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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刃拔炮楼 父亲的革命 一部五章2
送交者: mingxiaot[♂☆★★声望品衔12★★☆♂] 于 2020-10-01 20:27 已读 1733 次 3 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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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 百团大战,连载《父亲的革命》一部五章1 由 mingxiaot 于 2020-10-01 20:23


“欢迎欢迎。我们是新部队,应该多向老部队学习。这次和主力配合啃骨头,机会难得,希望黎科长多介绍些经验。”见到黎明,邵英没有丝毫尴尬。他微笑着握握黎明的手,热情地说。
黎明心说你脸皮厚,咱也不能太薄,于是也半寒暄半认真地回答:“哪里的话。按照谢政委的指示,我这个宣传科长只管沟通两边的联络。至于唱戏,谁搭戏台谁去唱,生旦净丑不管我的事儿。”
满屋的人都笑起来。邵英亲切地拉着黎明向其他人介绍:“黎科长和我是老同学。他在阳明堡打过日本飞机,战斗经验丰富,人精明着呢。大家要好好向他学习。”
独立团团长马克坚走过来,乐哈哈地对黎明说:“政委的老同学就是我们的老同学。我们不把你当外人,你在我们这里也别见外。”
黎明回答:“既然都不见外,你叫我黎明就行了。什么科长科长的,好像比你团长的官还大。” 6park.com


八月中旬的天气,已经没有盛夏那种燥热感觉。赵保田带着七八个人和马克坚,邵英以及黎明等人会合后,向正太线上的任各庄进发。太行山的秋天,满山遍野的红果,野枣,星星点点。半山坡的田地里,玉米包穗爆裂,露出黄澄澄的棒子。行不多远,还可以看见一块块苹果园。片青,片红,片黄并带着少量麻点褐斑的苹果悬挂在半空,让人馋涎欲滴。走在山背上,太阳暖洋洋的,让人有一种畅快的陶醉感。走着走着,忽然一阵凉风扑面,马上又觉得清爽宜人。黎明他们都是年轻人,十几个人一连两天走在根据地里,人不伪装,马不惊鸣,吃喝住睡,都有人安排,颇有点今天时兴郊游的味道。大家说说笑笑,嚷嚷闹闹,分外精神。
这帮光棍们说笑一会儿,就开始拿女人做话题、寻开心,很快谈起了前两天师部宣传队的演出。
“最水灵的要数那个唱‘春季里来柳丝长’的小姑娘了,白膀子好像捏得出水。”
“还是黎科长运气好,可以在宣传队里忙前跑后。”
“黎明,老实说,有没有碰碰小姑娘?”
“坦白从宽,我都看见了。”
“快交代,快交代。沾没有沾光?”好几个人同时喊起来。
黎明笑着打哈哈:“这种事儿还能当众宣扬?做没做天地良心。”
看见所有人集中火力对付黎明,邵英淡淡微笑,打了个岔:“小姑娘唱的是首电影歌曲,我在西安看过那电影。小姑娘唱得比人家差远了。等革命胜利,我们去太原、西安、南京、上海,满大街数电影明星。还在乎一个小姑娘?”
“就怕别人看不上咱泥腿子,想吊膀子都不成。”
赵保田拿旅长陈锡联开玩笑:“要说吊膀子,还得数陈叫驴,人不丁点儿大,心眼儿坏着呢。在四川的时候,有一次打下通江县城,徐总指挥让我们到城外警戒。一找人发现团长不见了。这还了得,赶紧找人吧。政委说了:不用上别处去,就上城里的济源药房。叫驴看上药房老板的二丫头了。”
“你们是打仗经过那里,和药房有啥关系?旅长怎么就看上人家丫头了?”
