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房东
董源.金沁 著
第一章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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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群夫妇紧锣密鼓地准备了快三个星期后，南希来电话提醒他们，明天下午三点去那个州户头公司 (State Title Company) 去办过户手续，还叮嘱他们要带上证件和那张首付的出纳员支票 (Cashier's check)。 6park.com
	第二天下午，鹿群夫妇请假，提前十五分钟到了那幢全城第二高的，四层的黑玻璃办公大楼。美国的这种小城市很少有高楼大厦。那个停车场离那幢大楼还有五十多米的距离，因为这幢办公楼周围的绿地特别大。 6park.com
	他们进去找到了四零二房间。一位精神抖擞，打扮合体，脸上总是带着非常职业化微笑的年轻男助理，过来和他们握手问候，然后把他们让进了一个象是会议室的房间。 6park.com
	那里面有一张非常大的会议桌，十多把椅子，一些五颜六色的假花和咖啡杯。那个助理问了他们要喝什么，就转身出去了。他们两个开始看着这个房间和窗外的景致。 6park.com
	这还是他们头一次这么高地观赏这个小城的风貌。妻子环顾了外面一下，自言自语道：“这工作挺好的啊。环境多好，也没有污染。” 6park.com
	鹿群正在看着那咖啡杯上的字，指出：“怎么没污染？这房间给喷得也太熏人了！” 6park.com
	这幢楼里的地毯已经很多年没换了，显然是靠喷香水压制那异味和霉味的。 6park.com
	这时，一位穿着兰色套装的中年白人妇女走了进来。她笑眯眯地和他们说：“Hi！My name is Mary (我叫玛莉)。Congratulations on your new house (恭喜你们的新房子)。” 6park.com
	鹿群夫妇连忙起立，笑眯眯地看着她，齐声说谢谢。 6park.com
	那位男助理轻手轻脚地进来，给他们每人面前摆了一瓶水就转身出去了。 6park.com
	玛莉先把他们二人的驾照要过去，拿出去复印。回来后，她坐下，给了鹿群他们每人一只圆珠笔，还问他们是不是第一次买房。鹿群夫妇一起点头说是。然后，玛莉拿出将近一英寸厚的一搭子文件，微笑着说：“We are going to sign through these papers (我们将签这些文件)。” 6park.com
	鹿群夫妇说好的，头一次办这手续，唯命是从就是。刚准备开始，鹿太太就不好意思地举手，要求换支笔，因为她的那支是红色的。玛莉赶紧给她换了一支笔，可还是红色的，但试探着问鹿太太是否可以。她是不明白鹿太太为什么说刚才那支笔不行。 6park.com
	鹿太太知道人家不是故意的，就只好明说了，因为中国人不喜欢红色的笔，当然她也不知道背后具体的原因。 6park.com
	玛莉一听这有可能是和种族有关的问题就连忙一边说对不起，一边在那堆笔里挑了、试了两只，找到一支黑色的笔。她把这笔递给鹿太太，略带诧异而谨慎地问这支是否可以。玛莉只是想让鹿群夫妇把这些纸签完，要是为了笔的颜色做不成这笔生意就不免太不可思议了。 6park.com
	鹿太太接过来试了一下，就说了可以，谢谢。于是，三个人开始签字了。 6park.com
	在这个过程中，鹿群夫妇还真有很多问题，因为很多东西是他们头一次听说，比如，鹿群夫妇问这个户头保险(Title insurance) 是什么意思。 6park.com
	玛莉解释，这是保证以后不会有人和他们争抢这个房子。鹿群夫妇一听就不由地瞪大眼睛，一起大声问道：“What！？Who！？ (什么！？谁会来抢！？)” 6park.com
	鹿太太急得都差点儿站了起来，心想：“美国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还会有人来抢房子！？还有没有王法了！”这明明是动用了自己全家的积蓄置办的房产，给抢走可不得了。 6park.com
