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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黄昏后的大帅府，宁静祥和，宽大的会客厅内，张作霖大帅正悠闲地欣赏着面前的几盆牡丹，一脸得意。这是去年夏天，冯玉祥接手洛阳后随着两大车银元一同送过来的礼物。他看着那粉色的花朵，如此艳丽地绽放着，仿佛和自己当年问鼎中原时一样的风光无限。 6park.com
墙上的钟声在傍晚六点准时响起，张大帅抬起头，向府门方向望去——今天的帅府门口冷冷清清，与往日大不相同。张大帅眉头一皱，又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6park.com
「老蔡，老蔡他妈哪去了？」 6park.com
「报大帅，老蔡出去给您找乐子，还没回来。」一个壮汉拿着扫帚在院子里回话。 6park.com
「几点去的？这老半天？」 6park.com
「大帅，您别着急，老蔡岁数大了，腿脚慢，您多担待。」 6park.com
「往常不到五点半就回来了！今天咋回事？是让相好的给留下了么？」 6park.com
「大帅，您糊涂了？老蔡年轻时候在宫里伺候过皇上，花冤枉钱找相好的，不值当。」那汉子一脸坏笑。 6park.com
「小兔崽子，年岁不大他妈的啥都懂！哈哈哈哈。」张大帅爽朗的笑了。 6park.com
「大帅，好饭不怕晚。不瞒您说，俺们哥几个也等着呢！那个小娘们，条太正了！」 6park.com
「哈哈，原来你们他妈的都见过了？只有我是土包子！不过，三德子，我得说说你们几个小子，军皮都穿上了还改不了土匪的操性？」张大帅骂了一句，脸上依然挂着笑容。 6park.com
在大帅府干活的人，大部分是当年跟大帅一起当过土匪的，平时除了在家里看家护院，还帮忙砌墙修瓦，栽树剪枝。帥府一旦发生紧急情况，這些人還能迅速组成一支武器精良的小部队。大帅平常对待他们，還像对待当年在山头上的小喽啰一样，呼来唤去是假，称兄道弟才是真。 6park.com
不过，老蔡可不同。老蔡本名蔡珅，曾是直系吴佩孚的手下，每天的任务就是歌功颂德，宣传鼓吹。后来吴佩孚战败被发配重庆了，老蔡便偷偷混进东北军的队伍里，直到有人保举给大帅，才被请到家里来的管事。不久，大帅便发现此人足智多谋心思缜密，文笔又极佳，於是一般的书信往来都由他代笔。不仅如此，老蔡还精通日语和俄文，时常充當大帅的翻译。 6park.com
可是，要说人品，老蔡就属于不受待见的那种。平日里经常见风使舵，溜须拍马，使得帅府里的其他人都对他不齿。 6park.com
至于「公公」这种称呼，則多半是帅府里的人出于对他的妒嫉。到底他是不是真的「太监」，谁也没好意思扒开裤子看。 6park.com
太平的日子里，老蔡也悠哉悠哉，风花雪月，而且，总是能幫帥府请來新来奉天的戏班子，或者杂技团等，给大帅消遣解闷。
這兩天老蔡又听说春香楼里出了一位绝色天仙，吹拉弹唱无所不能，所以今天晌午刚过，就去春香楼请这位姑娘去了，到现在也不见回来。 6park.com
大帅正在厅堂内漫无目的地踱着步子，忽听得大门外传来马车的声音，心中先是一喜，随后又不免有些生气，心想，这个老蔡，坐马车去请人还这么久。 6park.com
三德子也听到了声响，他放下扫帚，紧走几步到了门口，不一会儿，急急忙忙跑了回来。 6park.com
「报告大帅，关东军的中田副官求见。」 6park.com
「哦，」大帅一愣，他并没有听说过这个人，有心不見，可轉念又一想，这么晚来访，一定事关重大，忙说，「快请他进来。」 6park.com
说起关东军，大部分是驻扎在旅顺，营口一带，奉天附近，只有一少部分。别看只是少部分，部队部分重要的长官，包括石原中将，都在这里。这也是配合东北军的要求，既方便了沟通，又可以牽制关东军的单独军事行动。 6park.com
