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送交者: 一江小鱼[★★声望品衔10★★] 于 2020-07-24 18:00 已读 3384 次 17 赞 | 一江小鱼的个人频道 |
即使素昧平生，也可以一起静坐繁华，煮酒观花。
- 题记 6park.com我踏入包间的时候，曹庐和胡三冲正在合唱《因为爱情》，勾肩搭背，情谊绵绵，既没带口罩，也没保持起码的交距。大夏天的，包间冷气不足，我身上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6park.com当年我们是一个宿舍的哥们。曹庐是老大，胡三冲是老三，老四吴迪，老五朱霸。老二陈次投，满腹经纶学富五车，却在大二那年突然缀学，至今没有人知道他去哪儿了。消失前一天，我因为他出错一张牌，恶语相对，大打出手，两人都鼻青脸肿。虽然曲茗跟我解释过几次，说他的消失跟我无关，但这么多年了，想起他我就心塞。 6park.com屠啦啦的这个大杂烧烤店因为新冠已经关门几个月了。最近宅家令有点松了，屠啦啦打算重新开张，开张之前，把我们这几个宅得有点精神错乱的人叫到一块热闹一下，给小店带点人气。 6park.com我摘掉口罩，扔了一次性手套，顺手抄了一瓶啤酒，窝在包间角落的沙发，边喝边发呆。前几天炒股亏了不少钱，这个月的生活费又没着落了。 6park.com朱霸 6park.com我在情意绵绵的歌声里快要晕倒的时候，朱霸进来了，一脸笑意。一看就知道他老婆出差了。他高大帅气，但却抵不过老婆的漂亮干练，所以经常被指使：猪头，洗碗去。猪头，帮我捶捶背。猪头，去超市买包卫生巾。背后的原因，据说跟他当年五朵金花只手摧有关。 6park.com朱霸曾说过婚姻是个鸟笼子。两只鸟呆在一只笼里扑腾尽管相互避让也免不得翅膀拍著翅膀屁股顶著屁股。每次看到他一脸笑意的时候，八成是他老婆放风去了，他独霸鸟笼。 6park.com跟在虎背熊腰的朱霸后面进门的，是娇小玲珑的屠啦啦。这个大杂烧烤店的老板娘，湘妹子，泼辣干练，当年我们班的班长。听见又是《因为爱情》，皱了皱眉头，向胡三冲投去一个娇颠的眼色，于无声处天雷勾地火。 6park.com屠啦啦和胡三冲 6park.com胡三冲当年是个插班生，但很会来事，一来就跟我们打成一片。所以他想追屠啦啦的时候，我们哥几个隔三岔五义不容辞地在屠啦啦面前狂捧三冲。什么忠义贞洁，为人厚道，聪明过人，巧舌如簧，任劳任怨，孝敬父母，情比金坚，家道殷实，独子一个，虽然长得黑点但放在非洲也是个小白脸等等。 6park.com具体是怎么搞定的，至今仍然是个谜。只知道有一天他们一起去吃了一顿烧烤后，回来就郎情妾意了。当年有事没事老撩屠啦啦的朱霸颇有醋意地总结了一句后来在网上颇为流行的句子：在地一起吃烧烤，在天化做比翼鸟。 6park.com后来这两人黏乎到连老师都看不下去的地步。教我们语文的老师，因为喜欢把课文总结成六个大字写在黑板上，我们都叫他六大。这一天他在讲解诗经，黑板上写着六个大字：谈恋爱要慎重！当时他在读《氓》这篇古诗，期间不停看胡三冲和屠啦啦。当读到“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时，他明显地加重了语气，仿佛这是全诗的高潮。很快，可能又感到仅仅靠加重语气还不足以表达他的思想，六大索性放下诗书，先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屠啦啦一眼，接着很轻蔑地瞟了胡三冲一眼，然后解释说：“这句的意思是，男的要从爱里解脱出来是很容易的，而女孩子身陷情网，要解脱就难了。所以女同学在恋爱上千万要慎重！” 6park.com我有点担心地偷偷地看了一眼胡三冲和屠啦啦，三冲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地翻着课本，屠啦啦脸上却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饶有兴致又若有所思地朝着六大微微点头。 6park.com吴迪 6park.com我刚要起身跟朱霸和屠啦啦打招呼，手机响了，包间太吵，我只好出去接，是吴迪。