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谍恋舟 1
送交者: 小刀杨汐[♂品衔R2☆♂] 于 2021-05-11 6:51 已读 5245 次  

小刀杨汐的个人频道

《谍恋舟》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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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的夏天显得异常炎热。 6park.com

    天上的阳光强烈而刺眼。 6park.com

    因为强烈的阳光,晒得万物随时可以燃烧一般。二十四岁的我穿着一身黄泥色的警察制服,也因那猛烈的日照,皮肤被晒得黑黑的。尤其是两眼之上的脑门部分,两块发青乌黑的斑显得格外明显,乍一看以为我是一个黑面神。还在岭南人民公安警察学校读书之前,早已有所耳闻,蒲镇是一个绿荫如盖的地方,那里更是一个以生产毛竹闻名全国的地方,整个镇上的人大都是篾匠,街道两旁的店铺里一水儿的摆卖着各种竹子编制的器皿,有竹筐,竹篮,竹床,竹椅,竹杯--- 6park.com

    镇子的房屋与各处角落也几乎都由竹子组成,重重叠叠的绿影中有似如来佛祖端坐讲法的天竺,但是于我日渐昏沉的脑海中却平平白白地移来一座五指山;那山异常俊秀美丽,让人心神安定,或可以度我心里一场浩劫。 6park.com

   那天天上的炼丹炉仍旧被孙猴子打翻,地上落着一处又一处的火焰山。 6park.com

   我脑门冒着汗,背着李行,提着一个手提包由大客车上下来,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派出所报到。面前的派出所是六间屋子,也是以竹子为主搭建的。这些房子在阳光里散发着一种很沁人心脾的香气来,让人神智为之清爽起来。这六间房子其中有所长办公室一间,户籍警一间,我和其他两个临时警员一间,厨房一间,其他的两间为监狱。虽说它的规模不显气派,但配制还算完备。两间监狱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这个小镇上的刑事案件少,民风淳朴。 6park.com

    当我一脑门的汗珠子走进屋里时,他们表示了热烈的欢迎。 6park.com

    所长年约五十岁左右,姓洛,叫洛家诚。 6park.com

    他热情地介绍着所里的一切。 6park.com

    户籍警叫商小珂。 6park.com

    其他两个协助办案的人员是叔侄俩。叔叔叫钱壮竹,侄儿叫钱康。他们都是镇长的嫡系,一个是镇长的儿子,别外一个则是镇长的弟弟。他们苗正根红,若不是文化水平低了点,早就考入真正的警校,当上了正式的人民公安。他们属于辅警也叫“草帽警察”不仅协助我走访,探查,还分担着当眼线的角色,所长洛家诚经常让他们化扮成渔民,去接近去打听或跟踪或抓捕对岸潜海而来的特务。没过多久,我便看过他们冒充渔民的样子,他们头上戴着草帽,肩上有补丁的地方扛着破渔网,一身鱼腥味,神情恹恹的。 6park.com

    “阿康!” 6park.com

    我穿着黄泥色的公安制服开玩笑试探性地喊了声。 6park.com

    但是他并不回答,头一直未回地往前走着。 6park.com

    我为他装聋作哑的样子,感到有几分滑稽。 6park.com

    回到所里,我问着叫你的名字,你为什么不答应。 6park.com

    钱康说:“我角色投入得很到位,在路上你我素未谋面凭什么你一叫我就答应呢,如果答应了,那就暴露了,作为内应我的身份暴露了......” 6park.com

    他总是阵阵有词,而且逻辑条理清晰。 6park.com

    但是作为年纪差不多的人,他的辩驳总是让我心里窝着一把火,这小子不服我,当然我更是未把他放在眼中。 6park.com

    他为什么不服我,对我有些看法,我想,他是将我当作情敌了。 6park.com

    毫无疑问。钱康喜欢小珂。他看她,满眼全都是柔情。那些柔情如同水一样。 6park.com

    我也看商小珂,我觉得她是骨头。 6park.com

    而我是狗。 6park.com

    转眼已是入秋。 6park.com

    让我没想到的是入秋的天气,它仍像一个精神头十足的青牤子,天晴天蓝得斗气百足,由竹林里透过来的海风一落入镇中,便化作了一面青幽的火焰。那天有些气喘心虚的我正与小珂一气接着一气地喝着茶水时,钱壮竹与钱康火烧火燎地蹿进屋来,干涩涩地嗓子冒着烟说:  6park.com

    “他娘的,狗玩意,狐狸露尾巴了,老林又跑到海滩放信号去了,瞧,这是证据---” 6park.com

    他说着让钱康将一只编得很密实的竹篮子和一只充足气的篮球放在了桌子上。 6park.com

    以我的学习成绩和各科的考核成绩,我原本是会被分配到广州刑侦大队去的。可是受了父亲的影响,我被连累分到了这个偏远的地方,我的心中很不情愿。至于父亲为何由广州被贬到梅州,我想只有那个让他抛妻弃子的女人能够替他说得清楚。既然在男女问题上栽了跟头,我对这方面是极其敏感的。钱康将这些所谓的证据摆在小珂的面前无非是想向她证明,通过自己的努力他是一名合格甚至是优秀的办案人员,假以时日,他必然能够转正成为一个真正的警员。 6park.com

    “这些是证据,什么意思呢?” 6park.com

    小珂笑着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瞅着问。 6park.com

    “这,这---” 6park.com

    钱康着急地抓了下自己的脑袋,又求助般瞅了眼钱壮竹。 6park.com

    “---瞧这篮子上的小鸡,不是在地上觅虫吃,你瞧都飞到浪尖上跳舞去了,多奇怪啊---” 6park.com

    “这能说明什么呢?” 6park.com

    “这,这---” 6park.com

    钱康被问住了。 6park.com

    钱壮竹也解释不清楚。 6park.com

    他们叔侄互相看了眼。钱康一拍自己的头,恍然大悟一样,从小珂的抽屉里掏出一把剪子,口气决绝地说:“也许证据就藏在这个皮球里面。” 6park.com

    他说完用剪子尖一下子扎入皮球中。 6park.com

    皮球“哧”地一声,气泄了下来。 6park.com

    他忙着将皮球剪开,皮球里外皮看了一个仔细,结果一无所获。刹那他像极了那个没有气的皮球,无精打采地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 6park.com

    小珂觉得有些尴尬,她的脸变得红红的。 6park.com

    她甚到不敢与我的目光对视。 6park.com

    “---老林,老林是一只狡猾的狐狸,太狡猾了,太狡猾了---” 6park.com

    钱壮竹面也呈讪讪之色。 6park.com

   “别,别这么说,没有证据,不能枉评一个人的好与坏---” 6park.com

    小珂喃喃地说。 6park.com

    她依旧不与我的目光对视。 6park.com

    她替钱康有些尴尬。 6park.com

    她觉得钱康有点敌视我。钱康所说的老林,原本不在任何监视的范围之内。而最初我还未来蒲镇的时候,老林每年都会在这个时候往大海里放上一只竹筐和皮球,以他的说词是,皮球载着竹筐漂流于海上,兴许哪一天他的孩子可以认出那是他的手艺,从而也证明了他还活着,希望孩子能够来寻找他。---而我与老林成为“忘年交”的朋友时,他放皮球与竹篮的行为却成为联通台湾敌人的方式与手段,被一厢情愿地垢陷。 6park.com

