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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你过分美丽
送交者: 马三立[☆品衔R4☆] 于 2021-01-07 16:13 已读 7791 次 2 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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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你过分美丽 6park.com

又是临行前,注定失眠。他叼着烟在熨衬衫,一丝不苟,好像有一丝皱褶就见不得人一样。烟雾和水雾混合在一起弥漫开来,扑散在他脸上化作汗水。就这样男人身上的薄荷沐浴液味道和汗水混合在一起,那是略带颓废但却真实的气味。他干脆停下来抽完了烟再继续干活,男人是注定无法一心多用的,做好抽烟一件事就很好了。或许该再有瓶啤酒吧,或许还需要几片薄荷,那就干脆该再有一套煎饼馃子配菱角汤呢。他自嘲的笑着,人心不足呀。 6park.com

我们这些留学时认识的朋友都喜欢叫他老四,老四家永远有啤酒和音乐,再加上他样子平和,所以很招大家喜欢。多年来他只有两种颜色的衬衫,黑色和白色,最简单的款式,永远是同一家店。他的无线耳机里一直播着各种老的摇滚乐,每次远行会给别人寄明信片,他是属于90年代的男人,迷恋于那个年代的一切。公司里的女孩子都笑话他应该是最后一个坚持用手帕的男人了。但他们不知道他其实每天随身带两条手帕呢,因为他喜欢一切事都有所预备。 6park.com

在整理行李的时候,他蓦然发现自己竟然也能把一支大行李箱装的满满,看来习惯舒适是这么容易的。再也不是那个可以背起背包,锁上房门就可以流窜半个欧洲的自己了。那时可以拿出全部的积蓄在陌生的街头和一群人弹着吉他买醉,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不必留任何联系方式,只是那一刻的彼此温暖和安慰。 6park.com

波尔多有法国最灿烂的阳光和最好的土壤,而ST EMILION则集中了波尔多的精华,所以这里有最好的葡萄酒和最美的姑娘。绿裙子的姑娘大声的说笑,温婉却高调,自始至终就是整个会场的核心;明眸皓齿,顾盼流苏;一颦一笑间的妩媚或许是来自某些职业训练,但那真的是迷人的。但她却又有让人猜不透的笑容 ,是职业习惯养成的不着痕迹,还是天性使然的真情流露又稍带克制?男人都会愿意花时间揣测美女的。她的身边自然不会缺少热忱的倾听者,从始至终都有一群男人围绕在她的身旁。他自然也注意到她的美丽,那份让人心襟摇曳的美。但杯里的酒真好,又有奥芬巴赫的音乐,他不想敢去接近她,因为一切都恰到好处。这很难得。 6park.com

她肯定是习惯于这样的场景了,有条不紊的应酬着所有人,让所有人感受到她的亲切但又总是保持好适当的距离。其实这样稍有温度的夜晚,她更希望脱去高跟鞋,就赤着脚跑在在草地上,粘上开心的泥巴,然后笑笑,席地而坐。这丝质的长裙现在看来仿佛就是一身绳索,束缚着让她无法张开那双自由的翅膀,哪怕是朝生暮死的蜉蝣,它也是可以飞翔的呀。她突然想起了那个长胡子老歌手的那句歌词,ma
liberté de penser;这想法一闪而过,有些可笑也有些无奈,所以不如干脆忘掉。 6park.com

但她却还是看到了落寞的他,她很快看出来这个老男人本并不属于这里,即使是远远的,也感觉到他那笑容背后的惆怅,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忧郁。一个穿着亚麻衬衫的落寞男人;那出离感写满了一脸,让人感觉他就是个久居地底的隐士,一下子误入这样的喧嚣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男人的情绪是很容易被女人看穿的,因为他们从来都不善于掩饰自己,抑或说他们总是自以为把自己掩饰的天衣无缝,但那都是徒劳。 6park.com

其实多年来他一直不太喜欢陌生人多的地方,也尽量和所有人友好的保持着自己觉得合适的距离。在这样的场合里,男人大多数都是夸夸其谈,向女性毫不保留的炫耀,一股爆棚的欲望感,让他很不舒服。当然她对这样的场合就绝对应付自如,她只需要做出倾听的姿态,而不必理会对面那人说出的任何一个字眼。她突然很想脱离身边这群人而跑过去和这个男人聊天,因为她觉得他可以说出一些不同的词句。 6park.com

