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蝗绊”碗  在展览现场
“天下龙泉”自北向南，从北京到杭州。
展品里，“马蝗绊”的传奇已被媒体一再曝光。
可，其他宝贝呢？
虽说，故宫为了展出“马蝗绊”，把展期延长10天，而这次杭州全程展出。
但，龙泉的天下里，中国青瓷只行到了日本吗？
2019年11月15日上午，展览“天下龙泉——龙泉青瓷与全球化”在浙江省博物馆（武林馆区）开幕。

开幕式现场 6park.com
展览分为四个模块：
窑望千年
国家宝藏
龙行天下
协和四方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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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厅现场
仍从“马蝗绊”谈起
“马蝗绊茶瓯”这只青瓷碗，是“梅子青”色。
当时宋朝的龙泉瓷器，“梅子青”和“粉青”两种釉色为最佳颜色。
可，在日本的室町时代，五百多年前，最高权力者足利义政遇见它时，碗底开始有了璺（wèn）脉，也就是冲线。
但，一只残破的碗怎么成了日本的“重要文化财”呢？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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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龙泉窑青瓷  “马蝗绊”碗  东京国立博物馆藏
当时的日本国处于平安时代（前文提到的足利义政是室町时代），武将平重盛派人来宋朝进献黄金、朝拜。
日本佛教来自中国（起始于唐朝）。所以，平重盛的使臣拜完朝廷、献好黄金，还要向中国中原地区的一些寺庙献黄金，其中就有杭州的玉皇山的禅寺。（这次展览算不算“马蝗绊”的回家？）
礼尚往来，名叫“佛照”的禅寺主持给日本使臣的回礼中，就有一只南宋龙泉花口碗，即后来的“马蝗绊”。再后来，足利义政看见碗上的冲线，便让人来中国换一只相同的回去。可，王朝更迭，那时已是明朝了。而，处州的龙泉县再也烧不出青梅果般的釉色。
既然烧不出，那就修复。“马蝗绊”的“绊”字意思是“缠缚”。修复这只碗的“锔（jū）钉”看上去像不像马蝗缠缚在冲线上面？
锔瓷了的茶碗带回日本后，日本人惊了。
整个故事记载于《马蝗绊茶瓯记》，而这本文献在江户时代写就，已不可考证。
看来，“马蝗绊”的残破并不影响其价值，反倒提升：故事自身的遥远与波折蒙上了一层神秘，日本美学恰恰善于在残破里看见魅力，精巧的“锔”的民间工艺因为上述机缘而跨越国界。
它的故事称不称得上“天下龙泉”主题的一个折射？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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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户时代日本锅岛番窑仿龙泉窑青瓷盘  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藏
“天下”的“龙泉”
单单只凭一种颜色——青色的龙泉瓷器怎么会风行了中国的天下？
前文说了：在南宋，“梅子青”和“粉青”为龙泉最佳的青色。
而，龙泉青瓷几乎没有绘画上去的图案。在南宋，烧制技术改进（多次施釉），即使在瓷器上刻划，图案也不明显。
所以，龙泉的青，尤其在南宋，真是凭色胜出的。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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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龙泉窑青瓷莲瓣纹敛口钵 浙江省博物馆藏
青，因为釉里含有氧化铁，烧制后，还原成青。
烧龙泉瓷的窑是龙窑，长几十米，每个窑可以装上千件瓷器。
瓷器色彩的还原，受窑内温度、气氛的影响。
龙泉的龙窑内，施的釉一样，但因为窑内各处温度气氛不一，烧出的青色也就不同了。
“素”的美学浸入了宋朝，尤其在文人或宫廷的生活里。
中国所谓“五大名窑”里，没有龙泉。但南宋庄季裕的《鸡肋篇》显示：至少北宋的宣和年间，宫廷即让龙泉窑为其烧造。
到了南宋，宫廷与之关系更近，都城遗址、宋六陵出土的大量龙泉表明这一点。
龙泉虽然偏素，但能民窑能官窑，中国“天下”的广泛受众由此拿下。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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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龙泉窑青瓷琮式瓶  故宫博物院馆藏
“龙泉”的“天下”
龙泉的青瓷，从实物标本看，历史起于五代。
从五代到北宋，龙泉瓷器的器型和装饰总在周边窑场的风格间游走，比如越窑、瓯窑、婺州窑等。
单一的色系始终在光谱中摇摆，无非是这种青、那般翠。
然而，王朝更迭，北宋的窑工带着技术南迁。那可是烧制过汝窑、官窑的技术。
南宋龙泉的青色里，由此多了几分柔媚。
装饰方面，也随之一转，变得较为简单，或刻划或堆塑。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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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龙泉窑青瓷鬲炉  四川宋瓷博物馆藏
最终，微妙的含蓄的青色遭受到蒙古人白的杀伐。
但这以前，宋朝已然开启龙泉的海外征服。
北宋“市舶司”设立，南宋阿拉伯人东来，远洋的生意早已做起。
