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赶列车的身影
■张 华
1976年的冬天，抚顺特别冷，我穿着还没佩戴领章帽徽的新军装，心里高兴得就像揣了一团火，一点也没觉着冷。
3月5日上午10点，我们50名被批准入伍的新兵在我下乡的公社门口集合，按顺序登上了两辆卡车，在一片锣鼓声中出发了。汽车顶着刺骨的寒风，碾压着残雪陈冰，直接开到了抚顺南站。又经过两个小时的等待后，我们终于登上了运送新兵的专列。列车开动的一刹那，我鼻子酸酸的，心里却感到非常自豪。
随着列车启动，看到窗外铁路两旁的电线杆一根一根地向后掠去，我的思绪也漫无边际地飘荡着。没过多久，列车慢慢地开始减速了，最后竟停了下来。我往外一看，惊喜万分，这不是章党站吗？
原来，为了确保其他正常运行的列车准点到站，运兵专列需要在一些车站停靠让路。我没想到第一个停靠站就是章党站。我的家就在离这个小站两三百米远的村子。于是，我打开车窗，贪婪地看着熟悉的站台和亲切的一草一木。
当时，我们不让下车，但也不知车要停多长时间。我把头探出窗外，向我家的方向张望，感觉连吸进嘴里的空气都是那样的亲切。这时，一列火车刚好到站，我在人流中望眼欲穿地仔细寻找着。虽然我心里知道这个时间是不会有家里人下车的，但还是盼望着能有奇迹出现。不一会儿，下车的乘客走完了。但我还是不甘心，继续四处张望着。
这时，车长吹响了发车的哨子，车尾的值班员举起了方方正正的小绿旗，不紧不慢地摇晃着。我不舍地准备收回身子，却突然看到在列车的后面有个人拼命向前跑着，那身影像极了我的妈妈。从我家到车站路程虽不长，却要爬一段五六米高的路基，妈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赶来吗？我揉了揉眼睛再仔细地看过去，真的是妈妈！她似乎跑不动了，喘着粗气，急切地向我们的军列张望。
“妈妈！”我大声呼喊。这时，妈妈也听到了我的喊声，继续向前跑。当时，她穿着小薄棉袄，扣子都没来得及扣好，鞋也趿拉着。看着她那瘦小的身躯，我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后来，我才知道，那列火车下车的乘客中恰好有我家的一个邻居，看见我在军列上，便急忙跑回去告诉了我妈。
妈妈终于看到我了。她浑身颤抖着，站在“嗤嗤”冒着白汽的车厢下仰头望着我，脸上写满了难以形容的深情。她用手捋了捋散在脸上的头发，气喘吁吁地大声说：“到部队要听话，好好学习！”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随着汽笛鸣叫，列车缓缓地开动了。妈妈扬着一只手，继续奋力地追赶着列车，但她的身影越来越小……这一幕，永远定格在我的心里。
（本文刊于《解放军报》2022年7月17日“生活周刊”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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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音：王东洋
编辑：杜昱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