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失利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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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6park.com
“蒋介石这个狗日的，我们要和平、要过日子他不舒服，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我们下手。我们越让步，他狗日的刀举得越高。昨天东北、今天中原，狗日的明天就轮到我们晋冀鲁豫了。他狗日的不让我们活，我们也不能让狗日的过舒服。”陈锡联挥舞着拳头嚷嚷道。 6park.com
吴梦迟接着说：“蒋介石以为自己有四百多万军队，有美帝国主义撑腰，有飞机，大炮，坦克等精良武器就可以消灭我党我军，真是瞎了眼睛。今天是一九四六年，不是抗战之前，更不是一九二七年。我们有毛主席，党中央的英明领导；有一百多万久经战火考验的野战军；有数百万民兵；有幅员辽阔的广大解放区；还有全国爱好和平的民众支持，不管前面摆着多少困难，不管这个仗要打多少年，我们都会奉陪到底。‘得民心者得天下’，历史规律不会从我们这里更改。” 6park.com
最后周维贤站起来说：“指挥人员请随陈司令员到作战室受领作战任务。政工、组织、后勤干部留下，和吴政委一道研究部队的思想动员，干部调配和勤务保障问题。” 6park.com
会议室稀里哗啦走掉近一半人。留下的干部都打开记录本，等着吴梦迟发话。吴梦迟却不吭声，只盯着屋子一角。众人转头一看，原来赵保田还低头坐在那里。白丁看着不对，赶紧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赵保田从椅子上跳起来，想说什么，但环顾四周后，马上低头收拾好桌上的小本子和笔，一言不发出了会议室。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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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6park.com
两个会都很简短，不到一个钟点全部结束。事情太大也就太简单，简单到不需要任何商量和讨论。既然仗已经打起来，大家也就别无选择。开完会后，黎明留在纵队部，白丁和赵保田回三旅。白丁见赵保田出来后，转头和黎明告别。他动作挺快，话没说完人已经到了门外。 6park.com
门外只有赵保田和白丁的警卫员，通讯员，却不见赵保田的影子。白丁莫名其妙，问：“旅长呢？我刚看见他出来。” 6park.com
赵保田的警卫员答：“走了。” 6park.com
“走了？”白丁有点懵：“走了，上哪儿去了？” 6park.com
“不知道，旅长没交代。” 6park.com
“他没交代你就是死人了，你的任务是保护旅长的安全。旅长出了问题，你兜得起这个责吗？”白丁一股无名火起。 6park.com
“赵旅长出来跟谁都没说话，径直跨上马，摔了一鞭子就跑了。我们都不知道出啥事儿了。”白丁的通讯员解释道。 6park.com
“妈的，好你个赵闷灯儿。”白丁挽挽袖子骂了一句。然后上马，喊了声：“管他个逑毛。先回旅部。他也跑不了哪去。”带着人快马跑出军营大门。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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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6park.com
赵保田当然跑不到哪里去，就是一个劲儿地朝旅部方向去。他两腿夹紧马背，狠狠抽着马鞭。那马‘蹬蹬蹬’跟疯了似地奔跑。四周围的风光依旧，但赵保田眼前的景象就像高速倒带的录像，除了单调的风声，只有雪花似的翻转画面。刚冲进旅部所在的镇子，就看见郭秀珍和几个女眷，她们人手抱着一筐洗过的衣服，说笑着从河边回来，正准备穿越小镇的中街大道往过走。赵保田高速冲到郭秀珍跟前，狠劲勒住马头。那马猝不及防，“咴咴”惊叫，后腿立地刹住，前腿高仰在空中乱踢乱打。郭秀珍吓了一大跳，手中的衣服筐‘哗啦’掉在地上。赵保田没等马恢复原位就已经甩开缰绳，飞身跳下，冲到郭秀珍身前，一把紧紧抱住她的身体，脸对脸，嘴对嘴狠狠地亲吻。 6park.com