通常，大帅都在奉天府府衙门接待这些将领官员，没在家里招待过他们，对今天的突然拜访，有些摸不著頭腦。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位一身军装的中田副官，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左右，并且，身边还跟着一位一身和服的绝色佳人。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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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美人配英雄啊！」张大帅刚一落坐，就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裡想着春香楼里的那位姑娘。  6park.com
「大帅过奖！不敢！」中田居然讲得一口流利的汉语。 6park.com
「中田副官客气了，中国话里有一句叫，自古英雄出少年！我看，放在你身上很合适。」大帅看了一眼中田腰间的日式短刀，觉得有些不合格调。 6park.com
「谢谢大帅谬赞。」中田整理了一下风纪扣，然后坐直了身子，「今天来打扰，是有緊要的事找大帅商议。」 6park.com
「什么事？」 6park.com
「军部发现有中国商人偷运煤矿石去远东给俄国人，拦住问过后，他们说是有大帅的手谕，所以特地来问问。」中田压低了声音，「大帅知道，根据我们的协议，煤矿石是禁止贩卖给俄国人的，而且，俄国的红军对我们并不友好。」 6park.com
「有这种事？」张大帅着实吃了一惊，他深知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关东军和东北军一直是协手同心跟远东的俄军作战的，并且，正在共同商议收复海参威的计划，这期间要是日本人觉得东北军在背后偷偷支持俄国人，那对于刚刚建立起来的信任，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 6park.com
「大帅，你知道，我们日本人，从来不会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胡说八道。」中田一脸严肃。 6park.com
「嗯——」张大帅一声长叹，「我对此事并不知情。不过，倘若真的有人敢在军中打着我的名号做破坏你我联军情谊的事，被我查到，一定严惩不怠！」 6park.com
「那就请大帅即刻查明真相吧！运煤的车，已经被我们扣下了，人也抓了，具体如何处置，还要等大帅发落。」中田随即站起身来，对这大帅行了个军礼，「明天上午，石原中将会亲自把抓到的人送去奉天府衙，到时候我们一定要看看大帅对结盟到底有多大的诚意。告辞！」 6park.com
送走了中田，张大帅立刻打电话给宪兵队，要求立刻派人调查出负责煤矿石贩卖的商行。虽然他对日本人的态度大为不满，但毕竟颜面事小，结盟事大。 6park.com
宪兵队队长冯昌道，此刻刚吃过晚饭，一邊在院子里消食，一邊想著今天在春香楼看到的一幕。他心裡覺得彆扭——明明是谋杀的案子，乌老板去了趟大帅府，就变成了意外死亡。虽然死的只是个妓女，但毕竟是一条人命。如今，整个奉天城都夸大帅是英明神武，体恤民情，可如此的草菅人命，恐怕也难让这里的百姓过上踏实的日子。正想到这里，忽然看见当差的老周从院子外面一路小跑来到面前。 6park.com
「队长，大帅有令，立即查明是谁给俄国人送煤。」 6park.com
「真的假的？」冯昌道经常用这一招唬弄李习盟，所以格外警惕。 6park.com
「真的，大帅亲自打电话到宪兵队的。」老周一脸紧张。 6park.com
「老周，你是不是唬弄我？这点小事，大帅犯得上亲自打电话？」 6park.com
「我敢骗你么？大帅的电话是我接的。开始我也以为是谁开玩笑呢，后来被大帅破口大骂了一顿。大帅说是关东军拦了运煤的车，说有人背着他不知道，跟俄国人做生意。还说，今晚上要是找不出是谁，就砍了你的脑袋。」 6park.com
「大帅说的是砍你的脑袋吧？」 6park.com
「队长，我刚才一紧张，跟大帅报的是你的名！」 6park.com
「你奶奶的，好事时候不想着我！」冯昌道举起巴掌，想了想又放了下来。 6park.com
「队长，快走吧，一会儿天黑关了铺子，更找不到人了！」 6park.com
「你先去召集几个弟兄，我换了衣服随后就到！」 6park.com
「是！」老周一溜烟地跑了。 6park.com