	鹿群有点儿糊涂了，暗问自己：“难道那条抢地的法律还有效？” 6park.com
	美国早期为了和印第安人和墨西哥人抢地，颁布了一条法律：如果十年内没人异议，政府就承认你抢占的地方归你所有。 6park.com
	“Relax (放松些)，”玛莉被这二位紧张劲儿逗乐了。她笑着安慰他们：“You never know (谁也不知道)，after you bought the insurance，you will be protected against this possibility (有了这个保险就安全了)。It is standard (这是标准的，每人都必须做的)。” 6park.com
	鹿群夫妇用中文悄悄商量了一下。鹿群意识到：“没办法，不签就买不了房子，所以也别多问了。反正都是 standard (每人都必须做的)，人家老美都这样，” 6park.com
	他不好意思地冲着玛莉笑了笑，因为当着人家的面儿说中文不太好。其实，人家玛莉根本不在乎，只要鹿群夫妇能继续签就可以。 6park.com
	在以后的二十多分钟里，他们三人签全名，或者签名字的首字母 (initial)，把那近一英寸厚的相关文件过了一遍。 6park.com
	签到最后，鹿群夫妇的手指头都有些酸疼了，同时他们的头是真大了，只是暗问怎么还有东西得签呀？玛莉也是讲得需要不停地喝水。最后的节目是签支票，交那百分之三十的首付。之后，玛莉拿着那些签好的文件和支票去复印。 6park.com
	鹿群两口子互相看看，说手指头真疼，好多年没这么长时间手写了，不过这签名算是练好了。 6park.com
	玛莉回来请他们把几个漏掉的地方签好，又出去复印了一下。她回来后就站着，递给鹿群夫妇一个特大号的牛皮纸信封，告诉他们，里面装着刚才签署的那些文件的复印件和一大串钥匙。 6park.com
她一边高声说：“Here you are (这些是你们的). Congratulations (恭喜)，enjoy your new house (希望你们喜欢你们的新房子)，”一边就要转身往外走，去忙活下一个顾客。 6park.com
	鹿群接过那个信封和钥匙，双眼直盯着那串钥匙。他不敢相信，在心里问自己，这就是我们的啦？这夫妇二人不约而同地问玛莉：“Ours (是我们的)？” 6park.com
	玛莉站住，回头笑着和他俩说：“Yes，it is all yours now (对，从现在起就是你们的了)，congratulations，”说完就走了。 6park.com
	稍顷，他们二人略微木然地直着眼从那间办公室走了出来。他们还是有点儿不能相信这买房子置地会这么简单。 6park.com
	出门时，他们碰到那个脸上还带着同样微笑的助理正在把另外一对白人夫妇带进那个会议室，客气地问他们想喝点儿什么。鹿群这才意识到人家并不是敬畏自己这房主的新身份，只是职业要求使然。 6park.com
	鹿群夫妇从那个办公大楼里走出来。他们不约而同地站在大门口的台阶上，不自觉地先抬头看看天空，再低头看看地。二人觉得现在这天和地的颜色好象有点儿不对。可能是由于长时间紧盯着那些白纸黑字看造成的视觉错觉吧。 6park.com
	两口子又互相看看对方。妻子直着眼，没有语调地问鹿群：“我们没把自己卖了吧？” 6park.com
	鹿群也直着眼说：“我也想问你这个呢。已经晚了，要是真有卖身契，我们也已经签了。” 6park.com
	他接着就想起了那个 standard (人人必做的)。要是有什么不对的，老美早抗议了。于是，鹿群笑着一手晃了晃手中的那一大串儿钥匙，另一只手拉着妻子的手，坚定地说：“管它呢，走！” 6park.com
	两个人就拉着手朝自己停车的那个方向跑了过去。在那停车场里，从对面走过来的两个手拿星巴客咖啡杯的中年白人微笑着，看着他们两个奔跑的样子。 6park.com
	跑着跑着，鹿群看到左手边有位身着制服的老年黑人保安开着辆电瓶车追上了他们，开始和他们齐头并进了。那人盯着他们，喊道：“Something wrong (有什么不对)？May I help you (我可以帮你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