他的'死敌'正向其张开血盆大口。

也正因为如此，911暴恐事件发生时，美国从上到下一时错愕无比，无所适从。之后是每一 个政治家都喜欢的同仇敌忾和众志成城。在小布什总统和他的国家安全团队的策划下，美国率先入侵了阿富汗。打阿富汗容易，因为塔利班政府为基地分子提供了活动和庇护场所。美国继而又打伊拉克，理由是这个国家已经掌握了大规模杀伤武器。与此同时，举国上下开始寻找为何对这样大规模的暴恐袭击没有任何准备和察觉。为了防止类似恐怖事件再度发生，政府制定了新的机场安保措施，国会也立法允许政府更容易对恐怖嫌疑分子实施监控，还在世界各地开设'黑监狱'，并将从阿富汗和伊拉克抓来的恐怖分子关进了关塔纳摩基地，还成立了国家情报委员会，试图协调美国庞大的情报系统。

15年前由基地分子策划的对美国纽约世贸中心的袭击及其美国和西方国家对这种没有民族国家作为策源地和后盾的恐怖运动的反应使得美国和整个西方世界进入一个新的历史阶段。

首先，911的恐怖袭击让那些相信'历史已经终结'的美国人意识到，历史并没有随着苏联的崩溃而终结，他们于是开始更加认真地思考政治学家亨廷顿提出的'文明的冲突'的观点。

其次，美国对阿富汗和伊拉克的入侵一方面破坏了自己参与建立的联合国的维护世界和平的规矩，严重损害了联合国的威信和国际法的尊严。更为严重的是，美国及其在阿富汗的北约盟国和在伊拉克的所谓的'情愿盟国'（coalitionofthewilling）在打烂这两个国家之后并没有能够使这两个国家顺利转型。美国在伊拉克获得初始军事胜利后解散伊拉克武装部队和政党并试图扶植自己的傀儡的做法使得伊拉克很快陷入混乱和内战。尽管美国花费了巨资试图重建伊拉克，尽管伊拉克也举行了名副其实的民主选举，但是族群的矛盾、宗教信仰的分歧、萨达姆集团残留分子的破坏不但不能使那个国家走上正轨，反而让它变成了国际恐怖集团伊斯兰国的大本营。

第三，911之后十年又出现了'阿拉伯之春'，而这场波澜壮阔的普通民众要民主、要权利的革命的助产婆从一定程度上来说是美国对阿富汗和伊拉克的毁灭性介入。埃及的革命已经随着军人当选国家领导人告一段落；利比亚推翻了千夫所指的卡扎菲，但随之而来的是比卡扎菲的统治更坏的无政府和恐怖横行；叙利亚的内战不但使得无数无辜民众丧生，还使得大量难民涌入欧洲，而在这些难民里又有可能有伊斯兰国恐怖集团的'特务'。美国、俄罗斯、土耳其等G20国家也因为叙利亚的内战而发生争执，另一场冷战再度出现的可能越来越大。

第四，2001年小布什出任总统后不久在白宫玫瑰园接受了美国ABC电视新闻的采访。当被问道如果中国大陆试图武力统一台湾的话，美国会怎么办？小布什的回复是，竭尽美国一切力量保卫台湾。同年四月，美军一架侦察机在南海上空与中国战机相撞后迫降海南陵水机场，机组人员被全部扣押，中美关系突然高度紧张。然而，911使得美国的注意力一夜之间就从远东转向了近东。七年之后，中国成功主办了奥运会，退休总统老布什和时任总统小布什一起到北京参加那次盛典。美国《纽约时报》专栏作家弗里德曼在2008年的一个专栏里写到，看看这七年美国在干什么中国又在干什么，不禁痛心疾首。

直到奥巴马总统入住白宫后不久美国的决策层才认识到，伊拉克和阿富汗遮住了美国的视线，不仅让美国在过去十年多的时间里成为伊斯兰世界很多人不共戴天的仇敌，他们在东亚的伙伴们也开纳闷美国是不是'开了小差'，不想在介入那里的事了。于是，奥巴马总统推出了'重返亚洲'的方案。

911之后，由于美国政府的有效措施和美国人民的高度警惕，造成大规模杀伤的恐怖案件没有再发生。但是，美国并没有摆脱新兴的伊斯兰恐怖主义对自己境内同情分子的渗透和侵蚀，独狼作业开始发生。911肯定是美国一个新的历史转折点。与文前谈到的其他转折点不同的是，911引发的转折还在进行时，它会不会也引发一次大的价值观的转变还有待观察，因为它提出的问题都具有潜在的颠覆性。

911恐怖袭击、伊斯兰国国际恐怖运动的方兴未艾和潜藏在美国和西方其他国家的独狼使得美国精英必须面对这样的问题：西方民主政治制度和市场经济是世界上所有国家的必由之路和最终目标吗？为什么一些在美国生活了这么久的人还会如此仇视这个社会并自发制造加州和佛州的射击惨案？由伊斯兰国国际恐怖运动策划的恐怖事件和独狼恐怖事件会不会最终使美国放弃自己尊重宗教信仰自由、对所有种族和宗教都一视同仁的价值观并对某一个族群或者信仰某一宗教的人关闭国门？特朗普在这次美国大选中的出奇制胜正是对这种反思的折射。阿富汗和伊拉克重建的不够成功、阿拉伯之春起始间的激情四射和结束后的血腥残酷、中国在经济领域的扶摇直上和因此获得的新的国际影响力都让美国人重新思考治国理政是不是只有一条道？奥巴马总统任内与古巴建交、跟伊朗谈判、拒绝出兵颠覆叙利亚阿萨德政府、对北朝鲜的挑衅一忍再忍、与中国构建新型大国关系或许都在表明，美国在如何引领世界方面已经开始有了新的思路。

等美国人对这些问题有了初步的答案，911这个历史转折点的意义应该不次于之前美国历史的任何一个转折点。美国能做强和做大就在于她固有的开放性格、对新鲜理念接受的彻底程度和误入歧途后的纠错的强大能力。美国每一次这样的转折都经过了从改变观念到改变政策的变化。美国的做强和做大还在于她的所有价值观和政策的变化都不会影响到她立国的基本价值的坚如磐石，这几个基本价值观是生命，自由和对幸福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