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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溪:牛棚岁月
送交者: 约维尔[♀☆★★声望品衔12★★☆♀] 于 2020-11-27 2:05 已读 2102 次 3 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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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溪:牛棚岁月

柳溪 天涯御史 昨天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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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溪/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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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机关的全班人马都被转移到干校。真是彻底砸烂了,当时强调的理由是“作家协会是从苏修照搬过来的,既然是反对封、资、修,理应砸烂”,大家于是打起背包,下了干校。 6park.com

  干校就设在西郊工农联盟农场内的一所中学里,院子很大,有前后门,过去的教室,都变成我们各连的宿舍。这里是一个综合干校,统称“文化系统一〇·四干校”,按部队编制以连为单位,我们作协属于六连。“牛鬼蛇神”住在一间极大的屋子里,分成两排,铺了稻草当地铺,很像东北的南北大炕。这里既住着我们六连全部的“男牛”,又是我们开会学习的地方。六连只有我和袁静两头“母牛”,我们的住处就用秫秸把儿抹了泥,在两间屋子之间,夹出来一个小过道,宽窄不过一米,除去地铺,擦着墙皮,将能走过人去,我和袁静脚顶脚“打重腿儿”。但对我最难的是袁静打呼噜很有水平,我几乎夜夜失眠;同时,只有一道篱笆泥墙相隔,我连“男牛”咬牙、放屁、撒呓症都听得真真绰绰,我就闭着眼难于入睡,几乎通宵达旦。真是苦不堪言。天长日久,我的头痛如钻,神经官能症越加严重。 6park.com

  在“牛棚”,我们这些人和“革命群众”的分界线是十分明显的,有如泾渭一样分明。最大的不同是我们已完全失掉自由:不能随意走出“牛棚”;不能在大院里随便走动;吃饭时须派一定值班人进入伙房打饭;上厕所要请示报告……其次是我们劳动,“革命群众”一般不劳动…… 6park.com

  最糟糕的是,遇到我们要上厕所而当时又找不到那个“牛倌”去向他请假,尿频和跑肚拉稀憋不住的事,时有发生。我于是不得不想:这还不如解放前坐监狱,监狱里还有“放风”的时间。 6park.com

  到干校,除了“工宣队”以外,又增加了“军宣队”。来干校前,已有两三批“工宣队”来文化系统“落实政策”,这一批是码头工人。他们过去在旧社会,属于纯粹的劳动人民,对他们有一个俗称叫“扛河坝的”。他们虽然没有多少文化,但他们受了大半辈子苦,心地却非常善良。他们很有使命感,他们知道上级派他们到文化系统来是干什么的。 6park.com

  前文已经说过,我们这里有个王曼恬,跟毛主席有点沾亲带故,文革之初,当权派普遍挨斗,让她谈谈自己,不过是运动中的走过场、例行公事而已。但她因为跟“皇亲国戚”的地位沾边儿,平时养成了娇贵的习性,又因为这场“史无前例”的政治运动,是她称为“舅舅”的那个人“亲自发动”、“亲自领导”的,她觉得她还是大有希望,所以,跳到铁轨上,等火车一来她还是顺势一滚,就滚下了路基。自杀未遂,住进了医院,舒舒服服地躺在白被单的钢丝床上,躲过了“点卯式”的斗争。这也怨“石氏文革”笨蛋,只会写诗,他就没看出这其中的门道,而结果被另一个造反团看中,不但把她保护起来,而且认为她“奇货可居”,立刻就带她进京,联系上线,果然跟“旗手”挂上了钩,这个造反派成了夺权的“执政者”,这才有了“石氏文革”倒台,“二·二一首长接见”,以及“二黑一砸”等等,王曼恬于是由“畏罪自杀”而摇身一变成为“红都女皇”在天津的代理人。也就是说,她被提升为天津市革委会的副主任,经常坐镇市委大楼,出入坐小汽车,常常发号施令,无故就发脾气。偶尔来一趟文联大院,前呼后拥,争听指示。只是她的知识缺乏,难免不贻笑大方。记得天津那时正闹水荒,好水极端缺乏,一水多用,人人都得喝咸水。她为此做报告,口气很大,她说:“我就不信天津守着大海会没有水喝!”从此成为笑柄。 6park.com

