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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华琳琅应无恙(中篇)
送交者: Songhua[☆★★声望品衔11★★☆] 于 2020-09-25 13:24 已读 2041 次 9 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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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续上篇,周末愉快。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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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文人,自古以来,就有一个求全的好习惯。遇到一个好题材,千方百计。一续再续,虽然狗尾续貂者众,但是随着时间的积淀,很多续作也附录于原本,一齐流传。《济公全传》就是一个好例子。此书续了又续,绵延有二十多本,我早年遇到北京一家出版社整齐的全套,下决心买到手,现在觉得非常正确。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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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大学出版社,整理出版过一套红楼梦续书系列,如《后红楼梦》,《续红楼梦》、《绮楼重梦》、《红楼复梦》、《补红楼梦》、《红楼圆梦》,等等。部分书香艳描写过分,被点名列入禁毁书目,幸亏清民乱世,禁而不绝,我等后来者,有幸目睹。这套书,和红学大家俞平伯、周汝昌的红学研究著作,构成我的红学基本藏书。当然,一部《红楼》,万续不完,直到现在,还有人孜孜不倦在努力按照自己的理解去续写《红楼梦》,比如当代作家刘心武,和不太出名的张之,等等。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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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辈文人,端木蕻良,厚积薄发,到晚年才开始写《曹雪芹》传记小说。文笔清丽典雅,就是进展太慢。一部上卷,才写了芹官童年的片段。等厚重一些的中卷隔几年以后出版,端木先生精力衰退,已经必须要加入另外一个作者协助了。可是一部中卷,芹官仍然没有长大。而读者翘首以待的下卷,迟迟不见,端木老先生就驾鹤远行了。 6park.com

其实,曹雪芹成年以后的信息极其罕见。无论是台湾,还是大陆作家,都对老曹成年以后逐渐潦倒的生活和著书西郊黄叶村的经历寥无所知。仅靠零星的间接记载和想象难以做出描述。所以,《红楼梦》成书的背景永在一团迷雾中。 6park.com

1990年代,中国大陆的出版事业发展很快。书价节节上升,但是同时市场繁荣,大型集约化的书市纷纷开张大吉。逛书市的一大享受是可以和个体老板讨价还价,买折扣书,如果常来常往混成脸熟,更能多省几两纹银。 6park.com

我从书市上淘到许多宝贝。有一些著名文人的集子,例如八本一套的《张中行文集》,怪癖文人《辜鸿铭文集》和美国作家赛珍珠的六卷本小说集,包括《大地》、《儿子们》、《分家》等。 6park.com

美国文化史专家威尔•杜兰特夫妇(Will and Ariel DURANT)倾尽毕生精力写出一部大作品《文明的故事》。虽然第一卷提到了《东方的遗产》,但是总体上是叙述西方(基督教世界)的文明史。同时,他们谦逊地把自己的书命名为“故事”而不称“史”。我最早是从一个美国读书俱乐部的宣传册页上看到这部大作,还是推销其英文版。后来逛图书市场,在个体书摊上见到了采用台湾翻译版本的全套23本《文明的故事》。讨价还价之后买到手还觉得贵,现在比较理想国品牌的新印本,当年买得好便宜啊。 6park.com

移居海外以后,又一次在教堂的售书市场见到美国Simon and Schuster出版社的原版精品。当时那部书只有一至八卷,先买下,再从其他古旧书店,包括网络订购,凑齐全11卷,所以,架上的《文明的故事》,现在中、英版本齐备。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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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居海外,也常在书店、图书馆等地流连忘返,发现西洋一个最基本的图书分类是虚构(Fiction)和非虚构(Non-Fiction)类图书。其虚构类别主要是小说。当然,本人早在帝京的小说收集也不少。 6park.com

《一千零一夜》,也叫《天方夜谭》,是一部世界经典名著。原来最早是有一种三册的汉译简本,后来我又遇到了六厚册的全本。我有一个亲戚是学阿拉伯语的,她告诉我,《一千零一夜》的正宗全本原文,是用古阿拉伯语记录的,翻译成汉语难度极高。纳训、纳忠兄弟俩虽然是汉、阿语言翻译大家,但是据说他们在翻译《一千零一夜》全本的时候也是无所不用其极,说穿了,就是连蒙带猜,囫囵成篇。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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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及异域文学,我错过了季老(羡林)翻译的八册印度史诗《罗摩衍那》,只买到一册他早期翻译的《五卷书》。后来海外网购,得到篇幅更巨大的另外一部印度史诗《摩诃婆罗多》。 6park.com

