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春在掸邦军有关人员安排下，我在缅甸掸邦的南坎，木姐一带几个寺庙当临时和尚，经过两个月的修炼，行为举止已经与真和尚差不多，于是他们安排人正式把我带下去。 6park.com
6月29日早晨，昭果莱带着我乘公共车从木姐前往腊戍。 6park.com
一路顺利，下午就到了目的地。我想象中，腊戍是缅甸北掸邦的中心城市，战略要地，应该先进入一个宽阔的大坝子,经过许多掸族村寨之后来到一个有高楼和大马路的城市。 6park.com
其实是车子从山上下来,到了比较平坦的地段,路面较宽,房子逐渐多起来,各色人等在街边走来走去,车子就拐进了一个停车场，乘客如释重负般轻呼一声，纷纷下车，拿各人的行李，一群穿笼基拖鞋戴竹壳帽的男人呼啦啦围上来拉客。 6park.com
“腊戍到啦？”我轻声问，太容易进来反而让人心里有点不踏实。昭果莱点点头，抬起屁股低头躬腰往外走，我提着大的挎包紧跟着他下了车。 6park.com
这天我们住在腊戍城里最大的掸族佛寺——奘岗勐。晚上我躺在床上，有关这座城市的某些记忆冒了出来。 6park.com
大概七十年代初，我们寨子及其周围村寨跑出来参加缅共人民军的傣族青年纷纷跑回家，不约而同带来一个令人沮丧的消息：我军去打腊戍，败了，被几万敌军追着跑，很可怕。 6park.com
这些人跑出去参加人民军是个人行为，有些人是和知青一起跑的，现在跑回来了也没人来找麻烦。只有一个人逃跑时拿了一支半自动步枪，十多发子弹，他想的是拿回来打猎太过瘾太威风了，结果被人民军追回去打得半死，抬来丢在边境线，被附近的傣族村民救回，捡了条命却瘸了腿，多少姑娘暗恋的帅小伙最后只讨到一个不太年轻的寡妇。 6park.com
多年来为了研究东南亚历史，有关缅共人民军的资料我也搜集了不少，才看到人民军攻打腊戍失败的记载，该部语境里的叫法是“南下作战”，那次是被缅军击溃，但是伤亡损失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大，主要是随后很多人都逃跑了。但是这次战役对该部士气的打击是灾难性的，也从那时起缅共人民军放弃了进攻中心城市的打算。 6park.com
以下内容是摘自几年前的“裤脚兵博客”，这是缅共老兵亲历者的记录，内容细节也许有出入，但应该没有虚构内容。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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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下作战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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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下作战规模很大，全军区主力除3037，107两个营在原根据地前沿（贵概大莫宜公路沿线）进行游击战外，全部参加南下作战（参加作战的3031，3033，3035，4045，4048六个营以及东北军区前指机关，808访问组），可谓雄心勃勃。 6park.com
       遗憾的是，南下没有达到预想的目的。在前期，由于突然袭击，我军得手，但敌军立即作出反应，集中了重兵对南下部队进行合围。在腊戍郊外派当血战之后，我军历经艰辛，由南萨拉公路突围而出回归贵概根据地，结束此役。( 摘自张来耘著《东北根据地八年走过的道路》 6park.com
1970年5月中旬（五月十二日）的某个凌晨，集结在勐波坝区和孟波附近的东北军区主力共六个营的部队在一片黑暗中开拔。这支部队执行一个重要战略决定，前往腊戍东南方向的盂尧建立根据地，或者说建立游击区。 6park.com
军区主力3033，3035，4045，4047，4048五个营共1200多兵员。 6park.com
一路平安，只是从远处观察到敌军的据点。第七天，部队抵达离腊戍城五，六小时路途的一个大傈僳寨。就在侦察小组刚刚回到驻地时，突然从机场方向升起两架轰炸机，正正地从部队驻地而来低空掠过。后来了解到，腊戍机场夜间不停飞机，机群白天飞来值班待命，晚上全部飞回原机场。这突然而来的情况使营部改变了原先的计划，决定当夜袭击腊戍火车站。部队匆匆出动迅速逼近火车站。根据侦查小组的报告，火车站有两处地堡，并驻有守军。如此估计将有一次较量。 6park.com