  俗话说:“官升脾气长。”她动不动就发脾气,例如作协、文联单位砸烂前,她曾约了六位中层领导干部进行密谋。因为他们的屋子正挨着伙房不远,我站在大槐树底下切菜。她忽地跑出来指着我骂:“喂,臭右派!你敢在这儿偷听?滚开!”我立刻回答:“我在切菜,没偷听!”她卡着腰喊:“你还敢犟嘴?真是右派翻天!”幸好大师傅出来了,对她说:“不让她在这儿切菜,让她上哪儿去切?”她看见大师傅臂缠红袖章,上面印有“工人造反团”,她才识相地退回屋子里去。 6park.com

  当了革委会副主任后,我们机关这小庙儿更加盛不下她这座神儿了,她还故意让司机把车开进大院,停在院子中央,车门打开半扇,伸出一只胖胖的脚来,这时,就有皮鞋厂的师傅,单腿跪在地上,抱着她的脚丫儿,用皮尺给她量尺寸,这说明“女皇”的助手要定做新鞋了。 6park.com

  我们这支队伍临“砸烂”时,已确定拉往“一〇·四”干校。“扛河坝”的工宣队为落实“牛鬼蛇神”的政策,已经跟掌权的那个造反团发生了好几次“顶牛”事件,他们因为有“通天”的仗恃,居然敢跟工宣队硬顶。工宣队在这里居然落实不了政策,在那个时候,也成了咄咄怪事。工宣队有一位倪师傅,常深入到“牛棚”,跟“牛”们谈话,了解情况。他告诉我,说讨论到我摘帽的问题时,造反派索性跟工宣队僵持起来。气得工宣队的头儿孙师傅说:“要是这件该解决的事解决不了,我们也没法干了,那我们只好卷铺盖走人!”逼到这份儿上,造反派就亮出了“大鬼王牌”:“这是曼恬同志的意见,柳溪思想反动,她的帽子不能摘!不但如此,还要加强对她的监督!” 6park.com

  我的不幸命运,就这样再一次决定了,我的一切梦想都成了泡影,成了飞尘,美好的一个人最起码的愿望——有个家、守着孩子,竟然成了镜中的花,水中的月…… 6park.com

  正像码头工人孙师傅所说,“落实不了政策,哪能在这儿白吃饱儿”,于是他们在我们刚开进干校不久就撤离了。临别时,他们来到牛棚,坐在麦滑秸的地铺上,跟我们促膝谈心,勉励我们好好改造,要“相信群众相信党”。倪师傅专门负责我的政策落实,临走时他特意跟我谈话鼓励我,他说:“我们工人始终认为你是一个革命者,在日伪时代,掖着脑袋干革命,进城后,虽说写了‘毒草’,可那‘毒’,究竟‘毒’在啥地方?我们老粗儿没看出来。你忍着吧,横竖不能总这么折腾吧?工人不生产,农民不下地,知识分子不能工作,这不是坐吃山空吗?有多大家业也得败光了,这样下去,是不能支持很久的。上头派出工宣队、军宣队,就是要收拾这副烂摊子,你看不出来已经折腾得过火了吗?柳溪啊,该忍耐的时候就得忍耐。” 6park.com

  工宣队师傅们的确说了实话,从1966年文革开始,已经轰轰烈烈地折腾了三年,在大动乱、大变革的时候,奸佞登台表演,指挥着红卫兵揪斗老革命,陷害有功的忠良,大搞蛮荒,而国门外的世界,却猛攻科技的尖端,人造卫星、宇宙飞船就在我们的上空围着我们头顶飞转的时候,我们却只能拿出古代御敌的方法:“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的主张。人们不能不在私下悄悄说话:“凭这,能称霸吗?不挨打,就是万幸了。” 6park.com