译林出版社,比人文和上译(上海译文出版社)算后起之秀,但他们的选题和翻译质量很好。我收入1990年代出版的译林全译本,七卷精装本普鲁斯特著《追忆似水年华》。 6park.com

读小说,尤其是长篇虚构小说,我受教于杂论版主笔名难美才女的一条见解,大意就是如果沉浸于其中太过深沉,好几天都会不知今夕何夕,无法自拔,其实挺痛苦。对此一说,感同身受,我曾经在海外读过一些茅盾文学奖的获奖作品。 6park.com

路遥的《平凡的世界》三卷,以前很早就在广播电台断断续续听过小说连续广播。当时年龄小,没有兴趣。后来从海外图书馆借到认真通读一过,感慨深重。张洁写的长篇小说《无字》三卷,以民国、红朝历史为背景,写得非常深刻动人,尤其是张洁,年龄长大,阅历丰富,文笔愈加老辣,可谓字字入骨,句句锥心。读过久久难以释怀。读书本求自得其乐,但是如此扣动人心的文字,读后感只有“沉重”二字。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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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年来,穿越、玄幻文体盛行,本人涉之浅显,不敢置评。唯在海外读过两部以史为本的小说《地府皇家联谊会 - 唐棣之华》和《缥缈阁》,感觉挺好。所写都是虚构瞎编的故事,读来本为轻松一笑,可是,这两部书中的好多细节,都是于史记载有所本,字字句句有来历。这作者的知识用心,可值佩服。如此认真的风格,直追上溯荷兰大汉学家高罗佩的名著《狄公案》。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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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读小说,受教深刻者多在历史小说。而其中影响颇深者,有台湾高阳。高阳其人,系出名门,家世清贵,许多晚清民国的真实历史,就是他们家参与过的。他是有真学问,可是生逢动乱之世,刻板因循的学历文凭不足,就是高阳自己,也每每引以为憾。象牙塔中人,曾经嘲笑高阳为野狐禅。但是,高阳在历史小说创作之外,考据的功力深厚。他用心写过一部《清朝的皇帝》,就是学术水准很高的非虚构类作品。 6park.com

高阳小说,我最欣赏的是其对于文字处理的典雅生动。遣词造句和大陆作家迥然不同,而显而易见技高一筹。最早是家父母的朋友送给我一套友谊出版公司的《慈禧全传》,是高阳小说的清宫系列经典,六卷八册。我是从头到尾,仔细通读,也从此奠定为高阳之粉丝,至今不渝。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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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写的《胡雪岩》系列,我收集的是不同出版社的百衲本七册大小不一,从在高中起时就读过,对为人处事、折冲尊俎有所教益。高阳还有另外一大系列《红楼梦断》,写真正曹家和李家的故事。我读过《秣陵春》、《茂陵秋》、《五陵游》和《延陵剑》四部曲,又续读《曹雪芹别传》,总觉得连续不上。后来到海外,才又发现两部系列中的重要部分,《三春争及初春景》和《大野龙蛇》。 6park.com

顺便一说友谊出版公司,那是有统战背景的专出港、澳、台以及海外华人作家作品的新锐(1980至1990年代的新锐)出版社。其出品对那个年代正在思想成长的我本人很有影响,我有一段时间热衷于收集友谊版本的书,包括江南(刘宜良)用生命代价写成的《蒋经国传》、丁中江先生的《北洋军阀史话》一套四本和在台湾获得过文学奖的台湾本土作家萧丽红的《千江有水千江月》。 6park.com

《金陵春梦》系列小说是本名严庆澍的唐人撰写的长篇系列。(他儿子严浩导演的电影《似水流年》很耐看。)我收集《金陵春梦》系列的过程比较曲折。《金陵春梦》其书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早期在大陆出版,还是神神密密的“内部发行”。家母通过一位出版社的朋友,一本一本买。那套书全套八册,还不一齐出,整个过程持续几年。我们从那位朋友处坚持买到第六册。后来的第七册是我自己从一家很小的书店淘到,至于最后一册《大江东去》,至今还没有。 6park.com

后来过了好几年,我在书店突然发现唐人后来的续作《草山残梦》,写老蒋总统转进台湾以后的故事。这次倒是全套12本一起有,赶快买了。期间,我还从外地买到两册再后续的《蒋后主密录》,总算这个系列,基本都到手。 6park.com

我对于武侠小说的态度,相当矛盾。一方面,当然可以彻夜不眠地去读,特别是古龙的武侠小说,开篇情节奇诡诱人,欲罢不能。可读过以后,认为过瘾就行了,总觉得武侠小说,不值得花费金钱去收藏。所以,我的武侠小说一直阙门。 6park.com