眼神交汇时,他扬了扬嘴角,举了举手里的杯子,算是一种问候吧。 6park.com

你不是来买酒的吧,你和他们不一样。女子飘然出现在他身边,很自然的说出了自己对他的感观。她的声音很好听,这又让他多了一个喜欢她的理由。 6park.com

我如果说是来找你的,你应该不会相信吧? 他微笑着对她说。 6park.com

不信,这个搭讪的借口太烂了。她接的很好,让这场对话不至于戛然而止。 6park.com

那好吧,你就当我是个混进来蹭吃蹭喝的坏蛋就好了。但是要不要和我这个坏蛋一起出去抽支烟呢?我进来的时候看到酒庄门口的水塘,那里很美。他发出了邀约,他很自信,女人应该是喜欢这样的邀约的。 6park.com

女人没有退缩,他们就是这么肩并肩的走到离水塘不远的石凳上坐下。每人一支烟,样子很平等而且无忧。女人大方的介绍自己叫阿晓,竟然是半个香港人。这是他见过说国语最好的香港人了,连儿化音都会。而老四走遍了大半个中国,粤语也基本都听得懂,还会故意逗她说两句;所以两个人聊得很热络,仿佛是两个故友重逢。我想任何旁人都不会相信他们只是认识了这么短短几分钟而已。他们两个开始聊天时正是傍晚,听说过一个笑话,晴朗的傍晚是最容易恋爱的,因为我们都被落日刺眼的光亮照得看不清彼此。 6park.com

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这样的句子在他的心中涌起。漂亮姑娘虽然未必会被歌咏,但应该配得上一句好诗,美好的东西不怕叠加。 6park.com

他永远话不多,永远习惯于站立于人群的角落中,姿态略带谦卑,但更多的是出离;他并不冷漠,但只是更喜欢和美好的事物保持一定的距离,怕的是过分的接近后的不知所措。虽然也是40岁了,但老四还算不上人到中年万事休的状态,他身材依旧算是健硕,头发浓密,香水味道简单,看来会是很多女人喜欢的样子。 6park.com

遇见阿晓是在五月末,日子总是晴朗,夜开始不再漫长;但依旧有微凉的风不断吹起。不记得是谁说过的,当香烟点燃后的白烟不再随乱飘散时,夏天就快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抽到嘴里总觉得味道怪怪的,变了的就不会再和从前一样,哪怕情怀依旧。 6park.com

突然老四问起,你现在快乐么?这是个可以写一篇论文也可以一带而过的问题。 6park.com

阿晓也不知怎么竟然突然发现自己不会答他了。哪有人现在还问这样的问题呢?这样的问题有答案么?她只是含糊的回他说,还好吧。 6park.com

那就好,这是我要的答案。嗨我饿了,和我约会下馆子吧?到城里去吃,我喜欢波尔多。他听了她的答案,高兴的像是个吃到糖的孩子,满脸笑容。他想学着去做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但还是会露怯,一下子忘形。他甚至直接约她去晚餐了,就差牵起她的手一起跑掉了。 6park.com

阿晓也接受了他的邀约,可以笑得这么灿烂的中年男人不会是个坏人。她也突然觉得可以去这么放肆一下。这样溜走有点私奔的意味。 6park.com

晚餐是丰盛的,波尔多的餐馆是不会让人失望的;好吃的牛肉,生熟适中;再配上好喝的红酒,还有这样漂亮的姑娘,这一刻的人生是味道十足的。他们喝了很多酒,难得遇到一个口味一致的人对坐,于是世界都变得更加美妙了。 6park.com

OK,实话实说吧,我还是想要知道为什么 ? 为什么会有今天的相遇,会有今天的一切对话,会有这么美好的晚餐?阿晓还是觉得美好的东西大多不可靠,更何况一切来的那么顺利。在成长中经历了无数失望,背叛,无妄的相关和有始无终后,有多少人能够依然相信一见钟情么?于是在喝咖啡的时候,她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疑惑而发问了。 6park.com

老四此时竟然有些欲言又止,“不知为何,恰如其分的话总是姗姗来迟,错过最恰当的时机。”但故事总是要说的,那是个童年的故事,或许会很长,但他们都有时间。 6park.com

老四和老林是从幼儿园就在一起的朋友,永远是老林不断带头犯错,老四不断受罚;但他不会介意,因为他们是好兄弟。直到长大后,他们上了同一所大学,老林弹吉他,老四是鼓手,学业潦草,但乐队却做得小有名气。最后甚至老四也跟着老林跑到了法国;老林一直荷尔蒙充盈,恋情不断,老四则要不断要做老好人帮他善后。听女人的诉苦,讲着她们的大概如出一辙的经历。但最可气的还是这个习惯穿三件套西装留胡子的家伙竟然每次都可以假装潇洒的告诉老四,他是爱她们所有人的,但是只希望她们记得他的爱,他的存在就好了。老四会生气,气自己交友不慎,但每次一起喝完半瓶威士忌后大家就都变得心平气和了。 6park.com