  在功高盖世的老将军、老首长相继被折磨而死后,无所畏惧、肆无忌惮的“四人帮”,更加冲昏头脑,也更加倒行逆施起来。 6park.com

  “扛河坝”的工宣队师傅走后,又来了一拨新工宣队,他们就是这个“工农联盟”农场的工人或是教师,他们一来,目的明确,就是要落实政策,缩小“敌人营垒”,也就是要结束这个砸得烂兮兮的动乱局面。 6park.com

  工宣队为了适应有后台的造反派,不得不按部就班地进行批斗。造反派、工宣队和军宣队联合指定《敦促杜聿明投降书》,是我们“认罪”学习的范本,无奈我们牛棚中的大多数当年在解放战争中都是站在国民党将领杜聿明的对立面,现在怎么也对不上号。 6park.com

  由于“二黑一砸”,方纪、孙振都在公安局监管,我们牛棚只有两名干部够得上是真正的“当权派”,那就是文联的党组书记、画家陈因和作协支部书记、《新港》副主编、作家万历。他们俩都来自延安,曾经是陕北公学和鲁迅艺术学院的学生。他们每次挨斗都被指骂为“执行刘少奇资产阶级司令部”的“黑干将”,我当然是作为“社会基础”而受到陪斗的待遇。但有一次,根据王曼恬的指示,我成了批斗会中唯一的主角。 6park.com

  全体人员参加,有工、军二队坐镇,我一被押进会场,就响起沉雷和海啸般的口号声,显然这是一种威慑性的下马威。但只可惜我于十二年前就已经历过这种“战斗的洗礼”,临场经验比较丰富,因此,我毫无惧色,真正做到脸不变色心不跳的程度。 6park.com

  我站在被斗地位的中央,从容地交叠着双手。那态度沉着得好像我要做英模报告。   一阵山呼海啸的口号震响起来:“打倒老右派、特务嫌疑分子柳溪!砸烂她的狗头!”   口号声停住后,有积极分子问我: 6park.com

  “坦白交待你的‘特嫌’问题!”   我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这个大批判中的积极分子,幸好我了解他的历史:反动会道门一贯道的三才、为虎作伥的三青团员、日伪时干过警察、跟着汉奸队讨伐的宣抚班员…… 6park.com

  我安详地说:“在敌伪时期,我没干过你那些种差事,我干的是真正的地下工作……”   又一个积极分子、一个女干将接上来说:“柳溪!回答我一个问题:我问你,你是怎样混进党内的?”   “混进党内?不,我不是混进党内,我是凭自己的努力,用我的真诚和生命换来的!” 6park.com

  一片奚落的笑声,我感觉受到了屈辱。 6park.com

  “嘻嘻!真是大言不惭啊!快坦白,你是怎样混入党内的?” 6park.com

  我忍无可忍地说:“我必须反问一句:当日本鬼子侵略中国的时候,国民党军队被美国飞机从峨眉山上运来的时候,中国共产党正处于被围剿的时候,有人当了汉奸,有人做了国民党的官员,而我却投奔了共产党。我要问的是那时诸位怎么没混入共产党呀?” 6park.com

  大家目瞪口呆,偌大的屋子变得鸦雀无声。 6park.com

  这时一个很大的声音,喊着“散会!”这是农场新派来的工宣队李队长。是的,如果他不喊这一声,肯定我这身骨架当时就会真的被砸烂。那时打死一个人如同捻死一个臭虫,踩死一只蚂蚁,根本不算一回事。那真正是人命不如蝼蚁和草芥的特殊历史时期呀!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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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大的精神压力,使我的身体更加虚弱。夜里,我常梦见我的孩子和老父,也因此常常抽泣着醒来,眼泪湿透了枕头。沉重而又时间持久的劳动,更使我望而生畏,这真是我生命中求生不得求死不成的一个阶段。 6park.com

