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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条院规(2):有时候,努力是一种精神病
送交者: 一次搞大[♂☆★★腚能搞大★★☆♂] 于 2020-01-10 16:52 已读 551 次 2 赞  

一次搞大的个人频道

我是专三千,床位号233。



困在惊人院一月有余,我渐渐断了出院的念头。

 

人一旦放下了执念,甘愿做一只关在笼里的鸡,就可以欢快地“咯咯”叫了。



于是我和老梅在三角区开了一片地种花。



老梅入院比我早,是惊人院里的老资格。



入院前他是个跑江湖的,干过搓澡工,贩过毒,在赌场当过保镖,在妓院收拾过无赖。



他体格一米八五,一只手能把我像菜苗一样拎起来。



所以我浇花的时候连他的一并浇了,拔草驱虫这些杂事能不劳烦他就不劳烦他。

 

如果花会摇,见着我肯定像二哈尾巴,见着老梅肯定像电线杆子。

 

大清早,我蹲在地上拔草,“人”字楼陆陆续续有少数体验者起床,有个穿白衬衣的小伙子在二楼的走廊扫地。



我现在不在意这些,我只在乎我的花,花长得好,我就开心,花长得不好,我就惆怅。

 

人在失去信念的时候,就会把希望寄托在另一个东西上,像被生活抛弃的父母望子成龙;像不孕不育的夫妇养狗;像我种花。

 

我蹲得脚发麻,站起身缓缓,看到冷清许久的“惊”字楼窗口前又围了不少人。



老梅一脸兴奋地朝我吼:“三千,过来,有出院的路子了!”

 

听到这句话我脑袋里忽然冒出之前的一个设想:怎样逼疯一个人?先给他希望,再瞬间夺走他的一切。如果还不够,那么重复一遍。

 

我拍了拍皱巴巴的裤子,边走边问:“怎么的,花钱买出院名额啊?我可跟你说,我来这就是因为穷,你让我花钱······”

 

老梅:“别他娘的磨磨唧唧,过来看,我觉得你有出去的希望了,这玩意儿适合你。”

 

我走到“惊”字楼窗口一看,上面贴着告示:

 

万圣夜鬼话大赛内部通知



10月31日万圣节,惊人院将举办鬼话大赛,届时每人有30秒时间讲一个鬼故事,讲出最恐怖故事者,将获得一个出院名额。获得出院资格者可立即出院,也可留院,选择任意时间出院。

 

注意:本次万圣节活动将有院外人员参与,院外参赛者前三名将获得入院体验资格。在活动中,院内人员只允许分享院内积极事件,不允许向院外人员透露任何与“第二十一条院规”有关的信息。违者终身剥夺出院资格。

 

本院各处遍布监控探头和情绪感应器,请各位不要抱有侥幸心理。每个鬼故事引起的恐慌程度都将由情绪感应器换算成0~100的数值,恐怖程度越高,数值越高。

 

院长办公室

2017年10月30日



“这事你觉得靠谱吗?”我看了看老梅,他经历得多,很多事他看得透。

 

老梅苦笑道:“吸引外人入院那条靠谱,让我们出去那条怕是没那么简单。”

 

我没吱声,老梅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管他里面整啥王八犊子,就是干呗。



“你多少也是个搞创作的,自己编个鬼故事,争取把名额弄到手,要能出去那不是挺好,要别的咱也不亏!”

 

窗口前的人越来越多,气氛逐渐热闹起来,阴郁的人脸上渐渐露出微笑,渐渐地变成痴笑,然后大笑着跑回房间。

 

三角区域开始有人狂欢,跳舞,把雪碧当成香槟喷洒。老梅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我也打算回去,好好想个30秒的鬼故事。

 

中午,二楼的老教授组织了一个恐怖故事座谈会,分析了多部恐怖片的套路,以及恐怖语音小说的各个要素。



他的分析很严谨,可以看出,他是个无私的人:“我们对比两个视频,前面这个是有背景音乐的,后面这个是没有背景音乐的。各位有什么感受?”

