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续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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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外企分房 6park.com
由公家无偿分配住房曾经是著名的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之一。现在听来如天方夜谭，只能在历史记载中去找故事了。但是，当年我在外企，真实近距离接近了一次福利分房，当然，也是最后，唯一的一次。 6park.com
严格说，外企是按照所有制划分的国营企业，兼之财大气粗，在1980年代中期，有能力规划经营了两幢高层公寓，赶公家福利分房的末班车，分配给外企职工。那两座公寓楼的地理位置很好，在帝京蓬勃发展的东三环路沿线，好象距离国际展览中心不远。1980年代的住宅公寓设计，用现在的标准去衡量，或许有些陈旧落伍，但是在当年，绝对是傲立大时代浪潮之颠。 6park.com
首先受益者是外企总部的管理人员。可是，当年外企机构精简，总部人员挺少，他们人手一套住房分完，那两幢公寓楼还有好些剩余。 6park.com
当时的外企领导大胆决策，对于外企的外派在外国公司的员工，也一视同仁，有权参与住房分配。在那个时代，这样的决策确实需要勇气。那时的外企外派员工相当神秘，是社会传说的超高收入阶层。以他们的收入实力，就是去买刚开始启动的商品房也有点底气。但是放开他们参与福利分房，岂非便宜都占到，太过不公平。 6park.com
所以外企领导也是顶着雷去开拓。当然，并非所有外派员工有那份幸运，我就只听说过而没赶上过。凡有幸分到那唯一一次的外企公房者，都是极其资深的外企元老。现在说，出土文物级的吧。 6park.com
我知道有一个外企小姐姐，总公司的人向我介绍她的时候措辞委婉，说就是一个普通又努力的女孩子。后来我才明白那言外之意是这位小姐姐没有进过大专院校，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中毕业学历。但是她赶上了好机会，早早入职外企工作。因为她没有专业学历，又是女孩子不方便走南闯北跑江湖做业务，就在公司的总务后勤部门安营扎寨。小姐姐果然努力又聪明，情商高，人缘好，和外方管理人员和外企总部上上下下关系融洽。身为女子，人生节奏恰到好处，结婚生孩子都没耽误。 6park.com
等到外企分房，这位小姐姐是资历、家庭、子女等等各方面条件都占先的大全乎人，美滋滋地拿到一套两居室。 6park.com
另外一个和小姐姐差不多同时参加外企工作的男职员，做业务极其勤奋，就是自恃外企挣钱多的钻石王老五优越感，在婚姻大事上挑挑拣拣，挑花了眼。在外企分房时仍然是潇洒光棍一条，这就在比拼综合条件时被外企有家有孩子的元老们给挤到后边去了，很遗憾没拿到公房。 6park.com
而再再后来者如我等，望公房兴叹之余，进入外企时还要签字画押，保证不提出要住房的非份要求。那一刻，真恨不早生若干年，赶上分房大福利。 6park.com
六、外企排资历 6park.com
本人于1990年代初期入职外企，起点是到新落成的国贸大厦上班，勉强算中生代。只有在1980年代期间参加外企工作的，有过中信（CITIC）巧克力大厦经历，甚至更早的友谊宾馆经验的，方有资格倚老卖老，称呼元老。 6park.com
我们公司有一位，入职比我早四年左右的前辈。我对他只有仰望。有一次，我们一同参加一个商务展览会，遇到他认识的一个人。他悄悄告诉我，那人1983年入职外企，现在公司里已经做到显赫的高管职位，对公司在华的经营战略，有话语权和决策权。言语之间，我感到他对那位高管的艳羡之意，表露无疑。 6park.com
说来尴尬，外企创立之初，向外国公司派遣的早期职员，都是低层次的办事员，做收发文件之类的杂务，所以高中生并不少见。（运气真好）。 6park.com
后来，外企意识到和外国公司打交道，需要外语人才。又临时抱佛脚安排了一批大专（三年）学历的外语专科毕业生。可是经济发展，工商项目的细化，使外企终于认识到专业技术知识的重要，光会鹦鹉学舌般通外语而缺乏专业知识，并不能胜任外国公司的工作。 6park.com
有一次我去外企办事，听见两位人事经理发牢骚，到处都找不到会英语的烧锅炉的。其实，那家外资公司是要求懂得大型工业用燃煤、燃气和燃油锅炉设计运转技术的专业人才。锅炉专业当时被普遍认定是就业条件艰苦的冷门专业，报考的人不多，有些学有所成者，英语能力又不行，可见复合型人才难得，也难怪外企经理们的难局。 6park.com
从1980年代后期，正规的大学毕业生开始规模化进入外企职场。从此开始，外企的入门条件越来越苛刻，听说现在已经至少是硕士研究生毕业起步了。 6park.com
七、外企的收入 6park.com
这是一篇血泪史。 6park.com
当年外国公司名义上雇佣我们，其实只有使用权。我们外派员工在外国公司卖命，身家性命的所有权攥在外企手里。外国公司是和外企公司签订的人口买卖合同。把大笔工资直接支付给外企，再由外企扒皮剥削之后发放给我们。 6park.com
外企的剥削程度到什么样？说出来骇人听闻，高达90%。剩下发放的10%，美其名曰提成工资，还要依法纳税（算不算双重征税？）。这样的残酷，连外企自己都不好意思面对我们外派职工。每次我去外企总公司办事，忠厚的同事对外派员工非常谦和，他们心里明白我们的血汗被盘剥殆尽，有所同情。 6park.com
大家都是受过正统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教育的，对剩余价值理论倒背如流，这样令人发指的90%程度的残酷剥削，怎么解释？我们笑谈，如果马克思他老人家九天有知，一定会气得活回来，奋笔疾书，改写他的《资本论》，加上外企一章。 6park.com