太阳就要落山，天边的云团像一座倒扣的火山口，把橘红色的阳光喷射到青瓦屋顶上。赵保田的马摆脱羁袢，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郭秀珍身边的几个女眷也赶紧掉头离去。小镇上本来还有些人，有穿军装的，也有老百姓，还有几副小摊贩，一眨眼也消逝得无影无踪。诺大个镇子空荡荡，静悄悄。沉默的红土砖墙，写满各种抗日标语的灰白粉璧已经开始剥落；沉默的板石，几块错乱搭就一起，叠在墙角，旁着破土罐或者烂瓦盆；沉默的黑木头门，贴着红红绿绿的画儿，对街虚掩，门外或许倒着条长凳。河水在流，一只黑黑的乌鸦扑腾两下翅膀，悄无声息地从河边的大白檀树上升起，滑过祠堂的琉璃瓦屋顶，钉落在飞檐的兽头尖。旅长和爱人似乎回到了洪荒时期，他们毫无顾忌，站在泥土路中央胶缠在一起，就连背后的阳光都找不到他们之间的一丝缝隙。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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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6park.com
部队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开拔，白丁在旅团干部会议结束后给下属下了死命令：在部队开拔前，军事问题找刘伟副旅长和傅效先参谋长，其他问题找他白丁。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借口去找旅长赵保田。 6park.com
这天晚上赵保田和郭秀珍的屋里没有点灯。郭秀珍依偎在赵保田怀里，泪光涟涟。她抬头看看男人，男人的脸上没有表情。推他，攘他，他就像个木头桩子。 6park.com
“就不能安排安排？我可以随军工作。” 6park.com
“胡说。我们是野战军，腿长得很。今天这里，明天那里，动辄就是百十里开外。女同志跟着跑，太难了。
” 6park.com
“我从小就在太行山跑上跑下，再苦也能忍受。” 6park.com
“秀珍，这是打仗，你没见过。很危险，要死人，死很多很多人。” 6park.com
”那你怎么这么死坐着？你要死，就干脆明天死天边去。”郭秀珍急得用拳头捶打赵保田的肩头。 6park.com
赵保田低头看着女人，女人呼吸急促，丰满的胸脯骤起骤伏。他的心中突然燃起了无法遏制的欲念，眼中冒火，头上浸汗，一把扯开秀珍的衣服。顿时，黑气从地狱中拔地而起，在黑色的冥冥中潵泼打滚。天之无际不足其舞，地之无垠不足其旋。吐涎黑色闪电；咆哮黑色雷霆；鼓息黑色风云；裹挟黑色雨暴。劈山裂石，撕裂黑壑深渊，翻江倒海，搅合黑泥浊奖。昏昏然于三重海啸黑色浪底，噩噩然于九天龙卷黑色风颠。最后跳跃如同点燃黑色火药的导火索，溅着黑色勾魂的佞笑火花，嗖嗖嗖地沿黑色的脊柱灼烧到黑色的大脑，逑。在弥漫的黑色混沌中留下几点兰光妖冶，橙火鬼魅，或虹霓奸邪。 6park.com
骨断筋折，仿佛心脏骤然停止跳动，赵保田搂着爱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望着窗外。下雨了，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窗框上，给夏日的燥热带来些许凉爽。郭秀珍用手摸挲着赵保田宽阔的胸膛，轻轻问：“你就从来没怕过？” 6park.com
赵保田‘嗯’了一声，好半天才说：“怕有啥用？” 6park.com
“怎么老蹙着个眉头？” 6park.com
“我，我心头好像总有块石头，搬不开。”赵保田的手指捻着郭秀珍的黑头发: “秀珍，你还是回太行吧。我们大部队一走，这里肯定变成游击区。留在这里，你只能调县区乡工作，搞民兵游击队，扫荡反扫荡，拉锯子，斗争会很残酷。” 6park.com
“瞧你说的是些啥？打日本人那会儿，小鬼子在根据地插钉子，搞三光政策，我们不照样顶着他们干，不信国民党比日本人还凶。你是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你是不是也瞧不起地方干部，瞧不起女同志？” 6park.com
“我哪里瞧不起地方干部？瞧不起女同志?
我是怕你有个三长两短，”赵保田顿住话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将来仗打完了，我们还要过日子。” 6park.com
郭秀珍不吭声了，她的脸紧紧贴在赵保田胸前，好半天才问：“你还会到最前边吗？” 6park.com
“废话。不到最前沿，哪个听你指挥？甭担心，我是程咬金，福大命大，现在有了你更是福上加福。” 6park.com
“我不要你说这些，我不听。你们都骗人，以前啥好听说啥，什么抗战结束天下就太平了，大家以后就过日子。跟我妈说你喜欢孩子，特别是女孩，女孩不用去打仗，要养七八个，怎么好好的又打上了？这仗打起来不知打到猴年马月，不知会牺牲多少人，也不知你会跑到那个天涯海角。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本来命就苦。你这一去再要不回来，我连鸡狗的命都不如。共产党好，打跑小日本，还给大家分了房子分了地，就是老叫人隔着窗户框空盼着?