“叫驴就这德性儿,走那儿都觉得了不起。人家二丫头就给他包扎了下伤口,捎带说了几句软话,叫驴就不得了啦,要上天了。他也不摸着脑门儿想想,那天打得那么凶,那女娃子包扎过伤口的人,往少说也有一个班,谁就看上他了?黑不溜秋,跟地瓜似的。”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大家都喜欢结果。
“后来?后来我去药铺找他,看见叫驴还在可怜巴巴跟老板泡蘑菇,要见见二丫头。那老板也不是东西,笑眯呵乐打哈哈,就不让女娃子出来。叫驴又不敢犯纪律,结果什么也没捞到,还被徐总指挥一顿好‘剋’。算他运气好,碰上的是徐总指挥,‘剋’过就算了。要是碰上张总政委,保准够他喝一壶的。”
后来黎明小心翼翼地向陈锡联求证此事,陈锡联扯开嗓门破口大骂:“你听他赵闷灯儿瞎说八道。老子不受女娃子欢迎,难道他赵闷灯儿受欢迎?不是我吹,只要我陈锡联看得上眼,天下就没有搞不到手的女娃儿。什么药房老板的丫头?我怎么丁点儿都不记得?是他赵闷灯儿看上了那个胖嘟嘟的川妹子,这么多年了还忘不了。” 6park.com


第二天下午,太阳还没落山,他们就到了宿营地,美美地休息了一通。次日一大早,由地方干部带队,一行人往任各庄而来。任各庄在正太路以南,敌人在此修了一座碉堡,是伸向根据地的一个触角,驻有三十多个鬼子。距离任各庄还有二十里地,来了个民兵,把他们带到村后的晒坝上,脱下军服,换上便衣。一个个头裹毛巾,腰藏短枪,或肩挑柴担,或身背褡裢,赵保田扮成赶毛驴的脚夫。改扮停当,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互相问,像不像农民?有说像的,有说不像的。
邵英微微一笑,指着街对面一个毫不起眼的普通中年农民说:“你们看看他是什么人?”
“不知道,”大家没明白邵英想说什么。“这谁猜得出来?”
“我说他是这里的乡干部,很可能还是乡长。”邵英答。
“胡说,怎么看出来的?”没几个人相信。
带队的民兵笑着说:“他是乡党委的王书记。”
大家闷着头不吭声。正好王书记走过来,和他们招呼,却没人答话,被弄得莫名其妙。
一阵闹嚷之后,大家问邵英怎么看出来的?邵英微笑着回答:“认人,关键是混个眼熟。士农工商,贩夫走卒,各有各的习惯。凡是你熟悉的行当,他们的走路姿势很难改变。无论怎样装扮,你都可以很快把他们认出来。但要是陌生的行当,说不定换身衣服你都花了眼。比如这位王书记,他成天和老百姓扎堆,又是本地人,一般人看就是地道的北方农民。因为我搞新部队,经常和地方干部打交道,所以单凭感觉就能看出他和别人的不同。”
王书记笑起来:“没想到这位同志挺有心眼。”
邵英矜持含笑:“刚才有人担心,我们这身打扮四不像。以我看,骗老百姓当然骗不了,但要哄哄日本鬼子还是绰绰有余。他们恐怕连中国人谁是谁都弄不明白。”
独立团团长马克坚说:“狗日的,真够拐弯肠子的,不做政委做什么?”
“哟,这位同志,年纪轻轻就当了政委?了不起。” 王书记连忙说:“不过,他的话确实在理儿。小鬼子要能认出各位是八路,那他也就不是小鬼子了。大家尽管放心,这挡子事儿我们干的也不是一回儿两回儿了。”
赵保田哼了哼,有点不服气地说:“照邵政委的说法,我们当兵几年,还都沾上丘八味了?”