       1连充当突击队。2连作预备，2营2连在通往腊戍城区的路上阻援。各连就位完毕，已是次日凌晨2时左右（即五月十九日)。1连继续接近，越过夜光下醒目的铁轨，当兵的有不少是生平第一次见到铁路，惊讶得不得了。2时10分左右，枪声大作，王云峰（当时才十六岁，他原先是瑞丽中学的初一学生，曾当过曹小栓连长的警卫员)班的神射手在即刻之间把全部灯光击灭，车站顿时一片黑暗，只见弹雨如蝗乱飞，到处是呛鼻的火药味，混乱之中到处是部队人员。奇怪的是仍没有发现敌人的火力。王班又被调去攻击车库，他们冲进了车库，车库四周是很大的一扇扇大玻璃窗。他们发现里面是两辆内燃机车，一辆装甲车，装甲车上有一挺重机枪。 6park.com
王班奉命用火箭筒摧毁机车头和装甲车，火箭手潘国英已等不及了，他从大门口向车库发射。另一名射手王为国从车库外向里发射，王为国应该因此而抱恨！——弹头穿破大玻璃窗击中了目标，而破碎飞散的玻璃片却迎面而来，割到了颈脖动脉，顿时血流如涌。 6park.com
正当车站即将陷入毁灭性的破坏之际，阻援部队派人前来报告，腊戍城区方向见列车队灯光。敌增援部队受到火力阻击，沿公路停车熄灯，下车前进。这时攻击部队正准备实施大爆炸。可是部队生怕雨季潮湿，都在导火索上包上了胶布，手忙脚乱当中怎么也没办法把导火索点燃。 6park.com
又有人前来报告说，敌军已近车站，是沿着铁轨徒步而来的。部队全部撤离车站，由于太仓促，许多无法点燃导火索的炸药包便留在了现场，而王为国作为这次袭击战中唯一的重伤员，是被班里的战友用军用大油布裹着抬走的，后来实在抬不动了，就四个人拎着四只角，拖着走……两个小时后，王为国失血过多，不幸牺牲。 6park.com
正当先驱营急行军南下腊戍的时候，军区总部和主力正在循另一条路线南进。5月1 9日主力在浓浓的暮色中抵达登尼坝区。任务是炸毁登尼河的公路桥(色鸟桥)。两个连队从容地向目标接近，35营3连（连长木土腊刀，民族支队干部)，33营2连（连长钱有信，傣族，民族支队干部)沿登尼河北岸到达色鸟桥两侧，实施炸桥任务。这两个连的突袭行动和先驱营对腊戍车站的行动大致相同。 6park.com
         部队在凌晨1时分别部署完毕。33营2连首先打响，消灭了桥头哨所的共10名守兵，还抓了几名俘虏。可是钱连长却在交战中中弹身亡，这个长着一脸潇洒络腮胡的傣族老兵身经数次恶战，在允模战斗中负过伤，他性情温和，很受部下敬重。老钱甚至常有一种忧伤表情，有不少女兵钟情于他。见到连长的尸体，2连全连都有点失态了，有人要枪毙俘虏，愤怒的士兵四下鸣枪，爆破组急急忙忙地引爆了炸药，火光冲天把田坝，村寨乃至半边天空都映红了。桥头一打响，登尼街头的敌军即刻下点赴援。这些官兵乘坐装甲车沿路而来。在一个拐弯处遭到35营3连猛烈火力的阻击。3连的突击手一直冲到公路上，两面夹击赴援敌兵，歼敌9名，装甲车丢下伤亡人员急忙退回，不一会又一次冲过来。这次火力更猛，于是在公路上开展了一场恶战。没有工事，没有掩蔽物，交战双方忽然发现天色已泛白。这时已是近5时了。装甲车队又一次撤回。而3连却付出了伤亡，副指导员李洪刚手臂负伤，连长木土腊刀中弹身亡，全连共有七八名伤亡。 6park.com
刻不容缓，两个连迅速地集结在一起，清点人员，收拢俘虏和武器，制作担架。还有，掩埋阵亡者。两个连彼此都知道了对方的情况。不一会，由总部派出的人员来到现场，传达撤出现场的命令。本来是值得大事庆祝一番的出色战斗，却因为损失两位优秀的连干部而黯然失色。 6park.com
5月24日部队分几股向腊戍城佯动。意图是造成攻城的错觉，迫使已经展开的敌军主力向城中收缩，而后部队的主力以很快的速度转向新目标。这个雄心勃勃的行动来得太突然，不少部队是匆忙上路的。特务营1连一路进军，逼近腊戍郊外，来到一个掸寨。此处去腊戍7公里（疑是7英里）1连没有接到任务，只是在寨子里造饭吃。 6park.com
        王云峰刚闭上眼，突然不远处枪声大作！他跃身便起，全班一下就在竹楼下集合起来，枪声响在六百公尺外的一条小山梁上，虽然是大白天，但山梁上枪火闪耀，连成一片，枪声令人心荡。那是4045营方向，集合在寨中心空地上的1连人员看见营长和808的陈付营长以及一伙连干从远处赶回来——他们是随总部去看地形的。 6park.com
王云峰和他的战友看到的那个长长的山梁上的交火情景，是4045营和敌先头部队的遭遇战。敌我双方是突然遭遇的，当时部分军区和808首长正在勘察地形，枪声一响，军区副参谋长杨再映便立即赶往最前沿（杨是4045营的老营长)。谁知枪战已十分激烈，杨首当其冲，当即中弹身亡。他是这场血战刚刚开始之际的第一位阵亡者，也是整个南下作战阵亡人员中职务最高者，杨的死讯立刻被传开，造成一种震惊。 6park.com
