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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前世今生 （15）马蜂窝和金马驹 — 沙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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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革命化的春节 6park.com

那几年冬天雪下的特别大。跨入一九六九年就天天飘雪花，村里村外满世界一片洁白，生产队也没有啥农活了。公社革委会给我们转发了党中央毛主席给广大知识青年的一封信，信上説是伟大领袖毛主席号召我们过个革命化的春节，不要回城，坚持在农村干革命。 6park.com

过完新年不几天就进入了腊月，社员家家户户开始准备年货。因为家家贫穷，没有啥可准备的，于是烙点黏米面饼子，杀两个小鸡子挂房檐冻上，生产队部的石磨开始给家家户户磨豆腐了，有几个富裕的农家开始杀年猪了。


    下乡时，正赶上国庆节，俺们青年点抓了一个小猪仔，养到春节也不过三两个月，还不到三十斤，我去了几趟猪圈，小猪仔瘦的像个猴子，蹦蹦哒哒的也不长膘。青年点的几个馋鬼，急的天天去猪圈转。还剩十多天就过春节了，青年点里面的有两个哼哈二将都在一米八以上的大个子，方大个子方修民和李大个子李连友，二人体格强壮，饭量巨大，两个馋鬼看社员家杀猪的杀猪，做豆腐的做豆腐，青年点至今没有啥动静，就开始着急，天天晚上嘟囔我，过春节也没有可杀的猪，俺们吃啥？你这个青年点长也不张罗张罗。其实，他们说的是个道理，春节马上就到了，一点年货准备也没有，怎么过呢，尤其是第一次在农村过春节。愁的一夜我没有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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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二十三是灶王爷上天，头天夜晚又下了一夜的大雪，青年点的房门都被大雪给堆的严严实实。我早早的就起来了，从我的箱子里面取出我从沈阳偷偷带来的两把土枪，把土枪擦的锃亮，土枪是我在文化大革命的时候为了防身特意制做的。一把长枪，一把短枪，长枪是5.6毫米的枪管，短枪类似盒子炮，都是可以装火药，打铁砂。青年点几个男生一看我擦枪就明白了，这是想去野外打兔子，我腰上挂上一个火药葫芦和铁砂。带上一把从沈阳带来的三八枪刺，戴上狗皮帽子，打上绑腿，青年点三个哥们和我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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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从村西头向野外一望，大雪已经将沟沟坎坎遮盖上了，树上满是霜挂，大地就像盖着雪的棉被，一片莹白的世界。我们不禁高兴，因为这样的情况下最容易打到兔子，我背着长枪，走在最前面，从雪堆里面艰难的移动，大雪足有将近一米深。我们几乎是每一步都很艰难，孟宪东跟在我的后面，手握那个土制盒子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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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雪里面我们走出有七八里地，也没有看见兔子影。累的我们裤兜子全是汗水，到是在一颗大柳树下，捡拾到几个冻死的沙半鸡，冬天黑的也早，下午三点多，天渐渐暗下来了，肚子也饿了，大家转身回家。

     走到场院的时候一群麻雀唧唧喳喳在大榆树上叫唤，我们端起枪，一起开火，几声脆响，噼里啪啦掉下几个麻雀。进屋子天色已经黑了，沙半鸡和麻雀作为年货吊在房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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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三十大清早，村子里家家户户的孩子稀稀拉拉开始放起了鞭炮。家家户户门上贴上了春联，公社革委会给青年点送来了一副春联‘扎根农村六十年，永远跟党干革命’。 6park.com
     青年点的几个同学，一大早就开始抽抽搭搭的哭起来了，我知道他们都想家了。青年点几个男生坐在炕上耷拉个脑袋象个瘟鸡，没有了言语。人们常说：‘每逢佳节倍思亲’，这个时候的体会最深刻。家永远是最怀念的，尽管那么多的贫穷、伤心、痛苦的事情，却难以忘怀那家的温馨。看见眼前的一切心潮起伏，我起身喊了一声：’都起来，我们也要过个高高兴兴的春节，‘杀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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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学们听我大声一喊，都惊醒了，大家一起高喊‘杀猪！，杀猪！。于是全青年点几个人一起动手忙碌起来，烧水的烧水，放桌子的放桌子，出出进进真象过年一样。大个子方修民一伸手就把猪圈里面的小猪仔提进了屋子，三十斤的小猪仔被按在桌上嗷嗷乱叫，四腿乱蹬，大家七手八脚的按住。我操起我的三八枪刺，一咬牙，一跺脚，嗖的一下，从猪仔的脖子捅了进去，鲜血窜了出来，狠狠一用力，枪刺从脖子进去，从猪仔的后背穿了出去，一个透心凉。扔进开水锅，腿毛、开膛，倒臓，分割，囫囵半片的变成了猪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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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炕那天烧的特热乎，男生女生围着一个大桌子，洗脸盆装的满满一下子猪肉酸菜炖粉条，饭碗倒满了老烧酒，当我端起酒碗的时候，想说几句给大家的拜年话，突然一股酸楚袭上心头，我哽咽了，无语，一碗烧酒一仰脖，灌进了肚子。那天晚上青年点的同学都喝多了，大家笑了哭，哭了笑，半夜的时候，七倒八歪的都躺倒在火炕上。

