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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董卓入洛 6park.com
在袁绍、曹操等人最初的设想中，召集地方军队进逼洛阳只是为了造成逼宫之势，迫使何进兄妹诛杀宦官集团，进而取得中央尤其是内廷的权力。至于地方军阀对中央的威胁，在当时可以说是忽略不计——中央随时可以停止地方军队进京（就地休整或者返回驻地），即使有二心者驻扎在城外不走，作为首都的洛阳城城坚河深，易守难攻，时间长了一纸书信就能让军队溃散。 6park.com
地方军阀如果想攻入洛阳，则必然带领至少数万大军向首都逼近，在千里行军的过程中东汉中央自然会通过各种渠道得到相关的信息，提前完成布防，依靠武装到牙齿的西园军，地方军队以寡敌众，以地方对抗中央，无疑是以卵击石。后来实践证明，各路诸侯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所以入洛的军队都只有数千人。 6park.com
也就是说，当时别说是控制朝廷了，各路人马就是想进入洛阳城也跟天方夜谭一样。 6park.com
更何况还有最后一道保险：当时逼近洛阳的军队并不只董卓一人，明确记载的还有并州刺史丁原（和董卓类似出身贫寒卑微的武士阶层），东郡太守桥瑁（桥玄族子，出身于望族睢阳乔氏），作为大将军府府掾（私人下属）的王匡（出身于泰山王氏，年少时和蔡文姬的父亲蔡邕是好友），还有曹操的好友，当时任骑都尉的鲍信（出身平阳鲍氏，不到40岁就已经是两千石的高官）。这五个人出身不同，阅历不同，所处官职派系不同，之前又没有过明显的交集，所率领的军队有私兵、有边陲兵，也有地方郡县兵，结果必然形成相互牵制的均衡态势，中央游走其中自然是游刃有余。 6park.com
一切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从董卓最初的表现来看，他一直怀疑洛阳内部的实际情况，并且曾经试图进入洛阳，但是很快被一纸赦书挡在了城外，而董卓对此也无计可施——谏议大夫种劭劳军的时候董卓想用武力胁迫他进入洛阳，但是种劭胆识过人，用皇帝的名义叱责他们，士兵都害怕地散开，董卓自己也理屈辞穷，只好撤军回到洛阳城外的夕阳亭。 6park.com
可恰恰是这万无一失的计划，因为一个事件而彻底改变了。张让等人在士族攻入皇宫，屠杀宦官的灾难中，竟然带着皇帝和陈留王逃出了洛阳城。 6park.com
按照史书中的记载，张让等人自杀后，闵贡带人护送少帝和陈留王返回洛阳的途中偶遇了董卓。但是事实上，这绝不是因为董卓运气好。从他之前的反应来看，董卓从一开始就相信洛阳城内肯定即将、或者已经发生巨大的变故（弟弟董旻就在洛阳西园军中任职，并且参与了士族集团火攻皇宫的行动），在这种情况下，董卓在保持自己三千亲兵精锐高度戒备的情况下，对洛阳城发生的一切自然会知道的非常详细。 6park.com
同时和很多人印象中这一切都发生在一夜的情况不同，按照《资治通鉴》中的记载和推算，从何进被杀，到士族攻入皇宫，再到张让裹挟皇帝出逃，前前后后经历了将近4天的时间（戊辰日到庚午日）。后来董卓遇到少帝一行人，则是出逃后的第二天，也就是说当董卓发现洛阳城火起，皇帝出逃后，他就星夜在洛阳周围寻找，最终在天明的时候成功找到了少帝一行人。 6park.com
运气只会青睐有准备的人，遇到少帝的董卓，终于可以以护驾的名义顺理成章的进入洛阳。这时洛阳的公卿官员还做着最后的努力，希望能够阻止董卓入城，但在法理上已经无法阻止他（首都秩序失控，连皇帝都被迫逃离都城），而且因为少帝就在董卓的车队中，他们也无法以皇帝的名义像之前一样让士兵退却。 6park.com
另外一个细思极恐的细节就是，同一日，丁原、鲍信等人率领大军也进入了洛阳，可见他们之前也在首都周围伺机而动，至于动机为何，为公为私，没人知道。 6park.com
（六）洛阳城的博弈 6park.com
进入了洛阳城的董卓，虽然已经跨过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障碍，但是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离能控制中央，权倾朝野还差得远。 6park.com
之前提到过，董卓的三千凉州军只是入京的其中一路诸侯。除他以外，还有丁原的并州军，桥瑁的东郡兵等人，每路诸侯军队数量应该和董卓的凉州军不相上下。更重要的是，内廷覆灭之后，宦官集团掌握的中央禁卫军西园军的指挥权已经落入当时城内以中央官员三公九卿为代表的士族集团手中，这让他们对地方军有着军事上压倒性的优势。 6park.com
按照士族集团的计划，随着局势的稳定，新帝位置的确立，文武百官归位，西园军整合，各路诸侯最多也就是得到一些虚衔或实际的封赏，然后大家各回各家，该干嘛干嘛去。所以，恢复洛阳城的秩序并维护住稳定，是士族公卿眼中的第一要务。 6park.com
具体的措施之一，就是让同为寒族出身，长期在边陲和外族作战的丁原担任执金吾，成为了名义上的禁军主帅，这样董卓虽然有救驾护驾之功，但是丁原却在地位上占了上风，两者之间一旦形成制衡，手握禁军的士族公卿只要安静等待，就可以慢慢摘取胜利的果实。 6park.com