马克坚哈哈笑起来:“对,是革命的丘八味儿,而不是国民党丘八的兵痞味儿。”
赵保田还有点担心:“据点里有没有伪军或汉奸?尤其是当地人。”
王书记说:“不要紧,这个据点是敌人新扎的钉子,只有鬼子和一个外地人翻译,没有伪军。据点的军事防御很严密,但对老百姓搞欺骗宣传,叫良民统统回家,所以村里的检查比较松懈。”
“王书记,在那里观察比较清楚?”赵保田问。
“还是进村,混在老百姓里面。既安全,离碉堡也最近。”
屋里突然没了声。赵保田把腰间别着的手枪掏了出来,又放了回去。
邵英脸色有些苍白,他勉强微笑着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王书记,你就领我们进村吧。”
“别带枪。”王书记解释:“距离敌人那么近,几把短枪解决不了问题,带着反而累赘,容易暴露。”
谁都知道王书记说得有道理,但谁都在犹豫把枪掏出来。最后,赵保田一咬牙一躲脚:“好,豁出去了。”“啪”地一声把手枪放在桌上。
“别太紧张,”王书记见他们这个阵势,反而乐了:“你们想死,我老王还想活呢。村里的老百姓都明白着呢,有他们掩护,出不了事。” 6park.com


这群心怀鬼胎的家伙,三三两两由王书记和几个当地民兵带领,硬着头皮往任各庄来。他们提心吊胆,心扑腾扑腾地跳。没想到,进村后果然无人盘查。老百姓见到这群陌生人面无表情,甚至都懒得注意他们。
赵保田他们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开始按预先安排,分头观察。敌人据点设在村南头,分主碉堡和就近的一所平房。据点周围是铁丝网,但还没有完工,南北各开了个大口子,可能是小日本嫌进出麻烦故意留下的。黎明学过一些粗浅的丈量知识,他把碉堡周围的地形,地物,附近的建筑,通往外面的道路,敌人哨兵的位置以及敌人的活动规律尽可能记下来,回去后和其他人凑凑情况,绘制了一张比较精确的地图,赵保田看了连连叫好。看过一阵儿,赵保田突然指着地图上靠近据点的一个院落说:“咦,这儿不对,小横线是啥意思?”
“哦,是这样,”黎明回答说:“这个院子的后墙倒塌了一段。从这里穿过去,很快可以从村里的主道插到村南大路上。”
战斗打响后,正是这条不引人注目的小横线救了黎明一命。
晚上十点过后,大家上床休息,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在黑暗中,身体滚过去你瞪我的眼,滚过来他瞪你的眼。黎明最后忍不住对着赵保田嘿嘿一笑,赵保田气呼呼地爬起来:“既然睡不了就都起来吧。”
于是大家一跃而起,围着赵保田七嘴八舌,说个没完没了。黎明就着地图,把大家伙的主意逐一写下来,再经过你添我改,到后半夜就整理出一个初步的战斗方案。
第二天黄昏,赵保田的支队政委于嘉林和独立团副团长刘伟率主力先后赶到集结地,开始封锁消息。攻击行动由赵保田为总指挥,马克坚为副指挥。指挥部连夜召集连以上干部会议,作战斗部署。这一次的中心人物是赵保田。在几个负责人对作战方案提出意见后,赵保田黑着脸正式下达战斗命令:
“赵于支队一,二连配属独立团二营由赵保田指挥,附迫击炮一门,包围歼灭任各庄据点之敌,力求迅速干脆解决战斗。
赵于支队四连,独立团一营由马克坚指挥,在任各庄南北两隘口设阻击阵地,准备迎击可能来援之敌。
赵于支队三连为预备队,置于任各庄北。”
命令还规定了各部队的出发时间,行进路线以及指挥所,救护站的位置。
连以上干部会结束后,赵保田把攻击部队的干部全部留下来,按前一天晚上制定的作战方案布置具体任务。
决定由一连附二连一个排担任主攻,背靠村庄,由北向南占领阵地,向碉堡突击。以一个排负责消灭主堡附近平房驻地之敌,独立团二营由碉堡西南方向,二连(欠一个排)由东南方向包围进击,牵制敌人火力,相机占领主堡。迫击炮一门,重机枪三挺,均配合主攻一连。工兵分队准备炸药,跟在一连后方待命。
接着所有干部进行分工。赵保田负责主攻方向指挥,邵英负责助功方向指挥。黎明一方面协助邵英沟通各连队之间的联络,另外也负责带领担架队进行战场救护。赵保田最后严肃地说:“这次作战不比以往,我们没有攻坚武器,只能在碉堡下打冲锋,是真正的强打硬攻,啃骨头。不管你是工农干部还是知识分子干部,那个环节出问题我找谁。谁给我赵闷灯儿丢人,别怪我叫谁下不了台。平时大家可以嘻嘻哈哈,明天必须经受住考验。” 6park.com


晚霞如同即将燃尽的炭火,弥散开半个天空,把一片片桔红色的光芒投在黄澄澄的山路上。太阳一落山,天色渐渐暗下来,部队趁着昏黄的光线开始向任各庄进发。黎明和邵英并肩行动,走了一会儿,邵英突然问黎明:“带烟了吗?”