    我有些愤怒。 6park.com

    目光冷凛如刀。 6park.com

    阳光依旧毒辣。 6park.com

    小珂的脸上简直有一团火焰在呼闪呼闪地跳动着。 6park.com

    钱康有点颓然试着站起来走了几步,又颓然地一屁股坐在门槛上,他的眼睛失神地看着远方。 6park.com

    钱壮竹的神情则显得有些木讷,他迟疑了下将竹篮子和破皮球收拾着放在我们共同的办公桌子下面后,取了一支长长的旱烟袋,用粗糙的手将布袋里的烟沫按在烟袋锅子中,划了一根火柴点着后,嘴吧哒吧哒地吸了起来。 6park.com

    他们叔侄都显得有些沮丧。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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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初,我一来到这派出所就察觉出这里的气氛不一般。 6park.com

    钱康真像是一块狗皮膏药似的差一点就贴到小珂身上了。只要他没有什么任务,她在哪里他就出现在哪里。她走到哪里,他便跟到哪里。她说我要去下厕所。他说那我也去下男厕所,一起吧。--- 6park.com

    有时我真想把他叫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跟他说说追女孩的方法,真不是这样的追法;这样只会吓跑人家。要懂得有的放矢,或故擒故纵。你先将自己定位在她身边,当她感觉有你存在了后,你再渐次疏远她,等到她想起你时,你再慢慢靠近她--- 6park.com

    这些追女孩子的办法,大部分都是我在上警校时听那些追警花一追一个准儿的师哥师兄们说的。 6park.com

    不过,这些经验我懒得传授给他。我以为有本事还是自己使吧。再其次小珂长得确实可爱美丽极了,进所的第一天一见到她的面时,我差点以为她是从画上走下来的仙女呢。她个头不高不矮的,梳着五号短发,身上穿着一身黄泥似的警服,飒然勃发。我暗中比较过,她比我心目中爱着的赫连莲还漂亮十分。 6park.com

    我是惟一一个由外地分到蒲镇的,他们都是本地人。 6park.com

    因为我是男的,还单身,我的宿舍便直接安排在所里了。上午在所里见完面,下午所长在所里招待了我。酒桌上我跟所有人都碰了杯,喝了不少酒。临到黄昏时,所长就吩嘱了下,让穆西河在所里直接值班好了,大家没什么事情也都回家休息吧。于是,我有几分醉态,回到所里一个人正坐在值班室里捏着脑门时,小珂不知何时一个人走了进来。 6park.com

    “你怎么来了?不回家睡觉去。” 6park.com

    “我来帮你收拾收拾床铺,一个人由大城市初来乍到的---” 6park.com

    收拾就收拾吧。反正她勤快。反正她愿意。反正她有时间。我居然在猜想里感到有些疲倦居然睡着了。 6park.com

    梦里她依然在替我铺床铺被。 6park.com

    可就是在她帮我铺床转身的时候,我不知道犯了哪一根神经,居然一把由后面将她抱住。待她吃惊地挣扎反抗时,我居然狠狠搂着她的腰,狠狠地亲了她一口。她的嘴唇软软的,跟花瓣一样。我初时亲着她,她使劲地反抗,后来反抗轻了,当我的手去解她的裤腰带时,她就开始煽了我一记重重的耳光。 6park.com

    那耳光声有些发闷。 6park.com

    我拄在桌子上的胳膊一滑,原来是南柯一梦。 6park.com

    时间在沉闷的气氛中走得很缓慢。一直慢慢地拖到了黄昏;也挨到了下班。 6park.com

    钱壮竹叹了一口气,神情肃穆地换了下班穿的衣服腰间插着烟袋锅子,背着手四平八稳地向东走去。小珂瞅了我一眼,跨步拎着钱康的脖领子俩人一起进了值班室要说着什么。我呢是故意显示胜利似的,穿着一身让自己看起来万分威风的制服,扣好脖子上的风纪扣,很从容地一步一步向镇西走去。 6park.com

    老林的家就安在镇西最把头。 6park.com

    当初我隐约感到钱康对我有敌意时,我就选择了避而远之。也就是那天我信步走着走着就走到镇西头。并在一座三层结构竹楼前,停留了许久。 6park.com

    那竹楼隐约藏于一片细竹之中,门前有小桥,院内有水井,院内的土地平整整的,水井的地方还有一株桃树。更让我吃惊不小的是,门前依一条细水沟的地方设有两个装垃圾的竹筐,里面分类地堆着一些生活中的垃圾。 6park.com

    我正举目细瞧时,一个年约六旬的老者神态健旺地从屋内轻步而出。 6park.com

    “年轻人,请进来喝杯茶吧。” 6park.com

    他见我居然像老朋友般,热情地邀请着。 6park.com

    我也觉口渴,于是应邀而入。 6park.com

    我走了半个小时的路。 6park.com

    又一次进了那个小竹楼里。 6park.com

    老林依旧一如往常在沉心编着他的筐。 6park.com

    “对不起,我把你当怀疑对象了。” 6park.com

    我不由对着抱歉地说。 6park.com

    “没事儿。” 6park.com

    他头未抬,眼睛也未向上瞟。 6park.com

    “赔你的竹篮钱与皮球钱。” 6park.com

    我从上衣兜里掏出了准备好的一元六角钱。 6park.com

    “不要了。” 6park.com

     他摆了摆手。 6park.com

    “吃没?” 6park.com

     他问我。 6park.com

    “没。” 6park.com

     我回答。 6park.com

    “---锅里还馏着馒头,碗架里还有一盘咸菜,饿了就吃一口,虽不好,可管饱。” 6park.com

    “我吃,不留给秀姨了?” 6park.com

     我问他。 6park.com

    “她要是来的话,还有她的,实在不中,我给她下个面条啥的。” 6park.com

    “秀姨,真要是跟了你,能挺享福的。” 6park.com

    我说。 6park.com

    “或许。” 6park.com

    他答。 6park.com

    “---也不一定。” 6park.com

    他补充着说。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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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为那只是一场闹剧,它结束之后便风平浪静。 6park.com

    可是没有过多久上面来了电话说是决不轻易放走一个敌人,秉着公事公办,一定要问清楚。 6park.com

    要求彻查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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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6park.com

    可眼下的局势不容乐观,新中国刚成立没有多久,台湾那边的老蒋一直蠢蠢欲动。 6park.com

    蒲镇虽不起眼,可是它是一处离对面的台湾,直径最近一个也是极具有重要战略地位的一个地方。一丝一毫也不能马虎,也不可轻以轻心。 6park.com

    别无他没。 6park.com

    我第一次正襟危坐在临时设立在牛棚的审讯室里,而老林就坐在干草堆上,他双手环着自己的膝盖,就那样开始了我们之间的问话。 6park.com

    那时外面的光线明亮。 6park.com

    我的鼻端充斥着牛棚里牛遗留下来的牛屎牛尿的臊味。 6park.com

    不知不觉中,那一刻我觉得老林像头牛。 6park.com

    有着牛一样的眼睛,目光里面充满了温良与敦厚。所以下意识中我想这审人的地方不应设在这里,应设在河畔的柳荫里。 6park.com

    这样也许对他比较公平些。 6park.com

    “姓名,性别,年龄,籍贯,职业---” 6park.com

    我声音低低地问着, 6park.com

    并装模作样地拿着笔随时在雪白的纸上记录着。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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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林诉说着: 6park.com