他说有人找他换外汇，会晚点到，让我们该吃吃该喝喝，别等他。 6park.com这孩子是个痴情种子。当年他爸对他抱以很高的期望，在他出生时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吴敌，希望世人皆望其项背空感叹。然而没想到他这个宝贝儿子为了纪念一个暗恋的叫迪的女孩后，硬生生地把自己改名为吴迪。要不是第二个暗恋的女生的名字太女性化，我估计他会毫不犹豫地改名吴楚红。 6park.com当年他入学后给楚红写的第一份情书，曾找我做参谋，但我只会写些直白的，比如：一不小心，2020已经过了一半多了。对你，我依然敢想不敢说。 6park.com吴迪要的是热烈奔放还要能显示他的笔力。所以我的建议全部被罗列在那，一枪一个毙了。我大概记得他写的那份情书，开头是：“茕茕白兔，东奔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想起你，激动的心情无论用什么语言来表达都显得苍白。” 6park.com然后开始冒酸气：“校中有几个足球场大小的水塘，我入学时下着雨，略透凉意的的雨水落在塘上，激起点点水花。山色空朦，水色迷离，柳树袅袅亭亭，如烟如雾。带着古意的教学楼在雨中默立，整个学校就象中国的水墨山水。我想陪你在校园走走，一起感受那种静谧，朴素，豁达，毫不张扬的氛围。” 6park.com在东扯西拉之后结尾处笔锋一转写道：“窗外又下雨了，夜幕下的校园显得这样的宁静，我不由想起了李商隐的一首诗“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结尾终于放个气球试探那个楚红。 6park.com他发信之前，念了一遍给宿舍几个哥们听。当时陈次投还在，他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曹庐，：“怎样，够荡气回肠的吧？” 曹庐点点头。 6park.com陈次投接着说：“那还不赶紧捂鼻子，小心被熏晕。”我笑得半Ｓ。难怪大家叫他刺头。 6park.com田小米 6park.com我挂了电话，站在门前，低头看股市行情，鼻尖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一抬头，看见有人想进门，赶紧往旁边让了一下。那人却没伸手开门，而是摘下墨镜和口罩。盯着我，眼神透着一股狠劲。完蛋，怎么这么巧？ 6park.com昨天傍晚股市收盘后，我看了一眼发红的账户，揉了揉发红的眼睛，撸了撸乱草一样头发，摸了摸胡子拉碴，随手套上一件皱巴巴的T恤，骑上那辆嘎吱嘎吱作响的破自行车，去那家小面馆，叫了碗鸭血粉丝，虽然整天窝着我并不太饿。 6park.com面馆不像新冠爆发前那样人挤人，我进去的时候，还有一张空桌。 6park.com我低头看着手机，最近跟一个叫姜小愚的股评家买了些股票，结果亏大了，却忍不住还是想看他又在大放什么厥词。 6park.com眼角瞟到有人站在我旁边：这位置有人吗？蛮好听的女声。我没抬头：有。 6park.com那人没挪窝。我隐隐觉得头顶被她盯的要冒烟了，抬头看见口罩上面一对黑溜溜的大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我。 6park.com我上下打量了一下：T恤，牛仔短裤，高帮皮靴。长发很随意地用根铅笔盘在头上，衬得身材颇为纤细高挑。背一个大包，胸前挂着一部大相机。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手臂上还有几条不知道在哪噌上的污痕，衬的肌肤愈发显得白皙。 6park.com是个漂亮妹子。 6park.com好吧，我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可以坐下。后堂老板在叫：三号桌，鸭粉好了。于是我忍着烫，把一碗面端了回来。 6park.com我刚把香菜，姜蓉，辣油和面调好，手机响了，是屠啦啦。小店太吵，我拿着手机出去，屠啦啦说明天我们几个聚聚。有点小感动，我这么落魄的人，也就他们还记着我。 