黎明摇摇头:“什么时候了,还敢抽烟?”
邵英微笑地承认:“唉,有点紧张。”
“你在谢富治面前,不是挺能吹嘛。”黎明有点尖酸刻薄。
“过去打的都是些伪军、土匪。这次和日本人硬碰硬,怕指挥不好。”
“天塌下来有大个子撑着。关键是看赵闷灯儿的主攻,我们只是侧面照应一下。”
“任各庄,”邵英站在一道山坎上,停下脚步,望着夜幕中隐约可见的村子,嘘了一口气:“老子死活要换张皮。”
“什么?”黎明没听清楚。
邵英微微一笑,甩开手,大步流星往前赶。 6park.com

十一
夜幕降临后,一轮满月从云层中钻出来,用它柔和的光线勾画出群山起伏的轮廓。在幽暗深邃的村庄附近,特别显现出一堵黑糊糊,方棱棱,高耸蓝天的庞然大物。赵保田和两位向导走在所有队伍的最前列,掌握情况,发号施令,指挥部队。每逢有什么动静,他总是回转身,把右手往下一按,后边的人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一个蹲下,或卧倒。他有时把耳朵贴在地下倾听,有时派随身的侦察人员到前边搜索。等到弄清情况后,他手一扬,大家又一个接一个从地上弹起来,整个部队如同一条滑溜的蛇,静悄悄地随着指挥起伏前行。到了能看见敌人碉堡轮廓的地方,邵英和黎明所带的策应部队与主攻部队分手,绕到敌人据点南面,设立阵地,架好机枪,等待主攻部队动手。
赵保田先选择好一块能够隐蔽的地形,进行观察。然后,他把迫击炮安排在土坎下面,布置好重机枪的射击方位和各分队的进攻位置。部队说是有一门迫击炮支援,其实只有一发炮弹,只能用来吊顶,必须准确无误的打中目标才行。
月光把敌人游动哨兵的身影清晰地投射过来。哨兵穿着牛皮靴,踏在地上发出的单调沉闷声音在寂静的四野回荡。赵保田手掌轻轻往前一扇,就看见一连连长带着几个战士如同猛虎下山,向敌人哨兵扑过去,还没容对方吭声就结果了性命。接着一排战士端着枪从铁丝网的空隙处杀进去,直扑平房,堵住门窗纵横扫射,酣睡在房中的敌人来不及还手就全部报销。一连战士分几路,或从突破口,或砍开铁丝网向主碉堡冲去。
邵英和黎明看到攻击信号,马上命令向碉堡开火,同时展开部队向前运动。邵英这个营,其实就两个连,三百来号人。因为大多是新兵,所以只有一个多连直接参加战斗,剩下的人充当救护队。部队冲到铁丝网前,还有七八十米的开阔地,是敌人修筑碉堡时,为了扫清射界,拆掉房屋开辟出的空地。这时,敌人已经从突然袭击中清醒过来,开始从碉堡的各个射孔喷射出炽烈的火力,子弹如同撒豆子一般抛撒在地面。黎明他们被敌人火力压倒在一道约尺把长的地坎后面,身体紧贴地面,连头都抬不起来。战士们有的被打死了,有的被打伤,散兵线忽的一下就在空地的中央停了下来。
危险。那道地坎与其说是屏障,不如说是欺骗,因为它根本无法遮蔽由碉堡上方飞过来的子弹。部队如果不能运动,就只有呆在原地被敌人通通打死。
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只听迫击炮一声闷响,那颗唯一的炮弹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准确无误地落在碉堡顶部。敌人的碉堡顶部塌了半截。接着各种轻重机枪开始压制射击。就在敌人的机枪扫射出现停顿的瞬间间歇,只见赵保田挥动手中的大刀,用惊天动地的声音喊着:“同志们!跟我来!杀呀!”