   “我叫林怀安,男,今年六十一岁,山东东平宿村人,是一个篾匠---” 6park.com

    他的声音略显沙哑。 6park.com

    “---在我的一生中有过好几个名字。真名叫林怀安。其他的时候,叫过朴义。周宣。汪宗明。闹嘎。无尘。” 6park.com

    他平静地说着。 6park.com

    我的心不由感到了惊奇与担忧。 6park.com

    “交待下编篮的事情,说些,说些重点---” 6park.com

    我不由想到“言多必失”这句话,善意地提醒他。 6park.com

    他未解我的意图,语气依旧平和。 6park.com

    “---是的,我最初当过喇嘛。---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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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林怀安的故事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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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闹嘎的名字是由色措喇嘛给我起的。 6park.com

    那天一大早我刚刚跟伙头喇嘛做完其他喇嘛的饭,刚刚坐下来喝过一碗小米粥后,就有一个喇嘛急急地跑过来说: 6park.com

    “色措喇嘛庙的色措大师要见你,你快快随我来。” 6park.com

    他们都该是本地藏民中的孩子来这个庙里当喇嘛的。他们的脸上大多数都有一抹像枣泥一样的红。他们的牙齿都挺白的。后来,我第一次用牙膏时才知道他们清洁牙齿主要是靠嚼草根,嚼烂的草茎与香辛相仿。我饿晕时隐约记下了色措大师一面,进了石头垒彻的屋子里,在一只油灯光下,我才更仔细地认识了大师。他年约六旬跟我现在差不多,慈眉善目的,身材高大如一座山。他穿着枣红色的藏袍,剃着发青的光头,手里盘着一串佛珠。那样的珠串我还是很小的时候就见识过。那时它们在我奶奶的手里。我奶奶也是一个笃信菩萨之人,每天雷打不动的,她早上起来先是净了口净了手净了脸,先给供的观音菩萨上上三根香后,这才开始一天的劳作。她的腿脚不利索,地里的农田也不多。她主要就是吃好饭,填饱肚子后,开始念经。 6park.com

    她念的是“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行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舍利子是诸法空象......” 6park.com

    我奶奶念《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的时候很虔诚。如果碰上天气好的话,有阳光透过纸窗投进来,那一线光明里,她有如一尊菩萨。 6park.com

    仿佛是得道的人都会识一些天机。 6park.com

    而那些天机就藏在你摊开的手掌里面。 6park.com

    屋内。他一直盯着我的脸看。过一会儿,色措喇嘛才让我走到他身边坐在一个蒲团之上,他声音如洪钟地说,“来,孩子摊开你的手掌,我来给你看看,你有没有当喇嘛的命。” 6park.com

   “有啊。俺有啊。” 6park.com

    我真诚地说,“俺奶在家就吃斋念佛的,所以,俺饿倒你庙前你给俺吃的,给俺喝的,还有穿的,都是菩萨的意思。” 6park.com

    “哟,还灵牙利齿的。” 6park.com

     色措喇嘛笑着,他捡过俺的手,目光如同一丛溪流在俺手掌上的条条线线,或星丘,或纹岛一一细细扫过,于是乎俺的心有点异动,那目光有如阳光普照俺的命运,万片荒芋之中滋养出麦穗或是萆草。 6park.com

    “有,你有当喇嘛的命数---叫闹嘎吧,藏语孤单福娃的意思。” 6park.com

    “孤单福娃。” 6park.com

    我觉得挺有意思。 6park.com

    福娃讲不上。可是“孤单”确与我紧紧相随追似的。 6park.com

    那年俺的岁数刚刚二十出头。 6park.com

    是由山东地界开始往广西遵义那边徒步而行的。 6park.com

    那时,俺的肩上扛了一只哨棒。哨棒上面桃着一个蓝色包裹。一踏上官道,俺的大步就跟流星一样甩了起来。 6park.com

    那个时候俺的心气高涨如同火焰。 6park.com

    见谁都七个不服八个不愤。 6park.com

    这种神气与趾高气扬,源于俺的底气。 6park.com

    俺是一个练家子。自小的功夫。 6park.com

    小时候俺就跟遵义的蓝师傅学硬气功,擅使铁砂掌,兵刃则是飞刀。后来飞刀带身上有些显眼,改练棍了。俺出乐平县之前就曾在藩村惩办了一个采花贼,用他的狗命印证了下俺的真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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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该是俺第一次跟人动毒手。 6park.com

    俺记忆犹新。 6park.com

    那天晚上月黑风高,俺穿着夜行衣一直躲在那户大宅的屋顶之上,幸好天气不凉,俺持着耐心,一直悄悄地守着。守来守去的,果然在三更天之后,一个同样穿着夜行衣的人蹑手蹑脚由墙外一个“旱地拔葱”轻轻落入那户人家院中,这采花贼先是“探点”,他四下寻摸了一会,见没惊动任何人,这才,轻手轻脚走到那户小姐住的屋子外,从怀里掏出了能令人闻味便倒的迷香,他正要捅破窗纸往里吹的时候,俺也是同样小心翼翼,提气飞落到院中,并且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背后,不待他发觉,手掌运力“啪”地一声就重重地拍在他的后背上。 6park.com

    这掌力我俺一下子就用了十分力。 6park.com

    那贼人吃不了重劲儿,先是他先是“哎呀“一声惨叫,紧接着嘴里便喷射出一滩鲜血来。 6park.com

    俺生平第一次打人见人血。 6park.com

    还看见血喷射在窗上,心里不仅是又惊又怕。 6park.com

    惊的是这铁砂掌果然跟师傅说的一样,像一只熊的铁掌,拍下人能要人命,其掌法狠辣。 6park.com

    怕的是,自己真的杀了人,一出道就犯了杀戒。 6park.com

    俺的心不由着,跟面鼓一样“咚咚咚”地跳起来。 6park.com

    “---贼,往往是这些干采花勾当的贼,没有几个有真能耐的,有真功夫的大部分都去东北当胡子和绺子了。” 6park.com

    我的心有些轻松开玩笑地说。 6park.com

   “你知道的挺多呢。” 6park.com

    他也笑了下。 6park.com

    真看不出老林会功夫。我不禁又问,“为什么夜袭采花贼?就是为了试试功夫么?” 6park.com

   “不尽然,不尽然。” 6park.com

    他摇了下头。 6park.com

   “俺离家出去,后来又去了遵义,都是跟这个采花贼有些关系的。” 6park.com

   “关系?” 6park.com

    我的好奇心顿时丛生。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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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俺爹是北洋政府袁世凯手下一个职位低下的武官。 6park.com

    他这个武官真功夫不多,但脾气火爆。他还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好色。他在京城没有能耐,也没置办起像样的宅子,俺一直跟奶奶,娘,哥哥,师傅,水草都住在乡下。 6park.com

