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章
徐强先生在《乱翻书之鸡零狗碎》一文中提到,周有光先生说:“我认识一个人最倒霉了,他在美国做联合国的医生,待遇很高,一定要到中国来工作。联合国的秘书长几次请他重新考虑,他一定要回来,回来以后成了‘右派’,进监牢,死掉了。”
愚以为,周有光先生见识太有限了,这位回国后被打为“右派”,后来死于监狱的医生,我们没有必要去考证他是谁,反正,要说倒霉,无论如何,也排不到以他为“最”,这里,我随手就可以列举几位,与他一比。
1,赵九章(1907—1968)男,浙江吴兴人,著名气象学家、地球物理学家和空间物理学家。赵九章是国民党元老戴季陶的外甥,并做过戴季陶的机要秘书。
他靠自己的才干,先是考上清华大学物理系,毕业后又考上公费留学,与蒋介石之子蒋纬国一同去德国攻读气象专业。获柏林大学博士学位。1944年,经竺可桢推荐,赵九章主持中央研究院气象研究所工作,承担起继竺可桢之后中国现代气象科学奠基的重任。解放战争后期,赵九章拒绝国民党高官厚禄的引诱,坚决不去台湾。和所内科学家们一起留下来迎接新中国的诞生,为祖国的气象事业立下不可磨灭的功勋。为中国人造卫星事业作出了杰出的贡献。1955年当选为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是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隆重表彰的为“两弹一星”做出突出贡献的23位科技专家之一。
文革开始,赵九章被作为“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打倒,押送到北京郊区的红卫大队劳动改造。每天劳动时,造反派要他在脖子上挂起一个写着“打倒赵九章!”的大牌子,使他的脖子便被勒出道道血槽。由于年事已高,体弱多病,受不了折磨。于1968年10月10日服下大量安眠药自杀。
2,萧光琰(1920—1968)男,福建福州人,物理化学家。1942年毕业于美国坡摩那大学化学系。1945年获美国芝加哥大学物理化学博士学位。后任芝加哥大学研究员、美孚石油公司研究化学师。新中国成立后,他产生了回国的愿望。花了几千美元购买了翻印器材,怀著一颗热爱祖国的心,夜以继日地搜集、翻印和整理他认为祖国需要的资料。1950年11月,萧光琰带着新婚妻子甄素辉投入了祖国的怀抱。组织上派专人放大、整理,鉴定了他带回来的材料,认为这些资料很有价值,将会对我国的石油炼制工业起到很大的作用。后来的事实证明了这一点。1951年,萧光琰任中国科学院工业化学研究所研究员。是建国后最早从事石油化学研究的科学家之一。为我国石油工业和催化科学的发展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1957年反右期间,萧光琰受到冲击,在知识分子交心会上,他泣不成声地向组织倾诉:“共产党是公正的。我希望能再活四十年,使我的余生能给党的事业做些事情,就是我最大的幸福”。勉强逃过一劫。
1968年文革“清理阶级队伍运动”期间,萧光琰被“工人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工宣队)关押,经受不了连续残酷的殴打,于1968年10月5日自杀身亡。他的妻子,美籍华人甄素辉,和15岁的女儿萧络连一起自杀。
3,姚桐斌(1922—1968)男,江苏省无锡市人,冶金学和航天材料专家,两弹一星元勋。1945年8月至1947年3月,在重庆国民政府经济部矿冶研究所任助理研究员,1946年10月被录取为公费留学生赴英国伯明翰大学工业冶金系攻读研究生,后期兼做实习指导员。1951年毕业时,以“对于液态金属及合金的粘性与流性的研究”的论文通过答辩,获工学博士学位。
1957年9月,姚桐斌回到祖国,1958年1月被分配到国防部第五研究院一分院。1961年11月被授予技术中校军衔;1965年改为第七机械工业部后,他仍任材料与工艺研究所所长。一直从事导弹与航天的材料、工艺技术的组织领导、研究和试验工作。文革期间,单位两派武斗乱哄哄,1968年6月8日这一天,由于第七机械工业部两派群众组织连日不断地发生冲突,许多人都不上班了,也不敢上班了。身为所长的姚桐斌出于对工作的负责,照样顶着武斗的危险坚持上班,结果被造反派当做“反动学术权威”,一铁棍击中头部流血不止惨死。
同以上三位从海外归来的伟大科学家的遭际相比,周有光先生所说的那位医生之死,哪能算得上“最”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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