大刀在月光下闪闪发光,赵保田的身躯在平地上疾速奔驰,又高又大,真像天神一般。于是,爬下的起来了,停止的前进了,后续的跟上了,一时,四面八方都是喊杀声。
黎明他们快冲到碉堡跟前时,碉堡门突然打开,十多个鬼子端着明晃晃,亮森森的刺刀杀了出来。
应该说敌人很狡猾,竟然在混乱中找准了攻击部队的弱点。二营的许多新兵看见这些浸透武士道精神,哇哇乱叫的亡命之徒顿时吓得调头就跑,日本鬼子如同切菜砍瓜一般掩杀过来。一眨眼工夫,邵英和黎明身边就只剩下七八个人。邵英瞪着血红的眼睛,好像自己的部队根本没有溃散,嗷嗷怪叫,迎向当头冲过来的敌人。黎明心一横说:他妈的,不就是报销嘛,也提枪跟了上去。说是迟,那是快,邵英的胳膊已经被戳了一下,身体软棉棉地往下倒,幸亏黎明及时赶到,架住了对方的刺刀。
不过,黎明的生存希望也很渺茫。他已经扛上了一个鬼子,眼角的余光又瞟见另外一个鬼子冲过来,根本无法分身应付。要说真打实干的拼刺刀,实在没有多少武侠工夫可言,靠的就是胆量和人多。只要几把刺刀往你一个人身上招呼,就是铁人也没戏。
千钧一发之际,黎明身后突然冒出几十条彪型大汉,张牙舞爪地冲了过来。鬼子兵的阵势顿时大乱,各自为阵,自顾不暇,当然也就再也顾不上黎明。二营的其他战士看见,也纷纷找回勇气,端着枪回转头来,战况立马变成了几十上百名八路对十多个小鬼子的围攻和屠杀。
这是赵保田预先布置的奇兵。
赵保田布置好一连的进攻阵形后,突然想起黎明在地图上画的那条小横线,心说既然从村北到村南有这么条近道,何不把预备队三连的一个排放在这里,没准到时候用得上。这个排由三连连长带队,看见别人打得火热,自己什么也捞不着,心头正窝囊着,突然看见一队鬼子兵从碉堡里杀出来,冲乱了二营的阵形,便不等命令马上抄近道杀将过来,刚好救了黎明一命。
黎明只记得在这之后,白刃战变得毫无悬念。此时,威力巨大的不是先进武器,就连机枪都没法开火,只能当棍棒使。大家就是刺刀捅,枪托砸,手榴弹捶,甚至拳打脚踢,牙齿咬。金属碰撞和嘶拼喊叫的声音搅和在一起。大家胡砍乱戳,也不知谁扎死了几个鬼子。
小日本终于服软了,在大部分人倒地之后,剩下几人惊恐地抱着脑袋逃回了碉堡。
部队进入碉堡射孔的死角,开始了近乎为所欲为的战斗。可笑的是,战士们开枪,扔手榴弹,十八般武艺用尽,直炸得碉堡碎屑横飞,烟雾迷漫,就是拿它没办法。这种砖木碉堡胡仑一块,真没个下手的地方。不过仗打到这份儿上,小鬼子也焉了气,只能零零星星放几枪。黎明开始组织担架队跟进,抢救伤员。他把担架队的人员分成两拨儿,一拨儿直接到伤亡较大的几处开阔地。先给伤员简单包扎一下,然后背的背,抬的抬,拖的拖,把伤员弄到铁丝网外,交给另一拨人送到村里的救护站处理。救护站也没什么药,就一些酒精,紫药水什么的,也不多,主要还靠伤员硬挺。
邵英的胳膊包扎好后,坐在地上死活不肯下去。黎明正要劝,突然跑来几个人,大喊:“卧倒,赶快爬下”。
大家不明白怎么回事儿,但都条件反射般就地爬下。接着听到一声巨响,犹如天崩地裂,把压在身下的泥土都震动了。一股黑色风暴似的烟柱腾空而起,笼罩了整个碉堡。顿时皓月无光,天昏地暗,砖石横飞,尘土飞扬,一股浓烈的火药硫磺味呛得人喉焦舌燥。爆炸过后,只见赵保田站在一边,揉着手,咧着嘴笑道:“狗日的,我叫你不投降,尝尝老子的土飞机,味道不错吧?”