    每年冬天的时候,爹才回来一次。 6park.com

    他回来一般在家里住上十来天。这十来天里,他主要是跟娘亲热亲热,跟俺师傅他的师兄弟喝喝大酒,再看看俺与哥哥的学的东西。 6park.com

    爹的行为,俺无可厚非。 6park.com

    村子里的人看他只是寻常人罢了,不过俺心里却一直拿爹当一个人物来看。 6park.com

    他的穿戴俺也打心眼里喜欢。 6park.com

    爹穿着灰色的棉袍,里面是紧身黑色的薄袄,一条黑黑粗粗的大辫子盘着,他腰里还捌着一把锃光瓦亮的火铳。 6park.com

    爹该算是一个孝子。每回回乡,他都会在京城或其他地方淘弄回一些高僧亲手书写或高僧开过光的经书拿回来给奶奶念。 6park.com

    奶奶原是目不识丁的,为了念经,她特意请了私塾周先生来教她认字。至于,俺跟哥哥的书与课,也是跟着周先生念的,是他教的。 6park.com

    爹回来不仅要考俺与哥哥的武艺,还要考《三字经》.《百家姓》上的东西。自小到大,哥哥一直压着俺一头。首先他的样子长得就比俺漂亮多了;浓眉大眼,中等个头,身材匀称,属于蜂腰猿背,丰神俊朗。他的脑袋瓜子也比俺好使多了;娘曾说给俺三个脑袋也不顶他一个。 6park.com

    自然,哥哥的功夫一直也比俺强许多。有许多俺要琢磨半宿的招式,他只消一刻就能运用得得心应手。 6park.com

    时间就是那样飞快。 6park.com

    那年爹的辫子也剪了。发型好似北平女学生的五号头。他仍旧穿着灰色的棉袍子,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于一个黄昏出现在宿村村头。 6park.com

    奶奶先是有些喜滋滋地抚摸了半天一册北平高僧净云亲手用毛笔写的《金刚经》,匆匆吃了一个馍后,就漱了口,回自己的房间念经去了。 6park.com

    娘殷勤地又烫了一壶酒。 6park.com

    爹重新盘腿上炕后,便将俺与哥哥,还有水草叫到桌子前。 6park.com

   “水草,你爹在北平待了几天,然后就去了东北,他走时又叮嘱一遍,你跟怀安的婚事也该办办了。” 6park.com

    爹一提及俺与水草的婚事,俺的心差点乐开花来。 6park.com

    “这---” 6park.com

    水草好似犹豫。 6park.com

    爹又将一盅酒一饮而尽,他耷拉着眼皮,又说:“孩子,你跟怀安是属于指腹为婚的,不过,那时是我跟你爹一起闹义和拳,酒喝多了一时醉话,现在你大了,时代也改变了,孩子,你的心意如何?愿不愿嫁给---” 6park.com

    爹指了指俺。 6park.com

    俺忙冲水草又是拍拍胸脯又是用手指指自己。 6park.com

    那意思是说,是俺,水草,快应允了吧。 6park.com

   “---叔,俺,俺,俺不乐意。” 6park.com

    岂知水草却毫不留情给我当头浇了瓢凉水。 6park.com

    爹也是一惊。 6park.com

   “为啥,为啥不乐意?” 6park.com

    端着盘子刚走进屋的娘也问,“你俩不是挺好的么?” 6park.com

    水草的粉脸忽然显得煞白。 6park.com

    她坚决地说,“婶,俺就不乐意;怀安有点傻,有点笨,有点蠢,让俺嫁给他,俺宁愿去死---” 6park.com

    她居然这样贬低着俺。 6park.com

    俺始料未及。 6park.com

    心里面越听越觉得不是滋味,脑袋也同浆糊一样。 6park.com

    俺思忖着:不对啊,真的是不对的。不对头啊,不对头啊,前段日子,水草对俺好得差点脱光了身子让俺好好看一个究竟,这时却莫名的翻脸了。 6park.com

    俺站在屋地里俺的眼珠一直翻着一直苦苦寻思着。 6park.com

    “叔,怀安越学越坏了,他不仅又笨又蠢,现在还学着跟村子里洋牧师讲洋话,看光腚女人的画片了,就差就差吸鸦片了---” 6park.com

    她的嗓子忽然尖了起来。 6park.com

   “什么?!这混蛋玩意还跟着洋人鬼混,还混在一块---” 6park.com

    爹听到她的告发,眼睛立时横了起来,猛然间他从炕上赤脚跳到地上,一把揪住俺的耳朵厉声厉气地问“水草,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你这个小混账---” 6park.com

    俺真是万万做梦也不曾到一向温柔的水草居然平白无故地将一盆又一盆的脏水向俺泼来。 6park.com

    俺有些发木。 6park.com

    “娘!娘!娘!---” 6park.com

    俺忙转头求助。 6park.com

    娘此时也显得有些为难,她仍端着盘子不由将脸向外一扭。 6park.com

    俺忙又像海中瞧见稻草似的看向哥哥。 6park.com

    哥哥的表情更是为难,他边劝爹松了俺的耳朵,边说“爹,俺相信怀安是一时犯了糊涂,又是让洋鬼子引上的道,俺好好劝劝他,让他改,让他改,爹您先消消气,消消气---” 6park.com

    爹刚刚松了下手。 6park.com

    “---陈村的老赵家的老闺女,俺想一定不是怀安当采花贼,给祸害的,这个我这个当哥的可以拍胸窝子打包票---” 6park.com

    他说着话锋一转突然向俺心口插了一刀。 6park.com

    俺有些迷糊了,犯晕了。 6park.com

    “水,水,水草,你,你,你......哥,你也......” 6park.com

    俺小时候还有一个口吃的毛病。 6park.com

    一犯急说话就犯结巴。 6park.com

    俺一吱唔。 6park.com

    爹刹那火冒三丈。 6park.com

    爹和俺师傅是能尿到一个壶里面的人。 6park.com

    他们都是火暴的脾气。 6park.com

    他俩年轻的时候一起参加义和拳,一起杀洋毛子。一样疾恶如仇。至于师傅更甚,他对那些下流的登徒浪子更是恨不得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双杀一双。杀光那些人后,方才解了他心头的恨,也只有那样,师娘会带着俺从未见到过另一个师妹回来。 6park.com

   “什么,什么,你这个不孝子,学点功夫居然干出那种下三滥的事情来,看我不废了你---” 6park.com

    爹越说神情越激动,他的脸铁青着,他的胡须气得乱颤。 6park.com

    就在爹要学旧时的白泰官下毒手举掌要废了俺时,奶奶听见争吵声,她拿着经书喊着“---不能废了俺的怀安,不能废了俺的怀安---” 6park.com

   “娘,”爹不由抬眼看向奶奶。 6park.com

   “这个畜生不学好。” 6park.com

    这时娘冲俺使了一个眼色;她看了看俺,又看了看屋外,那时俺顿然茅塞大开,手拿住爹的手腕一拧,头一低从他的身旁便滑了过去,没等爹拔脚撵时,俺已然闯出门外,几步一甩,便如离弦的箭向前面飞奔而去。 6park.com

    那个晚上,俺感到天气齁冷齁冷的。 6park.com

    刮到俺脸上的风像刀子一样。 6park.com

    俺边往前跑边想,这以后可怎么办呢。 6park.com

    这一跑,俺从没想过居然是几十年。 6park.com

    冷风如蛇。 6park.com

    俺跑到一个背人的庙时才停了下来,并躲在里面。那庙门大开,一尊观音菩萨早已身首异处,俺一面给她的身子上安着脑袋,一面心里头琢磨来琢磨去的,最终合计出到一个结论:俺是遭了自己的亲哥哥的手,让怀部给算计了。 6park.com

