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猪记
喂猪记 下乡插队的时候,我曾经独立喂过两头猪。 苏南的农家一般在上半年买进一头小猪崽,喂养到年底,大约可以长到二百多斤,宰杀做年猪。也有家境殷实的,把今年买的猪崽喂到明年年底,就会长到三四百斤以上。 猪的圈舍分为冷圈和暖圈。冷圈就是用水泥铺地,地面略带倾斜。高的一侧放食槽,低的一侧连通化粪池。清洗圈舍很简单,就是用水冲洗。暖圈则是用干土和干草铺圈,过几天猪把土和草踩成了猪肥,再运到田里去。这种方法麻烦一些,但是猪肥混合发酵得好,讲究精耕细作的苏南农家大都采用暖圈。 给猪罗罗垫铺暖圈需要大量干土。通常是每年春天农闲的时候,生产队指定几块休耕的土地,由农户用木榔头敲紧实,再用铁铲切成大土砖的形状,我们当地叫做“高头”。高头堆放吹干以后,挑到家门附近堆整齐备用(高头也可用于砌简易的土坯房子)。 这挑高头可是一份力气活。一块高头二三十斤,一担挑六块,就是一百五六十斤;挑八块,就是两百多斤。一天挑下来,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也累得够呛!所以大凡农家请人挑高头,都是请的要好朋友,好饭好酒好肉招待。据说有些农家考察准女婿,就是请他来挑上一两天高头。庄稼人爱见下力的,小伙子体格如何,是否勤快,就一目了然啦。 都说猪猪脏,其实猪是很爱干净的,一个小小的猪圈,它会分成餐厅、卧室、卫生间等几个区域,绝对不会搞错。主人如果很久不来换土,猪圈里很潮湿了,猪猪会大声叫唤,甚至不睡觉。一旦主人把潮湿的垫土挖走,换上干土干草,猪猪会高兴得摇头晃脑又蹦又跳,农民称为“啸圈”,有时候一不小心还会蹦出猪圈。猪猪还会用嘴巴把干土干草拱到它的“卧室”,把卧室垫得高高的干干的,睡起来一定很舒服。 当然,猪猪最关心的还是吃。传统的农家猪食是猪潲,也就是把青饲料和米糠或麦麸一锅煮,凉了喂猪。猪潲喂出来的猪肉味道正,煮肉的时候香气扑鼻。缺点是饲料利用率低,每天煮上一大锅,猪吃得肚子拖地,但是长得很慢。煮潲还要烧掉大量柴草,在当时农村烧柴很紧张的情况下,也是一个不小的负担。许多农家被迫用本来就不够吃的口粮到城里去换煤球。 当时有人发明了让猪猪吃生食,就是用生饲料直接喂猪。这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发明。生饲料喂的猪长得快,饲料消耗量降低了,更重要的是再也不用每天消耗大量的柴火和很长的时间去煮潲了。 后来我在一个资料上看到用发酵饲料喂猪,我就大胆试验。发酵饲料是把青饲料和米糠充分混合,放进缸里压紧。铺一层饲料盖一层米糠,最后用塑料布扎紧缸口,确保密封不漏气,使之自然发酵。二十四小时以后打开,就有一股甜酒酿的香味扑鼻而来。猪猪特别爱吃发酵饲料,大概是发酵饲料里含有甜酒的成分,吃发酵饲料的猪皮毛发亮,能吃能睡爱玩精神好,长得特别快。这里有一个成功的关键,就是制作发酵饲料的全过程不能沾一点点生水,否则就发不起来。把前一天吃剩的饲料混合进新拌的饲料,发酵的效果会好很多,类似于做馒头的老面。 做发酵饲料需要大量的青饲料,为此,我在自留地上种植了大片的红薯和青菜,用红薯藤和青菜叶做青饲料。后来自己种的不够了,就到集市上去买一部分作补充。临近年底,天气越来越冷,集市上也没有青菜卖了,只好到池塘里去捞水草。我是用两根长竹竿夹住水草,转几个圈,再用力扯上岸。猪猪最喜欢吃的是一种椭圆形叶子开黄色小花的杏子水草和一种长在水底很像韭菜的鞭子水草。这两种水草捞尽以后(因为还有别的农户也捞水草喂猪),就只好去捞长得最多猪猪最不喜欢吃的狗尾巴水草啦。由于水草的叶子上沾有很多泥沙,所以还得彻底清洗水草并晾干,才能用来做发酵饲料。大冬天,呼呼的西北风,冰冷的河水,每天蹲在小河边清洗一大堆水草,十根手指冻得像胡萝卜没了知觉,那种感受至今难忘。 经过一段时间的喂养,吃发酵饲料的猪明显地比其他猪长得快长得好,引得村上的农户都来参观。队长还说要在全队推广。 过了腊月二十,家家户户都开始宰杀年猪、祭祖过年。和自己亲手喂养了大半年的猪猪告别,心里特别舍不得。杀猪的时候,我总是躲得远远的,不忍心看不忍心听。分割后的猪肉头尾用来祭祖,其余的腌起来,带一部分到上海送给父母,留一部分慢慢吃。 当年在农村喂猪是为了生活,因为喂猪能分到一份自留地、粮食和柴草。如今我回到城里,早已衣食无忧,喂养宠物只是为了精神生活更充实一点。其实我的内心还是很喜欢猪猪们,希望能够有机会为了爱好而再去喂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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