原来他命令工兵在碉堡墙根儿堆放炸药,把碉堡炸了个透明大窟窿,上面两层建筑好像半悬在空中。战士们一涌而入,发现下层的敌人全部炸死,震死,但上层还有几个敌人企图负隅顽抗。这当然是徒劳的,没几分钟战斗全部结束。
黎明搀扶着邵英站起身。眼前的枪炮声已经停息,碉堡内燃起了熊熊大火。他们回头朝任各庄以北望去,只见沿着天边地平线一溜红光,绵延几十里地面。红光映照了半个天空,连天边的云朵乳白色都可以清楚看见。隆隆的炮声夹杂着密集的枪声在地平线上来回滚动,伟大的百团大战开始了。 6park.com

十二
任各庄战斗从打响到撤走,仅仅用了两个多小时,歼灭敌人一个小队,约三十余人。但我军伤亡一百余人,牺牲了两个排长,四个班长,一连指导员重伤不愈,后来也牺牲了。赵保田听说后,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说:“我们一个营打他一个小队(排),付出这么大代价,狗日的武士道精神。”
不过,黎明的运气不错,居然抓到了一名俘虏。在当时,能抓到一名日本俘虏可是件了不起的大事。即便是后来的太平洋战争,盟军可以动辄消灭数万日军,却很少俘虏。黎明跟随大家打扫战场时,从碉堡废墟下面拖出一个日本兵。这个日本兵的脸和上半身被砖石泥土埋住,只剩两条腿露在外面。拖出来时,大家都以为他死了,不想有人发现他身体还有点热气儿。看领章和肩章,确认是皇军的一名普通士兵。他手里死死抱着一杆枪,头上有一个寸把长的口子,血流满面,大腿被弹片打伤,淤血把划破的裤子和伤口黏成一大坨。仔细检查后,看见他上下嘴唇微微张合,有呼吸迹象。显然,这家伙还没死。不知是谁大喊一声:“抓住个活鬼子。”
顿时,参战部队沸腾起来。赵保田,于嘉林,邵英等人全跑过来。于嘉林亲自检查,发现日本兵果然没有断气。赵保田高兴地说:“他妈的,捞着个鬼子俘虏,大收获,大收获。”
于嘉林对黎明说:“黎明同志,赶快叫人给他包扎好,用担架抬上,好好保护,别叫他死了。”
赵保田说:“这可是我们的宝贝,死了找你算账。”
黎明那里顾得上谁和谁算账,他赶紧找人给这家伙处理伤口,然后随部队撤离。
第二天,天麻麻亮。这位俘虏渐渐醒转过来,黎明叫人到附近村庄给他找了碗热开水灌进去。到天大亮时,这家伙居然前前后后,四处张望起来。走在担架旁边的一个战士手里拿着把缴获的日本战刀,正在得意地摆弄。俘虏突然从担架上滚下来,像头出笼的野兽,抢过战刀,疯狂地朝人乱挥乱舞。吓得抬担架的人哇地一声,丢下担架往路边狂奔。那位玩刀的战士早吃了一记,捂着手腕子的伤口躲在一边。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一时居然手足失措。过了几分钟,大家才端起刺刀把他围起来,都想一刺刀把他捅死。
黎明沉得住气,赶紧叫大家别动手。他看出俘虏体力衰竭,虽然疯狂,但刀挥舞得没头没脑,肯定支持不了多久。果然,俘虏转了几圈,自己的身体就重重地摔倒在地面。几个战士冲上去,七捆八缚把这家伙绑成了个棕子。
处理完俘虏,黎明有了闲工夫,回想起刚才的战斗。他觉得在接敌运动时,自己还是有点紧张,战斗开始后也担心过自己的安危。但当战斗激烈,血肉横飞时,自己脑子里除了要把敌人压倒,什么都没想,真是一片空白。后来在抢救伤员时,碉堡里敌人的子弹还在往外飞,自己却好像如履平地,把近在咫尺的死亡视若无物。伴随着战争的恐惧幽灵竟在和武士道精神的残忍较量中悄悄遁逃了。黎明望着山边,露出半边笑脸的冉冉旭日,欣慰地舒了一口长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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