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膝盖被打肿 6park.com
这第一个故事是耳闻，家母自己讲给我听的。 6park.com
此事发生在我出生前好几年。当时，家母刚走出校园，参加工作。赶上在医院值夜班，遇到一位深度昏迷的危重病人。领班的资深医生叮嘱家母，看紧这病人，如果他的基础生理反射（膝跳反射）减弱或者消失，情况不妙，可能快没命了，赶快通知我们紧急抢救。 6park.com
家母听后非常紧张，一夜不敢合眼，一直盯着这病人，同时手持一柄医用槌，隔几分钟就在病人的两个膝盖上重重地敲一下，看他还会不会踢腿。 6park.com
直到天色大亮，万幸这人状况还稳定。就是可怜他俩膝盖，数不清被我妈用小槌重敲了多少次，一边肿起一个大包。 6park.com
二，主任遭围攻 6park.com
这第二件事是我亲眼所见。 6park.com
我上小学的学校，离家稍远而离家母工作的医院近。学校放学早时，家母不放心我自己走远路回家，就命令我先去她医院写作业，等她下班一齐回家。 6park.com
那医院是苏联式建筑，有宽敞的大会议室。里面一张厚重的实木大会议桌。不开会的时候，我可以独占那大桌。如果科室开例会，我就退缩一角，成为编外的列席者，自带观世的第三只眼。 6park.com
那时各个细分医疗专业，例如呼吸，心血管，消化等等，已经启步追随科技的进步节奏，分别向各自的专业方向深度发展。这些专业，对于医疗资源，诸如仪器设备，病床安排，护理人员的技术训练等要求，各不相同。 6park.com
但是医院的组织结构还相当滞后。这些细分专业，仍然都混在一个稀里糊涂的大内科锅里，同吃一口大锅饭。医院的物资供应，主要依赖国家调拨，如此，结果很简单，永远都是两个字　--　不够。 6park.com
当时的大内科主任，是一位国家级名医。我小时候见过他好多次。此人医术精湛，出身名门世家，身材矮胖，慈眉善目，颇具佛相。 6park.com
疑难杂症难不住他，但是他最头疼的事还是统筹安排科室的业务发展。他自己心里最清楚，手里仅有的所谓国家调配的两袋米，三条枪，远不足以供应复杂的各个临床战场。无论如何分派都不够用，无论如何分配都会得罪人。难啊。 6park.com
而那时医院里的大内科情况，也很有趣，很有些阴盛阳衰。在各个细分医疗专业，冲锋在前，挑大梁，说了算的，女医生居多。她们对自己的本职工作，认真负责，全身心投入，具体细节掌握得非常清楚；对日常工作中的不合理弊病或者外部障碍，深恶痛绝。每次开科室例会，都是她们向老主任诉苦和讨论解决问题的战场。 6park.com
女人说话，天生声调高，那些厉害能干的女医生，说起自己热爱的工作中的各种难处，情绪更容易激动。会议开始不久，就形成娘子军围攻老主任的场面。那些惹不起的姑奶奶们，施展出在家里教训孩子老公的威风，一个个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把老主任团团围住，争个说法。 6park.com
可怜那弥勒佛似的小老头，名医主任，被自己的部下一群女将围攻，有苦难言，只见张嘴的动作，没有发声的机会。 6park.com
后来，还是一位迟到的男大夫给主任解了围。他开会晚来了几分钟，在会议室门外就听见里面的女高音乱唱，声震屋瓦。赶紧开门，正好看见老主任被围困在中间的冏态。他连连挥手让姑奶奶们冷静，大家小点声，有话慢慢说，住院病人听见都害怕了，以为咱们内科今天打起来了，都快要报警了。  6park.com
三，秃头似老翁 6park.com
讲过一些家母的往事，也说说家父。 6park.com
认真而言，家父的临床医疗经验不如家母。主要原因是我爸职业生涯中间有几年脱离医院，去医学院校教书了。后来他重回医院，家母就劝他不要再和年轻一辈的医生们在临床第一线竞争，还是转向高科技新兴领域。所以，家父后来转攻医学影像检测，就是现在的CT断层扫描和MRI核磁共振成像。 6park.com
我记得家父在半百之年又做了一回老学生，密密麻麻写下好几本学习笔记，积累新知识。而他早年小学水平的日语基础居然还有用，因为好多新型医疗影像仪器就是从日本进口的，产自岛津，东芝等名厂家。 6park.com
父母的治疗理念有所不同。家父是很刻板的理论派。比如我发烧，我爸要仔细查找病源，研究方案，再对症下药。这套过程往往慢一拍，远水救不了近火。家母由于常年在临床第一线和各种疑难杂症短兵相接，心狠手辣的野路子比较多，就是一剂新型抗生素，甚至加大一点剂量，很生猛地给我灌下去，虽有滥用的危险，但是虎狼药自有奇效，立竿见影。 6park.com
为此，他们之间有医理之争。好在我很快退烧了，争论也就不了了之。 6park.com
家父还很年轻时，就饱受脱发之苦。他出外见客，常多加一顶帽子遮掩。后来好些朋友同事劝他不要戴帽子，秃头医者的外形更显得老成有经验，那种形象对病人和家属是很有说服力的安慰，给人以强烈的信任感。邀请我爸去会诊的主办方也有面子，能请到资深专家。 6park.com
开始，我爸还不太习惯，后来如此吹捧他的人多了，他也慢慢以秃头亮相，引以为荣。 6park.com
家父退休后，最温馨的居家情景是在我的儿子还年幼时，小小肉手在爷爷的秃头上来回摸，祖孙同乐。那段时光很短，我儿子很快长大，就不再表现当年顽童天真的行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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