有两个例外。一是特别早期,听说古典武侠小说《三侠五义》出版,但是跑遍几家新华书店都没有。凑巧一次和父母去北京市中心的北京火车站送亲戚远行,在流量巨大,人来人往的北京站书摊上竟然发现那厚厚的《三侠五义》,连忙央求父母给买下,其实当年书价并不贵。就在我拿到书正翻开看时,又听见有过路旅客买《三侠五义》,售货员把放在架上陈列当广告的样书拿下来了。看来还是我出手及时,抢到了仅剩的一、两本。后来又听说有其续集,《小五义》和《续小五义》出版,也是各个新华书店都找不到,念念不忘惦记了很久,才终于在南城琉璃场的古旧书店发现,凑齐。 6park.com

第二个例外就是1990年代中,三联书店正式出版了金镛的全套武侠小说,好象记得是36本。其中大部分我都读过。考虑到金镛武侠的大名,以及全套出版的方便,就从书市上找到一家折扣好的店铺买全了。而至于其他梁羽生、古龙和后来温瑞安等人的作品,我都是借来读过,一直没买。 6park.com

提到武侠小说,还想起一段故事。我上初中的时候,有个比我年龄稍长的表亲,认识某个神秘的爱书人。那人也有趣得很,他的一个朋友在香港,当时是境外,往来不方便。他就近照顾那朋友在京的年迈双亲,并有金钱上的孝敬。他朋友要还钱,他就让在香港的朋友帮他买书寄回来。我家表亲于是得以借阅一些当年在香港出版印刷的武侠小说。其中就有好几部梁羽生的作品。 6park.com

读梁著武侠小说过瘾之余,还注意到书中的插图,特别具有独树一帜的风格,都是一位叫卢(禺)延光的岭南画师所做。从此记住了卢延光这个名字。后来逛书店,发现他的一系列大作,金钩银划,铁线细描,黑白分明,非常漂亮。我买到有《中国一百帝王图》、《一百僧佛图》、《一百神仙图》,等等,构图精细,配文简洁,都是值得收藏的精品。从一套书中,也可以感受到卢延光的绘画修养,随时间而层层递进,直入殿堂。由稍早时期的青涩,略见僵直生硬,到后来老练的运笔自如,流畅自然。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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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民文学出版社的主楼位于帝京朝阳门内,在出版社大楼外的临街处,早年曾经开辟了一个自家的小门市部。旁边不远就是人民出版社和东方出版社的小店。两处虽然简陋,但是距离我家都不太远,我从中学时代起就经常骑自行车去逛,淘到很多好东西。 6park.com

人文出版的《外国文学名著丛书》封面设计是简朴的网格图案,但是其丛书太过庞大,出版时间漫长,个人要收集实在力不从心。我只有零星几本。但是常逛人文小店,买到过捷克小说《好兵帅克》,朱生豪译本的《莎士比亚全集》十一册。后来的《莎士比亚全集》梁实秋译本是市场开放以后,我从书市个体店铺打折扣买的,八册,其实是拿来台湾的版本翻印的。 6park.com

《走向世界丛书》是岳麓书社的精品。这是罕见的、自视甚高的钱大学问钟书主动要求写点文字为序的一套书,当时的主编钟叔河先生有意外之喜。其实,钟叔河先生为每部作品写的长篇导读本身就都是隽永深刻的大块文章。丛书计划收书100种,都是1911年清祚终止以前中国人海外旅行的游记见闻随笔。非常真实,也极有史料价值,而且,读之随前人的好奇目光,战战兢兢开始探索新世界,可以发现特别有趣的百多年前的西洋风景和当年社会(包括新大陆美洲和开化以后的日本)。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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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丛书的第一辑有35种。多数是经济实惠的合订本,把篇幅短小的作品合并出版。其中三部重要日记都是篇幅厚重的单行本,有《郭嵩焘日记》、《曾纪泽日记》和《薛福成日记》。我当年幸运,《走向世界丛书》第一辑的10大本书,都是早年在帝京闲逛各个古籍和古旧书店一个一个淘到的折扣本,基本都比定价低。 6park.com

可是《走向世界丛书》自从第一辑印行以后,长久没有后续。直到近年,钟叔河先生终于得尝宿愿,把《走向世界丛书》剩下的60多种痛快出版,全套100种终于完璧,期间相隔有30多年。我买到《走向世界丛书》的后多半部分是通过网购,新续的书都是单行本,没有前期的厚重。当然价格也不可同日而语。但是有感于钟叔河先生的努力和坚持,在有生之年完成这一几乎不可能的任务,我没有资格抱怨,这钱花费得值。 6park.com

(未完,待续下篇)
贴主:Songhua于2020_09_25 13:28:07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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