6park.com回来的时候，那碗面有1/3不见了，剩下的继续被对面那个姑娘往嘴里拨拉。看见我回来，不好意思地笑笑，露出两刀刻一般深的酒窝：我饿急了，回头我叫的那碗给你。 6park.com我耐着性子等那碗面还剩1/2的时候问：你的面什么时候好？那姑娘扒拉的动作卡住，三秒钟后一下站起来，对后堂大叫一声：3号桌，再加一碗鸭粉！那边回了一句：鸭血卖完了，来点肥肠？ 6park.com姑娘瞟了我一眼，手机适时响了。“刚下飞机！机票那么便宜，卢萨卡那么热，怕啥病毒？你他妈的咋这么磨叽？” 6park.com又瞥了我一眼，拿着手机出去了，欲盖弥彰地轻声说：等等，对面有个傻X老看我。 6park.com我一把抄起盐瓶和醋瓶，端详了一会儿，寻思放哪一样还是两样会给人一份惊喜。 6park.com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我从她身边经过时，隐约听见她对着手机吼：“去你妈的，爱谁谁，掰就掰！” 6park.com这会儿从她的眼神里，我看不出来那半碗面她是吃了还是吐了。我想笑。 6park.com还好曲茗出现了，她跟我打了个招呼，就对那姑娘说：“你是田小米吧？你老庐叔跟我提起过你。”我悻悻地跟着她们回房间了。 6park.com两基友终于歇了，一人一瓶啤酒对吹着。曹庐看见田小米，就过来了：“听你妈说你跟小吴掰了，怎么回事？” 田小米眼眶一下红了，嘴一咧，差点哭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没劲。” 曹庐赶紧安慰：“没事，下回咱找个脾气差点的，没事爱找茬儿的。” 田小米不乐意了：“我就是想说话有人懂。” 曹庐说：“那你以后好好说话，别背天书。还有，你爸说你大夏天的，一天到晚哼着飘雪，还到处找大羽绒服穿，别那么神叨叨的，成不？” 田小米刚要蹦起来，曹庐赶紧拉着介绍一圈：这是我大侄女儿。 6park.com后来我才知道曹庐是田小米她妈的同事。因为小姑娘眉眼间有点像他当年的女友米米，又都沾了一个米字，所以就认了这么个干亲。 6park.com曹庐 6park.com曹庐那年才19岁，少年不知愁滋味，却总觉得生活没滋没味。某年学校放假，他的火车票订晚了几天。大家都走了，就剩他一个人在寝室，无聊。就去了校外的一家小茶室。外面下着雨，他是里面唯一的客人，加上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孩一共是两人。 6park.com那女孩长得蛮有味道，笑咪咪地走来问道：“请问要点什么？”她的声音很软，让曹庐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6park.com见到美女曹庐的心情略有好转，朝她微笑道：“来扎啤酒。”女孩有点惊讶，小嘴上翘：“就你一人？”曹庐觉得她的神态真是可爱，顿时来了兴致说道：“不行么？”女孩嫣然一笑：“我不是这意思。”曹庐看得有点痴了。问道：“老板不在？”女孩笑：“我就是。”曹庐有点吃惊：“不会吧。”女孩故作生气状：“你看我不像？”曹庐连忙说：“不是不像，是我没想到。” 6park.com隔了一会儿，女孩说：“看得出来你心情不好。”曹庐摇了摇头接着又使劲地朝她点了点头然后叹息道：“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女孩对道：“拼一醉，而今乐事他年泪。” 此言一出，曹庐仿佛遇到知音似的一时竟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6park.com这个女孩就是米米。米米说到做到，陪着曹庐喝了起来。其实一扎啤酒对曹庐来说真是有点勉为其难。几杯酒下肚看米米的眼神就迷乱了。 6park.com后面的故事就水到渠成了，两人高空作业不戴安全帽，没多久就出了事，最后双方家长出面棒打鸳鸯各自飞。 6park.com再后来我们宿舍每次出去喝酒，曹庐都要喝醉，趴在床上，嘴里喊着米米，呜咽如狼嚎。听得我毛骨悚然，心想我以后千万别折腾到他这种地步，吓人。 6park.com曲茗 6park.com我们班当时有一对酸男辣女：吴迪和曲茗。吴迪是因为说话还有情书写的特酸。