    至于他为何算计俺,俺想,他肯定自己想得到水草。他从自己亲兄弟手里抢女人,真真不顾情面地横刀夺爱。 6park.com

    另一种判断:水草种种的配合,说明了她完全没中意过俺。--- 6park.com

    一想到她从未中意过俺,俺的心莫名其妙的像渍菜缸中的酸菜似的变得又酸又涩。 6park.com

    俺心里有埋怨。 6park.com

    怨爹不问青红皂白。 6park.com

    娘又偏听偏信的。 6park.com

    ---就是让俺长了一百张嘴也辩不出一个真假里表的。 6park.com

    俺思量着,原本俺还打算到北平找爹也在军队里混一个一官半职的,然而这一切都有如水中泡影。 6park.com

    菩萨身首连在一起静静地躺在地上。 6park.com

    俺缩头缩脑在庙里忍饥挨饿躲了半宿,等到天蒙亮亮的时候,心一横决定先洗清自己的清白,抓到那个真正的采花贼,然后,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地到外面闯一闯。 6park.com

    此决定一下,俺第一次仿佛有了定心骨,心渐渐安宁下来。 6park.com

    时间又是过得飞快。 6park.com

    从冬天开始俺一直没再回家。 6park.com

    春天时,化装成乞丐的俺,终于在一帮从外地来到这里的要饭花子那里打听到那个身轻如燕的采花贼,又要开始行动了,他在外省又干了不少坏事,此次,他又选择出现在乐平,是甜头没吃够。他这次出没的踩点的地方是藩村,目标的宇文述的掌上明珠宇文秀袖。 6park.com

    宇文秀袖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美人。 6park.com

    她不仅样子好,而且有学问,一直在北平姥姥家念书来着。这次初春回来因家里的娘生病了回来探望。 6park.com

    叫花子小丑衣服破破烂烂的。 6park.com

    他的年纪比俺小,可是要饭的年头,可比俺常多了。但是俺见他,心里却有点酸酸的,人和人的命是不一样的。 6park.com

    他是从小就要饭。 6park.com

    俺属于半路出家。 6park.com

    花脸猫般的小丑一边逮着身上的虱子一边说:“俺听说秀袖回来了,这回来不是时候,可能是命中一劫,听说让采花贼得惦记上了。” 6park.com

    “采花贼,”俺不由吃惊地问。 6park.com

    “对。” 6park.com

    小丑逮得心烦,他用牙齿咬着衣服的褶褶皱说,“落入那贼人之手,秀袖的清白好身子算是白瞎了。” 6park.com

    这便是一个由头。 6park.com

    再说此时,俺的掌心往下一引,采花贼又吐了一口血。 6park.com

    但俺还显嫩,见着血,心就跳得激烈异常。 6park.com

    屋顶院中的动静早已惊动了宇文宅子里的人。 6park.com

    屋内油灯一亮,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子带着一个年纪与她相仿的丫环,有些惊慌地一同从屋内走了出来。 6park.com

    俺不想节外出枝,也不想邀功请赏。一面叫她将昏死瘫倒在地上的采花贼绑住。一面叮嘱着说“---记着,这是一个恶贯满盈的采花贼,送去官办,防止逃跑可将他打残---俺去也。” 6park.com

    俺说完那些话便一纵身“嗖”地一下翻过墙,直接飘然而去。 6park.com

    时间依旧飞快。 6park.com

    官道上车水马龙的。 6park.com

    俺显得有点特别;有些傻气,也有些神气。  6park.com

    两种气质混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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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为什么,小丑缠上俺了。他听说俺要去遵义,他也要跟着,一上路,开始时还跟着俺趾高气昂的,可是后来,一到了上海的地界,他就不想走了。 6park.com

    他是被十里洋场的花花世界迷住了。 6park.com

    他一站在大光明戏院时,眼睛就不够使了。 6park.com

    他再见到一个给人擦皮鞋的,他便决定了自己的活路。 6park.com

    他不走,不走吧。 6park.com

    俺的心在那一时也有些动摇。 6park.com

    可是正当俺犹豫时,忽然看见一个貌似水草的女子的背影,于是俺又定了以前的主意,坚定地说“俺接着去江西遵义;遵义是俺的长城,不到遵义俺非山东好男儿。” 6park.com

    就这样俺与小丑分了手。 6park.com

    说也奇怪。 6park.com

    那女子选择的方向也是遵义那边,她一直走在俺的前面,就像一面旗。 6park.com

    她走俺跟着走。 6park.com

    她坐车俺也跟着坐车。 6park.com

    她乘船俺也跟着乘了船。 6park.com

    那女子打尖住店,俺也跟着打尖住店。 6park.com

    有天她从楼下看着俺,问:“你怎么尽跟着我呢,我是你的熟人?” 6park.com

    “是同路吧。” 6park.com

    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6park.com

    “也许吧,我叫宋俭,你呢?” 6park.com

    “俺叫林怀安,字源玉。” 6park.com

    “哇,蛮不错的名字,看样子你读过几年的书。” 6park.com

    “读过。不是几年的书,是一直都在读。” 6park.com

    她听俺说的话有趣。 6park.com

    “一起喝杯酒吧,我请。” 6park.com

    她大大方方地邀请着俺。 6park.com

    “好嘞。” 6park.com

    我欢喜地应着。 6park.com

    喝酒,除了水草,这是俺出来见世面以来,第一次和别的异性一起喝。 6park.com

    宋俭,面目清秀异常,人一看就觉得与众不同。 6park.com

    吃着酒。 6park.com

    不太说话。她的目光却至始至终有些探问的意味看着俺。 6park.com

    俺觉得脸有点发烧。 6park.com

    但她眼神清澈如水,无半点男女之情。 6park.com

    慢慢的,俺也坦然起来,索性来者不拒,索性大吃大喝。 6park.com

    “哟,吃得香么?” 6park.com

    她问。 6park.com

    “香。” 6park.com

    “---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6park.com

    她语气一顿。 6park.com

    “这,这,这应该是晚上饭口的时候了---” 6park.com

    俺狡辩着。 6park.com

    “看你身板结实,还拿着一根哨棒---给我当一个保镖吧。” 6park.com

    俺的盘缠本就不多,她一提议正中俺的下怀。 6park.com

    “俺答应你,俺答应---” 6park.com

    爹是在官场上混过的人。他曾告诫过俺,给人当差或做事,一定要少说话,多办事。隔日结伴一路上,我们就很少再交谈了。 6park.com

    像极了一对哑巴。 6park.com

    后来在进入云南地界时,她要在昆明逗留几天,我便与她告辞继续往遵义挺进。 6park.com

    时间飞快。 6park.com

    我的包裹在硗碛村丢了。 6park.com

    我的哨棒也在打狗的时候折了。 6park.com

    俺眯着眼睛盯着蓝色的天空,心中莫名生出来了一丝悔意。 6park.com

    俺如果是在云南听了宋俭的话跟她一起参加红军就好了,不至于现在一下子肚子里装满了世上所有好吃的,也至于潦倒到又沦为一个要饭花子的样子。 6park.com

    走着饿着。 6park.com

    肚子叫唤得如同敲锣。 6park.com

    等再敲起鼓时,俺终于只觉眼前一花。 6park.com

    色措大师一直在点化着俺,他说你命中带有三层佛缘,第一层在家里,第二层在这里,第三层。他不再往下说了。 6park.com

    有些故弄玄虚。 6park.com

    俺本来想说即使死了,俺也不想当什么喇嘛。 6park.com

    可是俺刚刚动了这个念头,浑身就一阵的发冷。冷得跟被人扔进冰窖里面似的。俺过一会又觉得浑身燥热难耐的,一会汗珠子就从俺的额头渗了出来,一会又从俺的后脖梗也冒了出来。 6park.com