 

底下的人议论纷纷:“没背景音乐的那个看起来好蠢。”

 

“差这么多?去了背景音乐一点都不恐怖。”

 

老教授点点头:“是的,同理我们对比一下音频作品。有背景音乐的故事讲述和没有背景音乐的故事讲述。”

 

差别很明显,缺少了阴沉幽暗的背景音乐,讲述者再怎么阴阳怪气,恐怖的气氛都淡了不少。

 

老教授:“所以,大家要注意,想好故事的同时,挑好背景音乐。”

 

底下的听众哄散回到房间,想故事,找音乐。



老教授自己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他似乎不在乎这个出院名额,把自己的撒手锏都透了出来。



毫无疑问,这里比起养老院来确实要有趣得多。

 

黑夜像一层渐变的油画,把三角区上方的玻璃映得暗淡,玻璃下方搭起了一个小台,小台后是一面显示屏。



院外人员在保安的引导下陆续进来,他们的座位区在左边,院内人员在右边,中间搭起了隔离带。



连我和老梅种花的地方都放了椅子,不过这没什么,说不定明天我就要离开了。

 

白衬衣的主持人上台宣布赛制:“整个鬼话大赛采取穿插进行的模式,一位院外人员上台,再一位院内人员上台。好的,话不多说,大赛开始。”



我看着那白衬衣觉得有点眼熟,但随着第一位院外讲述者的上台,我很快忘却了。

 

第一位上台的院外人员是一个衣着讲究的中年人,精致的发型,高档的西装,铮亮的皮鞋,皮肤保养得很好,腹部平坦。



一看就知道是富人区闲着无聊来打发时间的,他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语速很慢:“我今天讲个小故事,很简单,小时候我去河边玩,看到河里有一个我,他把我拉下去了,我就再也没有上来过。”

 

他太过正经,反而让气氛降到冰点。



还好这个故事后劲足,情绪感应器非常灵敏,经过几秒的运算,后面的屏幕显示出了85的高分。

 

第一个上台的院内人员是一楼的小个子,精瘦,颧骨突出,鹰钩鼻,他深得老教授真传放了背景音乐,但由于音量没控制好,只听到了音乐没听到故事,得了30分。

 

院内人员和院外人员不断上场,院内人员在老教授的指导下使用背景音乐果然普遍的恐怖指数要比院外人员高很多。



但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因为院内的只跟院内比,不是第一,比别人高再多也不能获得出院资格。

 

老梅上台了,混江湖的人连讲恐怖故事都是热血的,他咳嗽一声,把嗓音压得低沉:

 

你就让人老太太上来嘛,她都追好远了!

司机阴沉着脸不肯说话,导航提示道:

此处限速60,您已超速,当前车速108。

 

他很聪明,没有用整段的背景音乐,只在最后放了一段汽车呼啸的声音,因而得了89的高分,目前的最高分。



我为他开心,同时也为自己担忧。

 

我的上场顺序偏后,叫到233号时,我整了整领子,手掌往下压示意大家安静:“今晚给大家讲个小故事,很简单,不需要30秒,重点不在故事本身,在我放的背景音乐。请大家仔细听······”

 

说完我直木一般站在原地,四周一片寂静,我瞥了一眼老梅,他点点头。



我猛地捂住耳朵在台上痛苦地翻滚。



老梅也从底下的座位上翻倒,惨叫着:“快停下,别放了。快······”他抽搐了一会儿,口吐白沫不动了。

 

底下一阵骚乱,有人大喊:“医生,医生呢?”