曲茗是因为身材火辣，作风大胆。 6park.com我记得最清楚的她跟江涛的事。才下床头，又扔枕头，茶蘼花事总未了。我是听吴迪说的。 6park.com那次胡三冲过生日，叫上了屠啦啦，屠啦啦就拉着曲茗作伴。但吃完饭大家都散伙了，曲茗却喝醉了，拉着吴迪和陈次投，又哭又笑地跟他们讲了这段往事。 6park.com一个女孩子，把心底最深的秘密告诉你，说明她把你看成最亲近的人了。其结果是吴迪和陈次投争当蓝颜，成了情敌，两人在宿舍里宿舍外明争暗斗，要不是曹庐一直压着，这两人肯定要大打出手。 6park.com曲茗那时还太年轻，有点儿被吓傻了，不知道怎么化解这团乱麻。后来认识了一高年级男生，此人文采斐然，傲然众生，曲茗挽着他的臂弯，到我们宿舍走了一圈，吴迪和陈次投终于明白，他们是不折不扣的一对同情兄，两个痴心汉。 6park.com当然，曲茗和那个师兄也没能走到最后，师兄想要的是指点江山，救国救民，一心想要走征途，最后据说进了中央党校。曲茗在师兄面前一直表现得很坚强，但装得久了，偶尔也会觉得累，也希望自己能被人爱，被人疼。一个人躲在角落哭时，有个人会拿着纸巾帮她擦泪；心情不好想哭的时候，有个人愿意抱着让她哭；遇到困难时，有一个人会帮她处理。可惜，师兄没有时间去做这些事。 6park.com无奈之下，曲茗给师兄写了一首小山词，从此一别两宽： 6park.com罗带同心闲结遍。带易成双，人恨成双晚。欲写彩笺书别怨，泪痕早已先书满。 6park.com和你们在一起 6park.com我们在烧烤台前坐下，点了牛排、鸡翅、蔬菜，和一些海鲜。头带白色高帽的厨师手脚十分麻利地把这些鲜嫩之物烤得滋滋作响，化残忍为艺术。 6park.com吴迪终于也来了，一时间杯觥交错，欢声笑语。曲茗身著白色低胸吊带裙，低头处隐现雪白乳沟如天山雪莲。吴迪边偷眼看边使劲给自己灌酒。 6park.com胡三冲在席中尽显高手本色。一会儿帮屠啦啦将牛排切成硬币大小的小块，一会儿未等厨师动手便将烤盘上的鸡翅夹入曲茗和田小米盘中，体贴得无以复加。 6park.com田小米大约还有点时差，没啥胃口，吃了一点就跑去跳Just Dance。解舞腰枝娇又软，千般袅娜，万般旖旎，似垂柳在晚风前。朱霸看得眼睛有点发直，惹得曹庐十分不满，不停地旁敲侧击地提醒，这是我的大侄女儿，也是你们的大侄女儿。 6park.com朱霸大概被曹庐说得有点无聊了，非要跟我一起分食那块生牛肉，谁吃不完谁罚灌一瓶清酒。我看着那块布满细密纹理，带著相当柔性还滴著血丝的生牛肉，推托了几次，但朱霸死活不让步。我知道他想在屠啦啦面前表现豪放威猛的一面，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要通过吃生牛肉来表现，还要拉我做陪衬。 6park.com当我把肉放在嘴里咬下第一口时，有种被逼良为娼的感觉。至于口感，脆度还行。虽然看起来软，但一口下去并不拖泥带水塞牙缝。而且这些肉是精选的，没有遇上牛筋，所以不会纠缠不休。肉在嘴里很冰凉，可以感觉到几丝血水从喉管往下。稍稍咀嚼几下，更多的肉汁溢了出来，还有一股草食动物特有的腥味。 6park.com田小米看见我被逼无奈，勉强而狼狈的样子，笑了。大概觉得朱霸帮她报了半碗面之仇吧。 6park.com酒足饭饱之后，我又回到角落，窝在沙发里。看他们高谈阔论。我混的不成样子，便少了许多高谈阔论的心气和资本。 6park.com突然想走，得回去研究一下K线图，明天再接再厉。就站起身，走了出去。 6park.com出了门，又觉得就这么走了，不太礼貌，就想回身跟他们说声再见。大厅冷气没开，眼镜被外面的热浪一激，再回头，已经模糊的看不清每个人的脸，只好作罢。 6park.com门在身后关上黯然关上，隐约还能听见田小米在唱《岁月神偷》。 6park.com岁月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旅行，好的坏的都是风景……评分完成：已经给 一江小鱼 加上 200 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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