从宋朝到世界，才是龙泉青瓷真正的“龙泉天下”。
仿佛是游牧民族的粗犷让龙泉青瓷的装饰繁复了：贴塑、印花，还有日本人称为“飞青”的褐斑；
仿佛是游牧民族的粗犷让它的器型也厚重了：储茶罐、凤尾尊，还有可能用来盛马头、牛头的祭器大盘……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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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龙泉窑青瓷凤尾尊 日本冲绳县立埋藏文化财中心藏
龙泉青瓷在元大都和四大汗国的属地都有出土。
更有推断：现今伊朗和土耳其所藏的传世龙泉应该来自伊尔汗国，东欧出土的那些碎片应属 于金帐汗国。
无论如何，元朝的中央政府与其四大汗国的往来必定为“龙泉天下”打开新的局面。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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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龙泉窑青瓷舟形砚滴  浙江省博物馆藏
还记得吗？沉没在朝鲜半岛新安海域的船只。元朝的商船。两万多件出水文物，龙泉青瓷的数量近五成。
那是向东，运往日本的。
假如向南，是东南亚的海域，再向西，中亚、非洲、波斯湾甚至欧洲的港口、沉船还有传世等场域都存在龙泉的身影。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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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龙泉窑青瓷褐斑匜 （韩国新安沉船出水）  韩国国立中央博物馆藏
说到远洋贸易，不得不提明朝的郑和下西洋。
龙泉青瓷，曾作为郑和下西洋的外交礼物。
由于郑和的下西洋，龙泉青瓷的器型发生改变——传统中国陶瓷的造型有玉壶春瓶、执壶之类，但壮罐、绶带葫芦扁瓶等却不是，后者在伊斯兰文化里都可以找到材质不同但造型相近的原型。玉、黄铜、金银，这些材质的器物原型随着郑和的归来而带到明朝。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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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明龙泉窑青瓷玉壶春瓶  （右）明龙泉窑青瓷执壶  故宫博物院馆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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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缠枝花铺首双耳罐  浙江省博物馆藏
因为龙泉的世界风行，国内、世界各地都有窑场竞相仿制这美丽的青瓷。
模仿中，有的可以乱真，有的明显“山寨”。
这类或青或绿或蓝的可爱仿制好像正要诉说当时“龙泉天下”的兴盛景象。又好像，政治、经济、文化都在这实用器、礼器的瓶瓶罐罐里，沉默以待倾听。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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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世纪早中期埃及仿龙泉窑盘  英国大英博物馆藏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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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世纪龙泉窑青瓷“沙阿·阿巴斯”铭盘  伊朗国家博物馆藏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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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世纪伊朗仿龙泉窑盘  英国维多利亚与艾伯特博物馆藏
明朝给宫廷提供瓷器的有两家：景德镇御窑厂、龙泉窑。
根据宫廷或官府所提供的瓷器标准（釉色、造型、纹饰），两家会烧造相近的器物。
龙泉青瓷，衰于明朝后期。
终究，釉色不及宋元、刻划模印的龙泉青瓷难敌或釉里红或青花或甚至能仿龙泉青色的景德镇了。
《龙泉县志》记载：“化治以后，（龙泉窑）质粗色恶，难充雅玩矣。”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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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永乐景德镇窑仿龙泉窑三系盖罐  故宫博物院藏
1957年，周恩来总理在全国轻工厅长会议上明确指出，“要恢复祖国历史名窑，首先要恢复龙泉窑和汝窑青瓷生产。”
2009年，龙泉青瓷传统烧制技艺被列入世界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作为世界陶瓷类唯一一个被列入“世界人类非物质化遗产”的项目。
“天下”的龙泉青瓷写进世界历史，且作为技艺被保护与发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