 

一些院内人员由于过度劳累导致的精神衰弱看到这样的场景也吓得尖叫,一大群非体验者即将失控。



院外人员都伸着脖子在努力地听,却又把手放在耳朵边,随时准备捂住。



30秒结束,我得分95。

 

这是目前唯一一个上90分的故事,或者说是表演,老梅的江湖派表演给我加分不少。

 

我爬起来拍拍土,老梅利索地坐回椅子上,朝我比了个OK的手势。

 

现场被这个95分点燃了,院外人员和院内人员使出浑身解数,特别是院内人员,有些已经近乎疯狂,因为他们知道很难再超出95分,但是他们不愿意相信。

 

院内院外的人同样疯狂,他们为之疯狂的东西却是完全对立的。



左边的人在疯狂地想成为右边的人,右边的人更疯狂地想成为左边的人。

 

我和老梅走到一旁抽烟我问他:“他们可真蠢。”

 

老梅瞥了我一眼:“别瞎骂,我们也是他们。”

 

我愣住了,转过话锋:“呵,他们还以为在争抢什么好东西呢。是不是所有人都以为抢到的就是好的?”

 

老梅:“我在妓院干活儿的时候,平时整个妓院也就来五十个客人,后来老板规定,每天只接待前一百个,你猜怎么着?他娘的,从那以后天天有一百多个嫖客!”

 

我:“多出来的五十个哪来的?”

 

老梅戳了戳心脏的位置:“这里来的,觉得自己抢到了。”

 

我吐了口烟圈:“其实被别人抢了。”

 

老梅:“很多东西,原本没有意义,抢的人多了就有意义。



“你放一坨牛屎,请几百个托去抢,过后肯定会有大量的路人加入,抢到的人还会把它当宝贝供着,但如果是路边的一坨牛屎,每人会看她一眼。虽然它们都只是一坨屎。”



他们一个个上台,这30秒意味着什么,我比谁都清楚。



我和老梅商量好了,后期捂着耳朵只看分数,两个人的情绪毫无波澜,感应器的评分起码能降低一两分。



直到最后一个院内人员上场,他拿了一个不错的分数——86。

 

我松了口气,转头伸出手要和老梅击掌。老梅的手刚伸起来,却忽然由掌变指,死死地盯着台上:“等等,台上还有人!”

 

我回头看了一眼,白衬衣主持人站在台上,于是摆摆手,不以为然道:“你慌啥,主持人宣布结束而已。”

 

老梅脸色煞白:“不对,后面在30秒倒计时。”

 

我转头,倒计时已经到了25秒,到15秒的时候主持人露出诡异的笑容:“所有人都出不去,这是个骗局,分再高也不行。”

 

底下的人愣了愣,接着破口大骂,院内区已经有十几个人晕倒。



这个刺激太大了,我瘫在椅子上,老梅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屏幕上显示分值:100。

 

我忽然记起来,他就是那个早上在二楼扫地的家伙。

 

白衬衣笑了笑:“好了,我的故事讲完了,恭喜三位分值最高的院外人员,成功加入惊人院,成为体验者。”

 

而院内那些晕倒的人,迟迟没有起来。院外的人不禁感叹:“这个表演逼真,配合很好。天这么冷也躺这么久,真够努力啊!”

 

我才发现,人会害怕感知不到的东西,但是真正摧枯拉朽般毁灭意志的恐惧,都是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事情。

 

比赛结束后,我有些不甘心,于是去“惊”字楼申请出院资格,窗口飘出一张纸:“你不是最高分,没有资格领取。



出院资格已由本院保洁王某获得,并自动转换为自由离职资格,请下次活动继续努力。”

 

我把纸团成一团丢到垃圾桶里,走到我和老梅种花的地方,仅仅过去十几个小时,却只剩一片凌乱,花瓣大多嵌在泥里。



有一朵被压弯了,还倔强地撑着不倒地,更多的花连尸骨也找不到了。

 

我挖了个坑把花瓣埋了,居然不争气地掉了几滴泪,然后起身抬头,看了看隔着玻璃罩的天空。

 

“哎——”

 

热热闹闹一场,啥也没留下,碎了我一丛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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