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尔新：他是《渡江侦察记》中的情报处长

陈述在《渡江侦察记》中的剧照 6park.com

没有电视的年代，看电影要去电影院。几十年后，掉过头去回忆，有些已经忘得一干二净，有些却还铭记在心。其中有部电影，1954年拍摄过黑白版本，1974年重拍，改为彩色，片名仍叫《渡江侦察记》。其中演员，几乎全部大换血，饰演连长的孙道临改由王惠出演，李玲君的刘四姐由张金玲饰演，唯有敌情报处长一角，仍然由陈述扮演。可见这个角色的不可替代。看过这部电影的读者，瞧瞧上面这幅剧照，是不是非常熟悉？

这种演员，搁在今天，那就是金字招牌，流量明星，钱是不少挣的。只可惜陈述生在了拿工资的年代，等到他老了，鲜肉明星拍部片子就可以挣几千数百万的时候，他却已经无片可拍。非但如此，一旦身体状况不好，长期卧病在床，那就连做人的尊严都很难维持了。而陈述就恰恰遭遇到这种情况。

陈述，浙江上虞人，1920年生于上海，1952年进入上海电影制片厂，1954年因在电影《渡江侦察记》中成功扮演情报处长的角色，获文化部1949—1955年优秀影片奖个人一等奖。他一生拍片无数，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中国家喻户晓的著名演员、电影表演艺术家。

1991年，陈述71岁，与他相濡以沫的妻子陆维华，在这一年不幸病逝。

两人早年在邮局工作时，便因参加邮务工会话剧组演出相识相恋。在台上，陈述演男主角，陆维华是女主角。在生活中，一个成了丈夫，一个做了妻子。陈述常说：“陆维华不仅人漂亮，心眼也好。”

几十年下来，恩恩爱爱，朝夕相伴，不料正是好年头，陆维华却半途而逝，丢下陈述一个人孤苦度日。不少朋友出于关心，先后给陈述介绍对象，他都一口回绝，直到生活中走来了李波。

李波是新疆人，1950年出生于军人家庭，19岁即在文工团参加演出，后来进入新疆军区歌舞团担任独唱演员。1987年，67岁的陈述和著名主持人叶惠贤到新疆演出，演出结束后主办方因为没赚到钱，把他俩扔在那儿不管了。那个年代机票紧俏，叶惠贤便找到曾在新疆农场支边共事过的李波。李波二话没说，便很快帮他们买到了机票。

1994年，叶惠贤到新疆出差，获悉李波与丈夫因性格不合已经分手4年，便劝李波到上海发展。一年后，李波父母相继病逝，伤心之余，李波决定孤身前往上海。陈述感动于当年李波的热心帮助，也为李波找旅馆，带她游览外滩，让初到上海的李波感受到一种难得的温暖。

看过《渡江侦察记》的李波，比陈述小30岁，对陈述的表演非常仰慕，对其为人也十分敬重。而李波的热情助人、秀外慧中，也使陈述对这位小妹妹心生爱怜。

在一旁察言观色的叶慧贤，见二人惺惺相惜，便主动牵线，做了月下老人。1996年6月30日，陈述生日，这一天，76岁的陈述和46岁的李波举行了婚礼。陈述那天兴致很高，特地作打油诗记录其事：“有缘万里来相会，老夫少妻成一对。互敬互爱相谦让，潇洒幸福下半辈。”

愿望很好，但现实却有诸多不顺。且不说陈述子女反对父亲再婚，就连老天爷也只给陈述安排了五年的好日子。2001年9月的一天，81岁的陈述在拍摄电视剧《平地》时，突然口歪眼斜、大量出汗，医生诊断为脑梗塞。陈述住院后，李波辞去了海虹宾馆大堂经理的工作，全身心地照顾陈述。李波交代医生尽量用最好的药物，然而，昂贵的药品医保都不能报销，而陈述每月只有不多的退休金，家中又无多少积蓄。为节省开支，陈述只能住进4人病房，4张床都睡有病人。由于进口药无法报销，李波只能到处借钱治疗。

原本，按陈述的资历和演技，早该评上一级演员了，但由于种种原因，却没有给予他相应的职称。这使按职称评定工资的陈述非常吃亏，直到2005年，85岁的陈述每月也只能拿到1132元的退休工资。这点钱吃饭还够，但用来支付不能报销的药费，那就犹如杯水车薪。

这时候的陈述，才看出职称的重要性来了。根据上影厂规定，只有职称达到副高级别的干部才能享受全额报销的待遇。陈述的职称不在此列，进口药无法报销。陈述和前妻陆维华育有三儿一女，都在工厂做工，属于低收入阶层。虽然都很孝顺，父亲生病期间也经常回家轮流照顾，但面对高昂的医疗费用，几个子女都无能为力。演了一辈子电影的陈述，没想到晚景如此悲惨，曾几度想到自杀，不愿再拖累家人……

2006年10月，5年来多次缠绵于病榻的陈述，终因脑梗、偏瘫和肺部感染，在上海瑞金医院去世，享年86岁。

陈述病逝后，上影厂领导和退休管委会都到医院送了最后一程。鉴于陈述的职称，上影厂没有组成治丧委员会，也不举办陈述电影回顾展。

还是老演员们顾念情感，在上海龙华殡仪馆举行的陈述追悼会上，许多老友都纷纷前来告别。老演员孙道临坐在轮椅上前来送行，坚持要站起来看看陈述，送大他一岁的老友最后一程。孙道临隔着鲜花带，身体前倾，表情凝重，注视老友，悲痛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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