但这对合金组合也会解体的,有一天老林说要跑到南美去碰运气;留下了两人合资公司的所有股份给老四,并告诉他,那里不适合他的。于是两个男人在某个巴黎拥堵的早上在机场干了一杯咖啡而分别,好几年再没有见面。男人之间的友谊有时就是如此,坐在一起可以废话不断,但分开了就觉得岁月静好,相望于江湖了。 6park.com

于是习惯简单生活的老四,因为老林的离去而日子过得愈发平淡。像是一座上满发条的时钟,每一步走的兢兢业业,毫不偏离。期间他也因为家人的要求而和姑娘约会,甚至想和她结婚。那姑娘无可挑剔,温文尔雅,会做饭,也会打扮;有她的日子是发光的,她让他感觉到了幸福的感觉,让他甚至想学诗人的样子,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但隐隐的他也觉得总是欠缺点什么,却又说不上来。但老四还是买了戒指,准备下一个纪念日送给她;她应该会接受的。 6park.com

就是一个深夜他接到了老林打来的电话,这个家伙竟然又跑回巴黎来了。也打乱了一切。老四赶到机场见到了这个老家伙。还是三件套的西装,但人瘦了很多。见面也不需要寒暄,只是他问老四,哪里可以喝酒呢? 6park.com

两个男人就在老林家门口夜间超市门口买了酒,坐在车里喝了起来。喝酒时老林一直在咳嗽,仿佛一路上也是如此。 6park.com

男人之间是不会嘘寒问暖的,但老林看出了老四的担忧,他说,自己还有6个月命,所以急着跑回来看看他的老朋友。他说的时候一直面带微笑,仿佛在说一间和自己毫不相关的八卦新闻。老四一时怔住了,他不知该作何表示,只是再喝了一口酒,算是为自己压惊。 6park.com

老林的身体状况日渐变坏,坏到已经不能好好地睡一晚了。幸亏他带回了大把的钱财,足以让他在体面的单人病房住着。没人知道他到底怎么挣到那么多钱,但这的确让他保留着弥留之际的几乎有尊严;哦差点忘了,他不能喝酒,这让男人的尊严大打折扣。 6park.com

那天老四在他床边半梦半醒间,被他用力晃醒;他肯定是用尽了全力才能晃得那么使劲。他递给老四一个名字和电话,他拜托老四带着他死后留下的所有钱去见她。老林断断续续的说,他其实从第一天回来就一直想要拜托老四做这件事,但是他总觉得自己做不到。但如今他真正明白,她始终是唯一一个让他有想法结婚生子的姑娘,尽管他们只相处了三天。可是他还是为了去开矿而放弃了她。并且走时并没留下一个字。这女生就是阿晓。 6park.com

老林的葬礼是简单的,毕竟这个家伙没有太多的朋友,亲人也早已疏离。老四没有献花,只是买了一瓶最好的威士忌,洒在了他的墓前。之后他打电话给那个一直约会的姑娘说,他要去南方,她可以等他,或者把他忘了。因为经历了一场生死,他怕自己不会再爱了。他怕自己爱上她只是因为寂寞。 6park.com

老四终于讲完了故事,等着阿晓的泪水或者是她的耳光。但很遗憾,男人的自以为是没有换来任何回馈,她只是专注的看着他,置身事外般听着故事,仿佛一切与她无关,只是江湖传奇。 6park.com

她等到最后只是悠然问他,那你为什么不一早就说出你的来意呢?而非要编排出这一切。一个女人是会非常享受一场约会的状态的,尤其是和一个好男人来一次体面的约会。可你为什么要搞砸这一切呢? 6park.com

老四非常正式的对她说,我只是好奇你该是怎样的女子,但今天终于明白了,看过你的眼神就让男人开始有了家的期待。我甚至有一刻觉得我该落荒而逃。 6park.com

阿晓把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背起背包要离开。老四坚毅地拉住了她的手说,或许你不在乎那笔钱,但你该狠狠的花掉它们,你配得上这么做。而不必去原谅或者遗忘。 6park.com

我家的孩子,她不需要知道她的父亲是那个混蛋,也不需要他的一分钱。她会快乐健康,会遇到一个好男人爱她,而不是留给她彷徨和无助。阿晓依旧没有哭,天知道她是如何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只是那冷冷的口气让人不寒而栗。 6park.com

那一夜老四就坐在皮埃尔大桥边吹着河风,听着流水。想来想去,他掏出了那枚戒指,甩手扔到河里,他配不上那姑娘,他会带给她忧伤。好姑娘是应该配得上一首好歌,一段好诗,一瓶好酒,而不该是一段忧伤。生在这世上,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爱上了这样句子,所以我们都不会再爱了。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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