扑过去是影子，薅过来是一场空。女人前半辈子靠父母，后半辈子就得靠男人。男人去了就是寡妇，做寡妇还不如一头撞死。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以后千万要当心，自个儿照顾好自己，别有事儿没事儿充英雄。你，你要是真狠心，不回来，那我，我就从太行山顶跳下去。”郭秀珍突然抽泣起来。 6park.com
赵保田沉默了好久，终于说：“你还是留在这里吧。兴许斗争一残酷，就不用想太多了。” 6park.com
“保田，我可能已经有了。”郭秀珍泪如泉涌。 6park.com
“有了，有啥了？”赵保田惊慌失措地问，但郭秀珍的回答只是哽咽。赵保田从床上坐起，不住用拳头砸着床梁。 6park.com
夜色微明，军号声声，部队就要集合。赵保田像个醉汉站起来，拿起墙上挂着的衣服，穿好，一个又一个地记扣子，扎皮带，戴上帽子走到门边，开门，又转身跑到床边，双手捧着郭秀珍的脸：“是男孩叫四六，女孩叫豫北。我没了你就改嫁。革命完蛋了，就躲到山沟里，永世别再出来。”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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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6park.com
吴梦迟连夜召集政治部干部会议，紧急商量部队家属的安置。纵队，旅团上下几十对夫妇现在成了大问题。有人提出设立纵队留守机关，但留守在那里却没法确定，因为谁都不清楚这个仗规模有多大，还要打多久。唯一肯定的是国民党军会试图打通平汉线，豫北很可能成为敌占区。纵队能够接受女同志的机关只有卫生队和宣传队，不过名额严格控制，只能留给有专长的同志。“妇人在军中，兵气恐不扬”。剩下的办法就是疏散：是干部调到县委区委，是老百姓先打发回家。会议结束后，黎明受命立即和地方政府联系，让地方政府紧急派人前往各旅团领人。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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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6park.com
雨过天晴，东方破晓。 6park.com
赵保田在旅干部，警卫员和通讯员的簇拥下立马高岗，目光冷峻地注视着身边汹涌而过的队伍。通讯员从各个方向，骑着马一个接一个向心跑过来，向旅首长报告部队最新行动情况。赵保田干脆简洁地下达各种命令，又是一个接一个的通讯员从他身边策马辐射跑开，往各个方向而去。车辚辚，马萧萧，行人枪炮各在腰。赵保田知道郭秀珍就站在道路两边的人群中，但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勇气去寻找。 6park.com
远方过来十几骑人马，当头的居然是晋冀鲁豫野战军司令员刘伯承。他的身后紧跟着陈锡联和吴梦迟。赵保田上前几步给司令员敬礼。刘伯承哈哈大笑：“赵焖灯儿，听说你娶了个媳妇，顶满意吧。要打大仗啰，该不会拖后腿吧？” 6park.com
赵保田脸一红，手脚局促不知道该说什么。吴梦迟连忙给他打圆场：“保田媳妇是太行老根据地的党员干部，思想进步，觉悟高。刚才我还看到她在镇子那头组织支前呢。” 6park.com
 “那就好，那就好。赵焖灯儿，你结了婚，以后指挥打仗，思想可不能开小差哟。”刘伯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6park.com
吴梦迟笑说：“不要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6park.com
“不能窝在被窝里装狗熊。”陈锡联说。 6park.com
“各位首长，我赵焖灯儿是那样的人吗？”赵保田讪讪地说。 6park.com
“儿女情长要讲究，但不能让儿女情拖后腿。蒋介石已经把刀架在我们脖子上了，我们没得第二条路可走。只有把蒋介石打疼了，他才会老老实实，才会有真正的和平。要下决心打破一切坛坛罐罐，物资的，还有精神上的。啥子英雄气短？我们要英雄气长，长革命的志气，把蒋介石的反革命嚣张气焰打得越短越好。”刘伯承说完带人离开。 6park.com
赵保田身后的旅干部们全听到了刘伯承的谈话。白丁后来对黎明说: “你说怪不怪？刚开始我们对内战打怎么样谁也没底。听了刘司令员几句话，马上像吃了颗定心丸。”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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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主:mingxiaot于2020_11_28 10:15:20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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