    色措喇嘛探手摸了摸俺的头说,“看样子是得到风寒了---” 6park.com

    俺隐约只看见他动着嘴皮子,俺昏倒了。 6park.com

    俺是让病给耽误了。 6park.com

    这一耽搁居然让俺莫名其妙地成了伙头喇嘛的下手。 6park.com

    或许俺的脑袋也彻底给烧糊涂了。 6park.com

    俺是服过了色措大师让人熬的草药,静养了一段时间后,听了伙头喇嘛的劝后就决定出家当喇嘛了。至于能当多长时间,俺不知道,只知道俺不会一辈子在这里当喇嘛的。至于遵义,俺暂时不再想去了。 6park.com

    俺当喇嘛没有任何仪式,伙头喇嘛将俺的头发用剃刀刮得青皮锃亮的,然后他把一件一年四季都可以穿在身上的补丁落着补丁,油垢连着油垢的;重的像铁,厚的像墙的一件枣红色的藏袍扔给了俺。 6park.com

    俺一穿,一下子就成了硗碛村雪山下最帅气的喇嘛了。 6park.com

    不仅俺自己觉得英气逼人的。 6park.com

    硗碛村的村民也都这样觉得。 6park.com

    这里石头垒的房子居多,大多是藏民,村民以放牧居多。 6park.com

    民风淳朴。 6park.com

    开始时,伙头喇嘛一直带着我给庙里的其他喇嘛做饭。那饭菜其实很简单,青稞磨成面粉,面粉掺了水团成团,蒸了馒头。菜多是菠菜。俺的病好了,身体也强壮了起来了。伙头喇嘛看俺跟看一个牲口似的。其他喇嘛多数研习经文,天天一到下午就聚在院子里面辩论着大乘佛法与小乘佛法的,他们多是藏人说的藏语我听不懂,我呆头呆脑的样子跟那些飞入院子里的麻雀差不多。 6park.com

    伙头喇嘛不太喜欢俺。 6park.com

    他一直指派俺干着劈柴,担水,拉磨,喂马的粗活。 6park.com

    轻巧的活一件也没有。 6park.com

    色措大师也一直由着他的性子,指派着俺。 6park.com

    他不再找俺点化了。 6park.com

    有一日,他瞧见我面对着对面的大雪山发呆,问,“有空了?” 6park.com

    俺点了点头。 6park.com

    “有空学学藏文吧,让伙头喇嘛教你。” 6park.com

    俺听着还是点了点头。 6park.com

    这个伙头喇嘛年约五十多岁与色措喇嘛原是师兄弟。 6park.com

    他面色红润,我想跟他每天偷着喝酒有关系。 6park.com

    他教我藏文,我心说他是用脚指头教我么。 6park.com

    不过,等伙头喇嘛没有推辞,开始正经教俺藏文时,俺才领悟到“人不可貌相”的意思。 6park.com

    学习,无论学什么,都会让人的思想变得更加深沉起来。 6park.com

    我学习藏文由晚上吃过饭后开始,我一直与伙头喇嘛睡一间房内。那间房是从伙房隔开的。在油灯微弱的灯光下,他在一张破烂桌子上写着皱巴如同蝌蚪一样的文字,我闲着无聊跟着念着学着。 6park.com

    起初学那些我并没有太用心。 6park.com

    直到又有一天,喇嘛庙忽然引起一阵臊动。 6park.com

    我跟着也跑了出去。 6park.com

    只见一辆汽车开了过来,从里面跳出来一个貌似天仙打扮得非常洋气的女子来。 6park.com

    她一来,那些辩论佛法的师兄们更加起劲了,身着红袍提问的向盘坐着的猛然一跳,平时是猫见老鼠,此际是猛虎见着羊羔。 6park.com

    女子却并不放在眼里。 6park.com

    她经过我身边时,好似也没有瞅见。 6park.com

    她是这里的贵客。 6park.com

    色措喇嘛亲自迎了出来。 6park.com

    她与他一见面便热烈地交谈起来。 6park.com

    他们交谈的内容,别的师兄听着都显得目瞪口呆。 6park.com

    我却听得真真切切。 6park.com

    那是他们用英文在交流。 6park.com

    --- 6park.com

   “英文?” 6park.com

   “是的,是英文。” 6park.com

   “我不仅会英文还会一些法文,后来,我跟着冯无双还学习了一些鬼子话。” 6park.com

   “我不相信,你有些在扯谎。” 6park.com

    我盯着他的眼睛说。 6park.com

(二) 6park.com

    那个洋牧师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名字叫作皮特.容若。 6park.com

    他长得高高大大的却显得很斯文,他有着一双湛蓝如海的眼睛,高高的鼻梁,脸很白净,胡须也少。一年里的冬天与夏天,他常常爱穿着背带装,也爱拿着一柄猎枪,在附近的山头转悠着。他传教的教堂与别处的教堂差不多大,尖尖的屋顶,入门的地方上面挂着一个木制的十字架。至于里面有三排由县城运来的木椅子。前面有祈祷跪下时木头架子,地下摆满了一溜草编的圆蒲团。 6park.com

    教堂的窗户不再是用窗纸糊的了,完全用的是彩色的玻璃。我很小的时候就进去过,也被透过玻璃的阳光照过,觉得小脸上异样的温暖。 6park.com

    皮特.容若平素跟村里种田的差不多,教堂后面不仅建了他的睡觉的地方,还有一片归他私有化的菜地。他没有烦心事的时候,喜欢将自己变作一株庄稼,生在地里长在地里。他有烦心事的时候,就持枪上山打猎去。 6park.com

    他的猎枪是法国制造的。子弹也是法国人制造的。那枪能装六颗子弹,它不仅能打野兽也能保护他自己。 6park.com

    我觉得他不是一个地道的牧师。 6park.com

    那牧师不过是他掩饰自己真正身份用的假名头。 6park.com

    或许他也是一个有罪的人。礼拜天的时候,他会正经地穿着黑色的牧师袍子,鼻梁上再架副金丝边眼镜,胸前配带着十字架,手里拿着一本《福太圣音》,开始用有些生硬地说:“我们都是上帝的孩子,在上帝面前众生平等。” 6park.com

    家中奶奶笃信佛法。 6park.com

    奶奶信娘也信。娘信哥哥,水草也信。一到逢佛诞辰的时候,奶奶就让我一人在家护院看门,她们则跟着村里的老少一起到附近的庙里烧香拜佛祈祷人平安。 6park.com

    我那时感受到了冷落。 6park.com

    心却不凄凉。 6park.com

    她们走后,我就去小教堂找皮特.容若玩耍。 6park.com

    皮特.容若一点也不讨厌我。 6park.com

    或许他拿我当小猫小狗或是小猴来看待吧。 6park.com

    在礼拜天里,麻雀由教堂前的水田地飞入院里。它们叽喳叫着,在地上寻着吃食。皮特.容若胸前夹着圣经,有些失落地念念有词。 6park.com

    我穿着青色的衣衫衣裤,脚蹬着一双布鞋,两只胳膊伸得直直的,绕着他周身一蹦一蹦地扮僵尸,一面问他“咋了?心情不好么?” 6park.com

    “没啥。” 6park.com

     他喃喃地说:“我又想起了那首诗了。” 6park.com

     “啥诗,念念听呗。” 6park.com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6park.com