冯昌道等老周走远，连忙喊来一个家人，耳语一番后，拿起笔写了个字条递了过去。家人接了字条便匆匆离开。冯昌道又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估计时间差不多了，才换上衣服，直奔宪兵队。 6park.com
到了宪兵队，发现老周已经整装待命，身边还有六七个宪兵。 6park.com
冯队长一声令下，宪兵队直奔「辽东行」。 6park.com
整个奉天城，只有两家商铺经营煤矿石贩运，这家辽东行便是其中之一，归一个日本商人伊藤小次郎所有。冯昌道进了铺子，看见柜台上的伙计已经开始清算结帐了。他清了清喉咙，然后不慌不忙地走了过去。 6park.com
「哟，冯老总！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伙计放下手里的活计，一脸笑容。 6park.com
「哈哈，接了个差事，要查查你们最近运的一批货。」 6park.com
「哟，我们这一天好几批货，不知道您说的是哪批？」 6park.com
「煤矿石，最近你们运过么？」 6park.com
「哟，那可是大单子，不经我们小伙计的手。要不您找我们掌柜的问问？」 6park.com
「好啊！掌柜在哪？」 6park.com
「您几位稍等，我这就去找我们掌柜。」 6park.com
功夫不大，由里面跟着伙计出来一个人，一身日本人的打扮，见了冯队长，立刻露出笑容。 6park.com
「冯老总，您挺好啊？」掌柜的一口本地口音。 6park.com
「我以为日本人呢，你怎么穿成这样？」冯昌道打量着这个掌柜。 6park.com
「东家都这么穿，我跟着赶个时髦。」掌柜的一边说，一边翻开一个本子，「您看，这是我们最近运过的煤石单子，不知您想看哪批？」 6park.com
冯昌道接过本子，粗略看了一眼，都是发往安东府或者朝鲜的。于是合上帐本，又闲聊了两句，便带着宪兵们离开了。 6park.com
出了「辽东行」，路边是个馄饨摊，路过摊子前，冯队长停下了脚步。 6park.com
「你们都吃饭没有？」冯昌道看着几个弟兄。 6park.com
「队长，咱还是先去远东行吧！一会儿保不齐人家就关门了！」老周看着冯昌道，一脸着急。 6park.com
「我说老周，吃碗馄饨再去，来得及！」冯昌道拉过一把凳子坐下。 6park.com
几个宪兵看队长坐下了，也跟着就坐下来，只有老周还站在原地。 6park.com
「队长，咱还是办事吧！」老周哭丧个脸。 6park.com
「着什么急，你没听人家李探长说，着急，是破不了案的！」 6park.com
「队长，这样，您跟弟兄们先吃，我先过去看一眼。」老周说罢，转身就要走。 6park.com
「得，咱也甭吃了。弟兄们，可不是我不请客，是老周非得着急。走吧，咱一起！」冯昌道咬咬牙，狠狠瞪了老周一眼。 6park.com
奉天城的另一家贩运煤矿石的商铺是「远东行」，和「辽东行」隔着两条街，不大会子功夫，就到了。 6park.com
冯昌道站在门口，整理整理衣服，又把鞋子上的土掸了掸，才走进商铺。 6park.com
「冯老板，您来了？」伙计一见，立刻迎了上来。 6park.com
「嗯，」冯昌道冲着伙计眨了眨眼，然后摆出一脸严肃，「我们来查查最近运过的货！」 6park.com
「哎呦，您来的可是不巧，今天掌柜的去我们东家那报帐，下午就走了，货单子在他那。」 6park.com
「哦？那你知不知道最近有没有往俄国人那里运货？」 6park.com
「往俄国人那？这我们可不敢，上头有命令，不让跟俄国人做生意。」 6park.com
「嗯，算你们老实。好了，既然掌柜的不在，那我们明天再来。撤！」冯昌道一声令下，然后迅速钻出铺子。 6park.com
「队长！」老周紧跟过来，「不能就这么算了啊！」 6park.com
「那你想怎样？」冯昌道看了眼老周，觉得有些心烦。 6park.com
「队长，这件铺子的东家我知道是谁，就是西城的刘兴旺！咱奔他们家，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6park.com
「我说老周，平时查案没见你这么认真呐，今天吃错药了？」 6park.com
「队长，大帅有令，一定要彻查此事。」老周突然把脸一沉，「我可是不敢违抗大帅的命令！」 6park.com
「好小子，真有你的！」冯昌道转过头，看着其他的弟兄，「老周说今晚要彻查此事，查不出个结果，谁也不能回家！」 6park.com