黄昏时分留在原地等候各部队的总部首长和808首长愈发心神不定，甚至是心急如焚。部队陆续后撤，4047营已撤出，45，48部队连队被派出去接应。有的没找到自己人而返回，有的迟迟不回，返回人员带来的是互相矛盾的消息。甚至有35营2连和特务营1连已经全部牺牲的流言。35营2连连长李三木腊(民族支队人员)阵亡的消息，这时已经被证实，他是打响不久中弹的，尸体无法拉下来。与此同时，战线上的枪炮声断断续续地响起，听上去有几个地带仍有相当激烈的枪战。天色渐晚，越来越多的人员撤回。人们发现有大批的伤员，有的看上去奄奄一息，血肉模糊，两两三三地搀扶着，被战友背扛着。 6park.com
        特务营2连的老兵杨应连(梁河人)说，他也许是最后撤出的人员之一。下午2连贸然闯入敌阵之间，在枪林弹雨中被打散。杨所在的班被火力压制在灌木林丛间的一个高低不平地带，和其他班排失去了联系。在令人屏息的白热化枪战中杨失去了正常的辨别能力。他只见身边出现了伤员和阵亡者。又有人上前把伤员拖去，灌木林在枪弹中抖动而渐渐变得稀疏。战斗丝毫没有缓和的迹象，连天的枪声。这是敌军的自动步枪在发射，听上去真像有上百枝，又一次逼近。杨终于看到了敌人隐隐约约的黑影，以及在四处山丘和林丛闻令人眩目的枪火。这景象令人心惊胆战！杨发现同班的战友不死即伤，或者说失踪了。这时连里一名排干突然出现在面前，他神色变态，口齿不清。杨仿佛听到他在诉说部队的绝境。“我们被敌人包围了!子弹打光了，只有两颗手榴弹!敌人上来了!小杨，怎么办?”杨应连望着他手中紧握着的手榴弹。想到了最可怕的一幕，万一敌军涌上来，只有以此自尽！两人不由热泪迸流，紧紧地拥在一起！ 6park.com
天色终于暗下来。杨和排长打消了死守一地的念头，收拾了丢弃的五六条枪，摸索着撤离了这个死亡的灌木林丛，死亡的乱石堆，死亡的洼地。途中还意外地召集了友邻部队两三个轻伤员。 6park.com
关于派当的伤亡人数，一直是个疑问。有一个说法是各营牺牲人员共五十名左右，重伤十余名，轻伤四十到五十名。又有说法是伤亡共八十，还有一些失踪人员。 6park.com
“大撤退开始，一个营开路，一个营断后，四个营抬伤员，一点战斗力都没有——，撤退的一路比南下七天更加辛苦!”这是云峰的形容。部队原先的撤退路线是朝腊戍以东偏东的盂尧方向。部队日夜兼程，却走不快，原因很明显，一是由于敌机终日侦察，次次寻着在山路上艰难攀爬的部队，轰炸扫射，并为追剿的政府军步兵营指示方向——敌重兵一次次对东撤的南下部队布下合围阵；二是由于辎重和伤员，一部分重伤员匆匆收容，来不及对创伤进行消毒，已发生了感染。东撤路上很少经过村寨，也无法征到更多民伕，所以轮流运用作战部队担任担架队。一个建制不全的营，几乎要以一个半连人员挑伤员，一个半连负责负重，如武器弹药，干粮药品。很多部队得不到休息，无法吃饭，已陷入极大的疲惫状态。 6park.com
六月一日夜，部队陆续进入勐既坝区。至此宣告南下作战的终结，全部时间为1970年5月12日到6月1日。共20天。 6park.com
张来耘和队员洪楚轩，朱海鹰以及政治部刘其超，赵华等人被派往勐既。他们从勐杭出发，紧走一天抵达部队集结地。与以往完全不同，勐既坝区无声无息。总部和特务营仍驻顿龙。顿龙死寂般的气氛，让来耘心受震惊。在村口望去根本不像有—个营的兵力驻扎。部队到达已第三天，仍有许多战士在沉睡之中。村中竹楼上两三个人在做饭或洗衣服，神色还是恍恍惚惚的。最明显的感觉是，连队的人数大大减少了，有的班只有三个人，有的排甚至把几个班合编了。人们用伤感的口吻提起死者，还有，提起留在敌后的那批伤员，有姓有名，有故事…… 6park.com
      来耘和老刘赶往二营驻地满崩汉人寨，二营亦是凄凉景象。从马文林，张武(北京知青)处突闻沈大伟死讯，老刘双腿发软！一屁股坐下来失声大哭。许多人都前往部队寻找自己的亲友，同学和熟人。来耘在一营找到博淇。博淇只是一声长叹!这时各部队都开始有一批一批的人离队下勐古——出现了大批逃兵，其中多为昆明知青兵。 6park.com
许多人这才知道何为战争，以及战争的残酷为何物。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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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张来耘即是张来畇，各处写法有异，前几年他自己说明是：张来畇。这些内容的引用已经得到他们允许，但必须写明来源，不敢妄称“自己调查得来的真实资料”。在此特别感谢张先生和缅共老兵。 6park.com
致敬老兵！愿牺牲者安息！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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