     我醉眼朦胧的看见悬挂在房梁上剩下的半片小猪仔，就象一个细小的搓洗版在房梁下晃悠。

 
8·一次启蒙课 6park.com

冬去春来，青年点堂屋的房梁上不知道啥时候飞来几个燕子垒起一个泥窝，几个燕子飞来飞去的衔泥在忙碌。向阳的地方长出了小草和野菜。老远向大地望去，地表上氤氲的缕缕热气上升，泥土都带着春的芳香。

     俗语说：三秋不如一春忙，繁忙劳碌的春耕生产开始了。生产队门前天天是人欢马叫，套牛马犁杖翻地的，背粪筐去滤肥的，种谷子的，种稗子的，人来人往忙成一团。

     大晌午阳光暖洋洋的，生产队部南墙根下蹲着一群男社员等待生产队长分工，由于村里人穷，虽然过了清明，也没有可换的春装，大部分男人是上身光膀子，下面还穿着老棉裤。一群爷们松开裤腰带，手伸进裤裆里面抓虱子，赵二爷边抓边唱道：

春天的日头象火盆
一群爷们儿蹲墙根，
扒开裤裆我一看啊，
一对虱子配了对儿。

唱完看了一眼满院子的大姑娘小媳妇继续大声唱：


小伙子看了就鱼打挺啊，
大姑娘看了就起了春心儿……。

    满院子的男女老少是嘻嘻哈哈乐了起来。我们下乡的地方有个奇怪的风俗，村子里面的近亲远亲如果是叫姐夫，或者叫嫂子的，不论年龄大小男女老少一律可以开玩笑。所说的玩笑就是当地叫的‘耍大彪’，说些下流的和性有关系的话，而且不许急眼，谁要是急眼就属于不明白事理，没有礼貌，不认亲。所以当地开玩笑虽然没有分寸，却也没有急眼的。

     赵二爷唱完，伸手向身边的满脸皱纹的朱瘸子老伴裤裆下掏了一把喊道：二嫂子，让俺看看你起没起春心儿……？大家笑的前仰后合。我们知青在一旁看的是心惊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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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士林的儿子王明武牵了一匹枣红儿马，从牲畜棚走出来准备套犁杖，走到院中间枣红马突然挣脱出缰绳，一个嘶鸣向身边的一匹黄骒马奔去。孙尚香她爹孙海楼两手紧紧的牵住黄骒马的缰绳不松手，两匹马在院子撕咬转圈。不一会，枣红儿马从后面骑上了黄骒马的脊背，下面挺起长长的阳物。生产队长郑国峰和指导员赵树田等一群领导干部围了上来，一起叫好，几十口人围着叠起的两匹马拍巴掌。七十多岁的老贫农张树林说道：今年是个好兆头啊！多配种，多繁殖，明年就是牲畜满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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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不断兴奋欢呼。文革小组长张大眼兴奋的说道：感谢党中央，感谢毛主席领导的好！驴反群、马配种今年一定是个好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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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几个男知青看的是面红耳赤，几个女生傻乎乎的看了半天，忽然恍然大悟捂着脸跑出了生产队的院子。

     那是对我们的一次性启蒙课，从懵懂向实际走出了模糊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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