一切再次看来无懈可击，但是拥有着超人洞察力的董卓却在这天衣上发现了小小的缝隙，作为一个极为善于捕捉机遇的人，董卓对机遇就像鲨鱼对血液一样敏感。他究竟是如何凭借手中这三千人，最终击败多方对手，获得洛阳的控制权和统治权呢？ 6park.com
正史中，对这个过程的叙述，是一个十分匪夷所思的故事：董卓每晚令士兵出城，翌日再大张旗鼓入城，造成自己后援源源不断进入洛阳的假象，通过大军压境的场面以震慑邻近诸侯。 6park.com
其实这段描述，只要稍微一思考就破绽百出。 6park.com
当时洛阳因为宫廷政变（十常侍、大将军等人在数天内接连死亡），已经处于戒严军管状态。即使在和平时代，首都也会实行宵禁（西园军上军校尉蹇硕的叔父蹇图就是因为违反宵禁，结果被曹操抓了个现行，活活给打死了）。在戒备森严的夜晚，让数千人带着战马、军械、旗帜等辎重跑出洛阳城，这本身的操作性就非常的可疑，尤其是在多方势力的暗中角力的时刻，各方的密探肯定是无处不在，想躲过如此多的眼线，反复出入洛阳，只能说是胡扯了。 6park.com
董卓不是大卫科波维尔，他最终能控制洛阳，靠得肯定不是这种魔术式的小聪明，而是因为他敏锐的发现了其他个集团，尤其是士族公卿和中央禁军间的貌合神离，最终通过快刀斩乱麻的雷霆手段让西园军集体倒向了自己。 6park.com
中央禁军为什么会倒向一个外来入京的军阀？直接来看，这样的选择简直不可思议，因为灵帝和蹇硕死后，西园军的指挥权就落到了大将军何进手里，身边还有本来的二把手袁绍作为辅助，曹操、淳于琼等士族的少壮派都是西园军的校尉。西园军在何进死后群龙无首，按道理说他们也应该倒向无论实力、名望都占绝对优势的士族公卿集团，而不是一个进军京城的西凉军阀。 6park.com
董卓虽然在禁军内部不是毫无根基，从履历来看，他早年是在禁军混过的（羽林郎），而且他的弟弟董旻在宫廷政变的时候依然在西园军担任着重要的职务。当然，这并不构成禁军会集体向董卓投诚的必要条件，最核心的原因，就是因为西园军是内廷宦官集团留下的政治遗产，外廷的士族集团缺乏对禁军的渗透和控制力。 6park.com
在东汉奇特的外戚宦官政治中，小皇帝每次翻盘，驱除外戚和外廷的胁持，依靠的都是身边的宦官集团。而这些公公们并不是练就葵花宝典的绝顶高手，他们强大的政治能量来自于对内廷尤其是禁军的掌控。这点上唐朝中后期最为明显，安史之乱后唐朝重建了庞大的禁军神策军，交由宦官统领，结果唐肃宗后十三个皇帝，除了唐宪宗外全部为宦官所立（唐宪宗为宦官所杀。。。）；明朝宦官虽然嚣张到气焰冲天，但是因为无法有效的控制武装力量在皇权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6park.com
相比之下，士族集团缺乏对中央禁军的渗透，这里面固然有灵帝和之前多代皇帝的刻意安排的因素，但最重要的还是因为没有哪个大族世家子弟会去从大头兵做起，他们担任的位置往往是从校尉这类中上层位置开始，而且这种状况对世家子弟只是临时性的，他们只是把在军队中的履历作为自己将来升迁的资本，相当于现在官员到地方去挂职，自然也就不会花时间和精力经营自己在禁军内部的人际关系。 6park.com
于是中央禁军从结构上说，最顶端的决策层由宦官把持，中下层是庶族寒族出身的职业军人，中间夹杂着一堆挂名的士族子弟。外戚首领虽然也能取得禁军的最高指挥权，但是因为禁军的结构决定了这种指挥权并不稳固，在关键时刻根本指望不上，比如桓帝时代的外戚大将军窦武，试图铲除宦官集团（美其名曰“以清朝廷”），可是关键时候他所统领的禁军竟然因为宦官黄门令王莆的几句话就直接倒戈，看见其根基的薄弱。 6park.com
以十常侍为首的宦官集团和袁绍等人为首的士族集团（还有饱受夹板气的大将军何进），他们的争斗是以一场突发的宫廷政变结束的，这场历时只有三四天的武装政变因为宦官集团的举棋不定，以灵帝时代宦官集团灭亡而告终。可是历史权力斗争中，哪有只靠武力政变来解决问题的？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宦官集团首脑虽然死伤无数，但是经营数十年留下的庞大政治遗产（比如中央禁军）依然存在，和宦官集团矛盾重重，又在禁军系统中没有深厚根基的士族集团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根本没有足够能力真正接管这笔庞大的遗产。 6park.com
如果地方军阀没有进入洛阳城，假与时日，以袁绍、曹操、鲍信等人为首的少壮派可以慢慢通过自己的威望、资历、财力等种种手段对禁军慢慢的渗透，可是突然杀出的董卓却打乱了这个部署。董卓是如何煽动西园军已经不可知，但是西园军从建立到构成，都决定了他们肯定与同为职业军人，寒苦出身的董卓更有共同语言。结果就是，徒然拥有大量社会财物军政资源的士族集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西园禁军倒向了董卓。 6park.com
虽然兼并了禁军，让士族集团失去了军事武装依靠，但是董卓还有另一个要面对的对手，那就是和自已一样行伍出身，一步一步靠实力爬上来的并州刺史，现在的执金吾丁原。 6park.com
待续

贴主:北冥巨鲲于2020_12_16 20:07:50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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