话音未落，只听老周接话到，「如果查出结果，弟兄们，大帅说了，每人赏银二百！」 6park.com
「狗日的！」冯昌道再也无话可说。 6park.com
西城的刘兴旺，在奉天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此人不仅在商界混的如鱼得水，而且还是奉天府财政部的重臣。因此，他的宅子，虽不如大帅府那么恢宏气派，却也是富丽堂皇，尤其在天黑之后，府门前的灯火，照得整个巷子都如白昼一般。冯昌道带着人刚抵达刘兴旺住处，就看见李探长和春香楼的乌老板也站在府门口明晃晃的灯光下。 6park.com
「李探长？你怎么在这？」冯昌道心里纳闷，脸上却挂着笑容。 6park.com
「冯队长？你怎么也在这？」李习盟也是一愣。 6park.com
「我来查案啊！」冯队长白了一眼老周。 6park.com
「不是不用查了？」 6park.com
「谁说不用查了？」 6park.com
「哦？看来冯队长也放不下春。。。」李习盟突然看见一个一身便裝的身影从身边经过，很面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6park.com
「怎么了？」冯昌道顺着李习盟的目光望去，发现一个背影缓缓而去，手里却紧握着件东西。直觉告诉他，那件東西的形狀像是一把短刀。 6park.com
「我好像在哪见过他。」李习盟自言自语地嘟囔着。 6park.com
「老大！老大！我查到了！我查到了！是一对老夫妻，一对老夫妻把她埋了。」姚世栋不知从哪里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6park.com
趁着这个功夫，冯昌道悄悄走到老周近前，低声说：「老周，我明告诉你，远东行，有我一份。你若是一会儿听我安排，把这一关混过去，少不了你的好处！」 6park.com
老周并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冯昌道。 6park.com
「你这头倔驴！我给你五百，怎么样？」 6park.com
老周似乎冷笑了一声，还是一言不发。 6park.com
「一千！我给你一千！」冯昌道咬了咬牙，「两千，我给你两千！」 6park.com
正在此时，突然一个家人从里面慌慌张张跑了出来，来到李习盟面前，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6park.com
「大事不好了，李探长，我们老爷，我们老爷死了！」 6park.com
「死了？」李习盟一惊，「怎么死的？」 6park.com
「老爷摔死了，从楼上跳下来，摔死了。您快去看看吧！」 6park.com
「摔死了？」冯昌道连忙走过来，「刘兴旺摔死了？」 6park.com
「是，就在刚才，我去后院送信的时候，看见老爷从二楼的窗户飞出来，然后摔在地上，死了！」 6park.com
「窗户这次是开着的么？」姚世栋抢着问了一句。 6park.com
「啊？好像是开着。」家人看了看姚世栋，一脸疑惑。 6park.com
「嗯，这回是自杀！」姚世栋笃定地说。 6park.com
「滚蛋！」李习盟瞪了一眼姚世栋。 6park.com
冯昌道回头看着老周，恨恨地说：「查，他妈的让你查，这下好了，我他妈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6park.com
突然，他看到，血从老周的嘴角流了出来。 6park.com
冯昌道连忙走过去，一把抓住老周，与此同时，李习盟也冲了过来，赫然发现，老周的后背上，插着一把日式短刀。 。 。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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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主:woshidayedi于2021_09_30 15:56:46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