    我觉得这首诗可能是苦酒,皮特.容若念完它,常常眼睛中隐约蓄满了泪光。 6park.com

    泪光还未散去时,他将黑袍脱了下来,拿上猎枪唤着我的名字说:“怀安,走,我带你去打猎去。” 6park.com

    一说到打猎,我的劲头比他还足,比他还兴奋。我随着他,他跑在前,我跑在后,像一条撒了欢的狗。 6park.com

    他的枪法出奇的准。 6park.com

    随他的枪声那些野鸡再劫难逃。 6park.com

    他在收获很多的时候,样子有些得意。常向我晃动着猎枪问:“怎么样?厉害吧。” 6park.com

    开始时,我总是嘴驽,更懒得恭维。后来,他开始教我打猎放枪了,我恭维他的话也就多了起来。 6park.com

    每个人都爱听恭维的话,那些话是一些华而不实的花朵,生长在那些人的心上。 6park.com

    渐渐的,皮特.容若把我当作了他在山东收的一个记名弟子似的,不仅教我打枪,而且教我他家乡的话,他来自法国的图尔,听说那里出产葡萄,酿制的葡萄酒很有名气。 6park.com

    “我,我,我能学会么?” 6park.com

    他一说教我,我就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6park.com

    “能学会,只要肯下功夫。” 6park.com

    他微笑着说。 6park.com

    他很有耐心,教我不厌其烦。初时听那些洋文有如念经,后来,猛然间我的耳目变得聪慧起来,记下了那些字母后,那些元音节辅音节也记下了。 6park.com

    村里的人是容皮特.容若的,他是一个大家都公认的一个正直善良而多情的牧师。但是村里人多数的旧观念还是愿意将洋人干的坏事往他身上牵扯,信奉基督的人很少。 6park.com

    哥哥,水草很少去教堂,师傅更是一次也不去。 6park.com

    他知道我没事总去,持平和的态度,有天他教完我的铁砂掌,特意叫我到背净的地方,问了许多关于皮特.容若的事情,我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师傅听完沉思良久,他才低低地嘱咐着说:“以后多长心眼,人不能太实在,洋牧师教你好的东西,你要尽可能学会,教你坏的,你千万要杜绝,有警戒心,知道么?” 6park.com

   “噢,知道了,记下了。” 6park.com

    后来我大了一些在私塾又接触了一些新的书籍。渐渐懂了师傅那些话是“师夷长技以制夷”,学习西方的先进技术从而抵抗西方列强入侵,是清代魏源在他的著作《海国图志》里面提出的主张。 6park.com

    皮特.容若不太深问我的家世,也不问我的功夫到底怎么样。在宿村大部分跟我年纪相仿的孩子无论男女都爱习武。我的师傅蓝良田是遵义一带有名的武师。他就擅常的是一套八卦莲花掌,那套掌法需要灵活的身法,我跟着村子里的孩子练,越练越像狗熊般笨拙。后来师傅每日除了让我运气站桩脑袋顶碗之外,还让我手掌经常泡在药水里,泡完后开始双手往铁锅里插沙子。天长日久,我的轻功一般,硬气功却不俗。 6park.com

    皮特.容若让我在面前练过自己所学的。我便稀松平常地练了一套有模有样的少林寺大洪拳。拳法生风,脚步踏得灰尘四起。他看着笑了笑又摇了摇头。他没想到,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两年下来,我可以流利地跟他用法文交流了。在异国他乡他听着亲切的家乡话,险些喜极而泣。后来,他又开始教我英文,他说这些语言有的地方相通,掌握了语法一通百通。 6park.com

    娘说我现在的作派越来越有些像洋鬼子了。每日早上起来都要先涮涮牙,那些牙粉与牙涮都是我的洋人先生皮特.容若给的。 6park.com

    娘取笑我说他对我像我是他的亲生儿子似的。若不是我生着黑头发黄皮肤,眼睛也是黑的,村里人会误以为娘就是皮特.容若不远千里迢迢寻觅的中国女子呢。 6park.com

    皮特.容若寻的是什么样的女子,我猜想一定是世间风华绝代的,相貌一定是举世无双的,也一定绝顶冰雪聪明的。 6park.com

    这时的周先生由村子搬到县城里,他被城里有钱的人家聘去当先生了。 6park.com

    我已经十七岁了,我的样子由奶奶说的那样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6park.com

    首先,我的脸不再像以前尖嘴猴腮的了,脸庞有些棱角,面色有些红润。个头也往上蹿了又蹿,身子骨也结结实实的。 6park.com

    原来我趴在桌子上写的像狗爬似的毛笔字,越写越漂亮与工整了。 6park.com

    我穿着带着纽攀的灰衣衫衣裤,走在县城的街头,一点也不傻里傻气。 6park.com

    县城也让我开了眼界。那里人多,非常繁华与热闹。至于上学的也更多,而且男女都在一起。哥哥与水草也在读书。 6park.com

    水草的样子也生得越来越美丽了。 6park.com

    她的眼睛水汪汪的。她一入学就有许多有钱的当地的乡绅儿子或公子少爷追求她,给她送花给他写情书。我的哥哥则像一个怒目金刚时时守在她的身边。哥哥是一个爱动脑子的人,一般他不出手,他穿着一套中山装的校服,很神气,而且也能说会道的。往往在他的语言中能化干戈为玉帛。我不同我不爱说话愿意用拳头解决问题。但是往往我总是让人打得鼻青脸肿的。他们一见我鼻子淌血了,就笑着不再纠缠了。过了一段时间无聊又来将我打一顿,他们又笑得开心把我放了。其实,以我的功夫能轻而易举将他们的骨头打碎。不过那样的话我会觉得比他们更加的无聊。只要他们将注意力由水草身上转移了,我觉得就好。 6park.com

    我的那些女同学都爱穿清一色的凡士林蓝色学生女裙,脚上穿着黑色的布鞋,她们每天群情激昂的讨论着国家事天下事情。这期间我注意到了一个不太爱说话的女孩子,她的眉眼比水草还清秀万分,她就坐在我的前面。只不过,她的四书五经读得太多了,她从来不跟任何男生说话,即使别人找她说,她总是笑,倾听着,从来不发表自己的意见。 6park.com

    但是我觉得她对于我来说有着一定的神秘力里,她不知不觉得牵引着我,想要去她的心里瞧一瞧。 6park.com

    我想她的心肠是善良的。每次,我被人欺负了,总是她最后一人走开,走开之时还递给了一块手帕。 6park.com

    那手帕就是手帕,不能称为香帕。 6park.com

    县城内有一个青楼,那里经常通霄达旦的出没着一些达官贵客,而出门满脸堆着笑容的尽是些衣襟半敞,露着半截酥胸,手拿香帕,轻笑浅浅的烟花女子。 6park.com

    我曾经无意路过一次,那天是一个夏日的午后,天上的日头像一个火球。我穿着灰色的衣服长裤走着想抄个近道到城外的河套里洗一个澡时,转来转去就转迷路地转到了那个地方。我刚一路过那个香气扑鼻的门口,就被七八个既年轻又妖冶的女妖精给围住了。她们明显是无聊透顶找人逗闷子。 6park.com

