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事活动

李公尚

常向东回中国探亲，拜访市教育局万局长。三个月前万局长带队到美国访问，曾到过他家，很跨了一番他住的房子。希望自己的女儿将来也到美国读书，请常向东代找几所好学校。

万局长走后，常向东突然想起忘了问万局长的女儿来美国是上中学还是大学。只好找出全美最好的几十所大学和中学的所有资料，费神劳心地整理翻译，打印成册。

其实常向东并不认识万局长。当初万局长出国考察，要向市委组织部写申请报告，局办公室王主任起草报告时，说明教育局组团赴美的目的，是拜访和慰问本市在美国留学人员中卓有成就的人员，为本市招募教育人才联络感情。本市在美国留学的常向东，毕业后在美国一所社区学院任教，算个人才，他的名字在报告中豁然在列。

常向东按照万局长留的名片，在他的办公室见到他时，万局长已经不记得常向东。他客气地为常向东让座倒茶后，坐下来翻看着常向东整理打印的一叠厚厚的美国学校介绍，笑着翻了翻眼皮，打电话叫王主任来，对他说：“这位美国大学里来的常先生，想在本市开发生源。这样吧，你们办公室帮忙协调一下，给介绍几个中学。”

王主任接过局长手中的材料，仔细看了看常向东，突然说：“你不是……美国那个……对，对，上次我们出国考察，还专门去过你家……怎么，你们要在我市招生？欢迎，欢迎……局长，您看，这就是您访美获得的硕果。美国的大学专门到我市招生，说明我市教育质量获得了国际认可。今年年终工作总结，要重点突出这一条。”

万局长恍然大悟，赶紧站起身，重新和常向东握手，忙说：“对对，王主任，赶快去安排一下，中午按接待外宾规格……”

中午，万局长和王主任在一家饭店盛情款待常向东，常向东心里颇多安慰。上次万局长王主任等六个人在他家里吃了一顿饭，他和妻子忙活了一个星期。总算投桃报李。

万局长提出明年准备再次组织考察团去美国，专门到常向东所在的大学回访，建立部门间长期的友好关系，实现定期互访交流。常向东将错就错地答应，一定为本市教育界和美国教育界搭桥铺路，欢迎局长和主任再次访问美国。

万局长和王主任的酒量惊人，常向东表示不能喝酒，他俩深表理解。常向东问起万局长关于女儿到美国留学的事，万局长翻着开始有些沉重的眼皮，事不关己地说：“她还小，上小学，等上大学时，一定麻烦你常教授。”

王主任拿出手机，悄悄看了看，低声对万局长耳语。万局长眨眨眼说：“你告诉几个副局长，下午的会我不参加了，有外事活动要出席。”

王主任听了，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笑着伸出手对常向东说：“下午局里还有个会，要我去安排，就不能送您回去了。这几天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万局长，一会儿您回去自己开车能行吗？要不过一会儿，我来接您，或者派司机来接您？”

万局长摆摆手：“不用，不用，这算什么？如果问起来，就说我接待外宾，可能要搞到很晚。”常向东听了，心里一惊。

王主任走后，万局长的热情差不多耗尽了。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说要去见什么人。常向东蒙获大赦般地向他告辞。万局长关心地说：“如果你累了，就去楼上房间休息，局里在这个饭店里包着房间接待外宾用。我出去见个人，还有些工作要谈。”

常向东担心地说：“您开车……要不我送您去？”万局长不以为然地摆摆手：“不用。不用，这点小事算什么！那我可就不送你回家了，有事就找王主任。”

常向东还是不放心，要帮万局长叫出租车。万局长有些急，说：“这样吧，我一到地方，就给你打电话，让你放心。总可以了吧？”说着摇摇晃晃地走了。

常向东回到家半小时后，没有接到万局长打来的电话，不免担心，赶紧给万局长拨电话，电话关机。他紧张起来，给王主任打电话，电话也不通。

到了晚上，万局长仍然没给常向东打电话，常向东有些害怕，赶紧再次给王主任打电话。王主任接了电话，听了常向东的诉说，犹豫地说：“不会出什么事吧？刚才他家里也来电话，我说他有外事活动，要搞到很晚……这样吧，我再打几个电话问问，你等我电话。你可是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

快半夜时，王主任打电话来，着急地说，他打电话找了很多地方，都没人见过万局长。万局长的家人也打不通他的电话，一再来问外事活动什么时候结束。他让常向东回忆一下，万局长和他分别时说过什么话。常向东叙述了万局长离开饭店时的情况，问要不要报警？

王主任坚决反对。自言自语地说：“会不会半路上累了，开不了车，在哪里临时休息一下，睡过去了？”常向东听了突然说：“局长会不会累了，回到中午吃饭的饭店去休息了，他说楼上有一间局里接待外宾用的房间。”

王主任一听，松了一口气说：“对，有可能。快！咱俩一起去看看。”常向东说：“是不是先打个电话问问。”王主任说：“不行，如果局长在休息，会把他吵醒。还是去看看吧。我这就去接你。”

王主任和常向东来到饭店，王主任有一把房间的钥匙，悄悄开了门，打开灯听到屋里有动静，赶紧退出来。常向东不知深浅，走进房间，见万局长正赤身裸体搂着一个女人躺在床上，目瞪口呆。

万局长听到动静，抬头一看，是常向东，一惊，恼羞成怒，问：“你来干什么？”常向东语无伦次；“我一直没有接到你的电话，非常担心，以为你……”

万局长气急败坏；“还打什么电话！中午不是请过你了吗？你还想吃几次？不要以为自己真是什么外宾，滚！”

2014年3月1日
于美国佛吉尼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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