  终于有一个机会,工宣队李队长带领我们到地里去给树木剪枝。我看出来,他是故意制造一次和我交谈的机会。他剪得很快,我随着他把剪掉的树枝聚到一块。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他仔细问我解决我的问题究竟症结何在。他本来是远征四川的一名足球队队员,后来腰部受了伤,离开了球队;他爱上了诗,也写了不少诗,后来他不愿意远在四川漂泊,便回到天津的家。父母老了,只有他一个儿子,再后来农场招工,他就来到农场,先当工人,三年后上了户口,他当了农场的教师。由于他酷爱文学,便也对文艺界的事情非常感兴趣。他过去读过我的小说,又了解了我的历史和今天的境遇,很为我打抱不平。他那天在造反派剑拔弩张的时候喊“散会”,对我实在是近于包庇了。我给他讲解了我问题的根源在于文艺界“两大宗派”的斗争——我把我成了“丁、陈反党”集团成员后才了解的与周扬之间的纠葛,概要地讲了一遍,然后我说:“看来目前这不是主要的症结,因为有职有权的周扬如今也被打倒了,不仅失势,而且被斗得很厉害。现在是天津的王曼恬,这人因为多年离婚心理有些变态;又因为她位高而无知,不懂又装懂,所以她本能地妒忌比她有真才实学的任何人。权大加愚昧使她更加忘乎所以,直至胡作非为。我想他们抓住了这次运动的重点,揪‘当权派’以外,还有一项任务,那就是要整出叛徒、特务。整治国家主席刘少奇,不就是利用的这张王牌吗?其中竟然可以编造‘莫须有’的罪名。她在我身上,也想运用这张老牌。拿我开刀、示众、找乐儿。”我向李队长强调,1955年肃反时我已经过严格的政审,对于这段历史,有过正式结论,本来不应该推翻再重审。现在只有派人去外调我的单线领导人刁志诚同志了! 6park.com

  “他如今在哪儿呢?” 6park.com

  “多年没联系了,谁知现在他在什么地方呀?” 6park.com

  后来,李队长真的不顾造反派几个头头的横拦竖遮,以刚正不阿的“落实政策”的理由,到底派出了工宣队员和造反派组成的外调小组,从中央文化部、中央组织部,跑遍了许多地方,终于在内蒙首府呼和浩特找到了刁志诚同志,原来他已是那里的市委书记,成了法定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被斗得奄奄一息,住进了医院。当调查小组来到病房时,他正吸着氧气瓶,只有一息尚存。但他头脑清晰,他谈出了当时我是多么真诚地为革命工作;他承认代表“中共平委会”,批准我打人王荫泰家中担任家庭教师,并在日寇投降后,不折不扣地冒险去执行劝降的工作。……这些情况跟我自己写的自传和历次“交待”都是一致的。 6park.com

  我的真实历史,引起了李队长的尊敬与同情,他悄悄地把这个情况都偷偷地告诉了我。我感动得哭了。好危险呀,倘使老刁同志当时一口气上不来,我这个“特嫌”的罪名岂不要背一辈子吗?再说,老刁同志不顾自己的危困处境,也不害怕我这个“丁、陈反党集团”的“急先锋”、“重炮手”和右派双料的“反革命”身份,而亳无所惧地讲出当年的实际情况,没有对我投井下石,使我对他非常地钦佩和感动。这才是临危不惧的共产党员。外调回来后,虽然取了响当当的证明,不再给我开会,指着鼻子骂我是“特嫌分子”,可是却把我的落实问题束之高阁,无限期地拖延下去。我的希望再一次破灭了,我又照旧被投入繁重体力劳动的深渊。 6park.com

  那时正是种土豆栽子的季节。牛倌儿把我们带到园田五小队的地头上。按规定牛倌儿喊着口号:“立定!”“请罪!”我们双手垂立,低头齐声跟着牛倌儿念语录:“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它就不倒……”然后做九十度弯腰,口中念道:“向工人阶级学习,向工人阶级致敬,向工人阶级请罪!”   嘻嘻嘻,工人觉着好玩,可乐,便本能地发出一串笑声,队长说:   “行啦,干活吧!” 6park.com