    其中一个说:“哟,小青头,哪里耍去啊,要不要陪姐姐吃一杯水酒?” 6park.com

    另一个凑上来说:“耍一耍,让姐给你一个红包。” 6park.com

    又一另一个伸过手先捏了下我的脸蛋,又往下去摸我的裤裆。 6park.com

    我忙闪到一旁。 6park.com

    另外两个手拉手将我围上,咯咯笑着说:“我们今天免费让你当一把皇帝,小菜头,你说好不好?” 6park.com

    情势所迫。在她们的包围中我纵身一跃,轻轻巧巧地跃过她们的头顶。她们还在惊疑之际,我往前跑了几步后转过头冲着她们做着鬼脸喊着说:“等着,我兜里有钱了,就来嫖你们,大通炕一票包了全都嫖一遍。” 6park.com

    她们听了忽然笑得更加开心了。 6park.com

    在县城读书住校。 6park.com

    宿舍里有八个人。 6park.com

    我个头大住下铺,那个夜晚宿舍里的都去看女学生拍的文明戏去了。我迷迷糊糊躺在蚊帐之中,睡着了。 6park.com

    窗外的月光皎洁如水。 6park.com

    窗外的风柔弱无骨。 6park.com

    后来,一个身材曼妙如仙子的女子披着一头秀发,赤着脚赤着雪白的身体从窗外飞了进来。她一飞进屋就悄无声息地走到我的床边。她先是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看我,脸上一阵羞红,然后一声不吭地钻入我的被窝中,我刚刚发觉有一枚火碳投入我怀里时,她吐气如兰,轻轻咬着我的耳朵,低低地命令着,“亲我。” 6park.com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拥有如此美艳的梦境。很自然我在被窝中裤上面画了一个地图。 6park.com

    这是我的第一次。我觉得那地图画得万分的惬意与难忘。 6park.com

    以后让我时时想起。 6park.com

    也常常想起了白玛。 6park.com

    她是懋安地界德格白姆女土司的掌上明珠叫白玛。那时,她刚刚由英国留学回来,特意带了粮食与布匹到色措喇嘛庙里来布施。因为她知道色措年轻的时候留学于印度,他的英语说得非常棒,所以这次布施特意用英文与他交流是为了试试色措喇嘛的功底。 6park.com

    他们说的我都懂,听着很亲切,甚至想上前插上两句,但只是想想作罢。白玛晌午来的,她要留下来吃过晌午饭才能走。而以往都是由伙头喇嘛抄刀做饭的。但是今天伙头喇嘛外出去了一直未归。于是色措大师吩嘱着人让准备一顿斋饭招待白玛。招待招待吧,我揉着面,团着馒头,烧开水在锅里蒸上了,这边择净青菜开始在另一个炉灶上翻炒着。 6park.com

    做饭烧菜对于我来说别有一番滋味。 6park.com

    我喜欢做吃的,特别是在无人催促的情况,我能将一顿菜做一个上午,我想我有时是靠做饭打发着无聊的时光。 6park.com

    烟筒有烟冒出来了。 6park.com

    这会做饭不能慢,得快,一会馒头刚刚蒸好,我刚刚揭开锅,门外便传来女孩子清脆的夸赞声,“这馒头蒸得真好,个个又大又白的。” 6park.com

    喇嘛庙平时没有女的。这肯定是白玛。我转过头一看正是她。 6park.com

   “小师傅,教教我蒸馒头?” 6park.com

   她显然这是故意在逗我。 6park.com

   我脸上一红,说:“女施主,不敢当,不敢当。” 6park.com

   她的眉毛忽然一扬,问:“你不敢当,还是我不敢当?” 6park.com

   “我不敢当,我不敢当。” 6park.com

   我连声说着。 6park.com

   她的眉毛不扬,忍着满脸的笑意,盯着我看。 6park.com

   我有些局促地摸摸自己的头发,又抓抓自己的脸,问:“施主,我脸上有花么?” 6park.com

    “没花,你的心中却有花。” 6park.com

   我的脸仿佛被说中心事似的,更加红了。 6park.com

   她又笑了。好像捉弄我她非常开心。 6park.com

   她一直挑着我菜的毛病,不是咸了,就是淡了。 6park.com

   她挑着,我心里面赌着气,心说,如果让我给你做顿荤的,让你开了荤腥,恐怕你一辈子都会要缠着我。 6park.com

    她有意不让我听她的点评,用英文与色措大师交流着。 6park.com

    她问着我的来历。 6park.com

    色措喇嘛说是捡来的。 6park.com

    她又问他是真喇嘛么。 6park.com

    色措说他命中造化有此一劫,不能当真喇嘛。 6park.com

    她笑着,嘴唇轻轻沾着菜汤,又说这个汉人喇嘛一脸贼相,不是一个好喇嘛,大师不如把他让我带回去,好好调教调教。 6park.com

    我支着耳朵听着,眼睛假装看风景,从色措大师的脸上划过。 6park.com

    “不行,他走了伙头师弟该生气了,劈柴烧水的这类粗活,没有其他的喇嘛愿意干。” 6park.com

    “---下角料。” 6park.com

    白玛忽然眼睛瞅着我轻轻地道。 6park.com

    下脚料当然是贬低人的称呼了。 6park.com

    我仍转动着脖子看着院子外面的雪山与远方,不以为然。 6park.com

    白玛对我这块下角料是有些特别与关心的。 6park.com

    自从她见到过我,再回去后,凡是与色措喇嘛庙有关的大事小情,她都会传话让别人带着我一起过去。德格白姆住的是一个寨子。她手下的藏民很多,她在当地的势力也很大,有自己的领地,也有自己的枪支弹药。头些年别的土司听从汉人的话种罂粟制鸦片卖给汉人时,她也种,并且发了许多财。有钱之后,她购了更多的枪支弹药武装了自己,此人活得聪明又潇洒。 6park.com

    白玛是她惟一的女儿,享受着一切物质上的东西。 6park.com

    她任性而骄横。 6park.com

    我一去,她便指派着让我到厨房给她做吃的。 6park.com

    我心说就不怕我下毒药药死你。 6park.com

    一进厨房,我一见那些鸡鸭鱼肉馋得自己直咽口水。我不需要任何下手一个人烧水,切肉切菜,剖鱼煮肉就忙乎开了。 6park.com

    我更喜欢爱用那些调料,什么花椒,大料,八角,罗汉果,百草果,陈皮......料尽齐用。 6park.com

    锅里香气扑鼻,我也大快朵颐。 6park.com

    我知道白玛很小气跟她母亲差不多,饭菜好了上盘之前,我总要先将自己的肚子填个饱。 6park.com

    我偷偷擦着嘴角。 6park.com

    白玛对我的厨艺越来越赞不绝口了。 6park.com

    她说,“嗯嗯嗯,鲁菜很不错。” 6park.com

    “是不是苦央?” 6park.com

    她身旁的伺女抿着嘴说,“是的,小姐。” 6park.com

    大部分的时候,我跟着伙头喇嘛去的次数较多。 6park.com

    伙头喇嘛,这个人特别懒,有时白玛不派马与车来,只让一只信鸽带信来的时候,他便叮嘱我备好棉袍,干粮,防寒的棉鞋,绳子等物,领着我翻过对面的雪山抄近道而去。 6park.com

    对面的雪山叫夹金山,藏语中的意思是神仙山,终年山顶积雪不融,飞鸟难过,凡人更加难以翻过去。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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