实事求是地说，外企也曾想方设法对外派员工有所回馈。虽然我们的血汗钱有90%上缴，但是外企比照其他国内企、事业单位，发放基本工资。其他零七八碎的洗理费、书报费、冷饮费、取暖费，以及外企工作需要的治装费，甚至独生子女费（如果有独生子女），也尽量从丰。这样算来，实际到手的人民币总收入，可以大致达到外国公司支付外企总工资的30%左右。而资深员工，能拿到40%甚至50%。 6park.com
我第一次拿到手外企工资，连我们公司的司机都不以为然地说没多少，可是实际现金数目，已经超过资深医生的父母月工资总和还多。现实世界的不公平，没有地方讲道理。 6park.com
八、饭补 6park.com
外国公司并不傻。他们对外企高达90%的剥削，了如指掌。为了安抚我们外派在职员工，外国公司再次输血，给我们直接发放“饭补”。借口是补贴我们上班的午饭花费。 6park.com
各公司饭补全凭良心。有豪爽的欧美企业（未必是大公司），出手阔绰饭补每天30元，一个月下来，有近千元的额外收入，在早年的时代是如梦的巨款。也有门槛精明的香港、台湾资本企业，每天饭补5元，如果真正用于午饭，吃饱、吃好，也足够了。但是，大家心知肚明，那“饭补”，从来都不是真用来吃一顿午饭的。 6park.com
日本公司中规中矩，经商会协调，各公司无论大小，步调一致，每人每天饭补10元，不高不低，八面玲珑。 6park.com
更重要的是，”饭补”由外国公司直接发放到我们手里，是珍贵的外汇劵（FEC，Foreign Exchange Certificate)。在1980至1990年代，双轨制度下，外汇劵白纸黑字印刷着和人民币等值流通。但是，只有傻子才真一比一去用。在换汇市场，外汇劵虽然行情波动，最惨也值1.2人民币，高行市的时候可以一换二。 6park.com
所以，外企员工每月多拿到200多外汇劵饭补，到切汇市场上转手，也是近500元人民币的收入。这也是外企当年的神秘之处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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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外汇劵迷思 6park.com
外汇劵既然另有价值，当年在外企，自然而然形成一个奇怪的现象。外企职员，因工作需要，经常出差开发市场，去全国各地，飞机旅行，酒店住宿，商务应酬，一粥一饭都要花钱，花的是人民币。回到公司实报实销，拿回的是外汇劵。再去市场上转手倒卖，至少又有50%左右的利润。 6park.com
这就是当年外企员工心照不宣的灰色收入。也从此开启了一个怪圈。外企员工，一个个鲜衣怒马，挥金如土，殊不知，花得越多，赚头越大。一轮轮周转下来，早期外企人，左右逢源游走于制度之间，长袖善舞晋身成先富起来的一批人。 6park.com
也不仅是外企做业务的市场营销人员有机会。即使是后勤部门，仍然门路多多。比如，早期的中国邮电通讯机关，非常死板，恪于财务制度，不接受外汇劵。而每家外国公司办事处，一个月累积的电话、传真、邮寄和电报费用就是不小的一笔款项。外企员工，先自筹人民币给电讯部门交费，再从公司报销拿回外汇劵，几经周转，有那么一批人就积累到“第一桶金”。 6park.com
后来1990年代中，中央痛下决心废除外汇劵，并轨人民币单一货币。当时外企和各家外国公司谈判，以一比一点五做最终结算。那场谈判，真难为了各位外企老爷。 6park.com
因为实在讲不出道理，外汇劵背面就印着冠冕堂皇的一比一，而中国明面上又不承认有换汇黑市。有脾气暴躁的老外，拿出一张外汇劵，背面朝上，拍在桌面请外企经理念，还说是请教中文的含义。据外企经理后来和我们发牢骚，真念不出来，实在是中方无理，汗都湿透了。 6park.com
这就引出一个有趣的问题。既然外汇劵如此利益丰厚诱人，在帝京的诸多外国人有没有参与切汇？ 6park.com
人非圣贤，外国人也并不是傻子，他们在京住久了，当然耳濡目染懂行情。但是，至少据我所见闻，以日本驻京人员为例，他们做的相当有分寸。切换外汇，当年在帝京毕竟是不上台面的暗地交易。所以，日本人家多由主妇太太们在公司视野之外换汇，赚取一些零花钱。同时，太太们主持家务，常去菜市场、百货店买东西，花用人民币的机会多，用外汇劵多换回一些人民币，何乐而不为？ 6park.com
而正常上班的日本男人打工族，尽管出差频繁，有大把的外汇劵经手，可是在有中方人员或职员在场的情况下，从来都是认认真真花外汇劵。有时我们看了都暗自心疼，这要是倒手周转一下，就是上万块钱的赚头啊。可是，日本职员看似木讷不通世故的做法，也是一种表率，从此领教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规范。 6park.com
时光飞逝，我已离开外企数十年，而期间的变迁，更是没有人能预料到。帝京外企，从神秘走向公开，从绚烂归于平和。当年以年轻人为主体的外企，现在也是每年退休者众。 6park.com
风云际会常，盛衰启通商。
花间一茶盏，悠然话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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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主:Songhua于2020_09_11 14:56:14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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