  我们开始蹲到地里把工人们削好的土豆栽子种到地里。一天蹲八小时,乍站起来,几乎头晕眼黑不会走道儿。 6park.com

  第二天我们这队“牛鬼蛇神”队伍又被带到地里。“立定!”“请罪!”牛倌儿又念了一段语录:“指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共产党,领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列宁主义。”“向工人阶级……” 6park.com

  “打住!别念了!”园田小队长皱着眉、挥着手喊起来:“别天天总叨念这一套啦!俗不俗呀?那词儿逊不逊呀?到头来有什么用呀,不如赶快干活哪!” 6park.com

  工人们偷着发出嗤嗤的笑声。从此赦免了我们每天的“请罪”仪式。 6park.com

  在三伏里最酷热的一天,牛倌儿喊叫我,特许我到办公室去接电话。我的心狂跳到心口窝儿。我最担心的事发生了。嫂子用哭腔在电话里说:“柳溪吗?二妹呀!咱爹今天早晨过去了,……呜呜呜,你千万别来保定,这儿武斗的厉害,……有我,把咱爹送到火葬场,……你放心吧!” 6park.com

  接完电话,我哭着走出了办公室。在弥留时刻没有看到老父,是我终生的遗憾;没有听到我摘帽的音信,也是父亲一生的遗憾。后来,早在1958年省市合并就留在天津市水产局的侄女,已经在天津结婚成家,父亲一死,就剩嫂子一人,侄女儿便把嫂子接到她家里,以后过了好几年,嫂子才告诉我老爹的死因:我们院里的一家姓李的邻居,她想占据我们的有阳光照射的北房,就从中学里领来了一群红卫兵,把我们家抄得只剩下了光铺板,这些红卫兵还用手按着父亲的脑袋,让他跪在地上,一边辱骂他是“国民党的残渣余孽”,一边让他焚烧自己的所有藏书,还命令他烧毁他自己画的全部国画——这是他准备多年要开个人画展的作品,让他自己动手毁坏瑰宝的灿烂文化,销毁他自己全部的心血,他怎么忍受得了?须知他已是八十五岁的耄耋老人,于是他含着极大的悲愤一头栽进熊熊的火堆,永远也没有再活过来。他生长在封建家庭,为抗婚而出走,从献县老家出逃,在天津上了法政学堂,多半生以公务员身份养家糊口,日本投降后,他以五十多岁的高龄,作为我们的敌工人员隐蔽在国民党孙连仲的十一战区司令部搞情报,他响应号召而成为保定市的“民革”市委委员,也曾是党的最可依靠的“统战对象”,忽然之间,成了敌人,我想他死的那一刻,心里最难过的一定是这个问题。而我难过的是,父亲曾经疼爱过我,而我双重帽子压顶,在他的晚年未能尽到孝道。 6park.com

  第二天我被叫到连部,一个姓朱的造反派头头,翘着二郎腿,对我训斥地说: 6park.com

  “听说你那老杂毛的父亲死了,你应该彻底批判他对你的影响,这是你成为右派的基础……”   我用很激昂的声音说:“是的,没有他,就不会培养出我这样的人!” 6park.com

  真幸运,他那冥顽不灵的脑筋竟没听出我这“反话当成正话”说的真正含意。 6park.com

  无论在牛棚写“认罪书”还是在地里劳动,父亲的影子总是在我的脑际和眼前晃动。幻视使我很苦恼,但幻听更使我痛苦难言,在一阵阵的耳鸣中,我听见父亲呼唤着我说:“慈恩!你不用对我隐瞒,我知道你已被离婚,可你每一封信里都骗着我说:‘家里平安,孩子很好,谢湘问候您’。这使你和我都挺难过,往后别说这些安慰我的谎话了,我只希望我最爱的女儿坚强地熬过这场劫难……。” 6park.com

  是的,父亲,我一定含着泪,咬着牙,熬过这段人生中最残酷的岁月。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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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主:约维尔于2020_11_27 2:09:07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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