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送交者: mingxiaot[♂☆★★声望品衔12★★☆♂] 于 2021-01-20 9:39 已读 12361 次 14 赞 | mingxiaot的个人频道 |
第八章 风雪冰河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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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6park.com
陈锡联把马背上的一床棉被，一张床单和自己披着的一件老羊皮袄留给了妈妈，然后和韩枫等人快马加鞭往纵队司令部赶。半道上他们听到迎面传来的枪炮声。 6park.com
“糟糕，正好我们不在，敌人就打上来了。”韩枫失声喊道。 6park.com
“狗日的整编十一师，鼻子倒挺灵。”陈锡联狠抽两下马屁股，飞也似地往前跑。 6park.com
天刚麻麻亮，山谷里显得有些荒凉。快到纵队司令部所在的小村庄时，他们看见几支排成旅次行军的队列，像蛇一样地，沿着谷中的大路或靠山的小路悄没声息地向大山中撤退，纵队司令部也在其中。前方枪炮声时紧时密，赵保田和黎明悠哉悠哉骑着马过来，正好碰上了站在路边的陈锡联和韩枫。 6park.com
“怎么搞的，叫敌人踢了屁股？”陈锡联问。 6park.com
“狗日的整十一师，想打老子个偷袭，亏得罗志远发现了。”赵保田大而亥亥地说。 6park.com
“保田同志神了。就这一天晚上，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一大早就爬起来往七团跑。正好罗志远报告远处看见几点灯光，晃晃就没了影。他马上警惕起来，命令部队卡住通往纵队部的咽喉要道，结果狠狠打了敌人一个反偷袭。”黎明乐哈哈地说。 6park.com
韩枫松了口气：“敌人大概有多少人？” 6park.com
“不多，也就一两千人，但火力很猛，被我们打了伏击还能溜出去。”赵保田有些悻悻地说。 6park.com
“他们的主力正在山外展开，刚才来了一架飞机侦察。”黎明说。 6park.com
陈锡联想了想说：“保田，黎明，你们赶快带上三旅往东走，越快越好。九旅跟在你们后面，我带八旅掩护，力争尽快摆脱敌人纠缠。” 6park.com
韩枫不解地问：“野司没有命令，我们倒拔腿溜了？” 6park.com
陈锡联笑着说：“你要担心犯错误，我们就在山顶上等等，反正八旅撤下来还要一点时间。” 6park.com
天大亮以后，纵队司令部转移到大山顶上的一间茅屋中。茅屋外面“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和里面“滴滴答答”的电报声密集交错，再加上时断时续，回荡在山谷中的清脆枪声，让人感觉沉闷，紧张，甚至还有些烦躁。陈锡联坐在椅子上，两腿搁在桌沿上一动不动，地上堆满了烟头。韩枫披着棉衣，守在电台旁边，等待野司的指示。 6park.com
八旅开始和敌人脱离接触，敌人主力也不再紧逼，只派出一些小股部队监视骚扰。 6park.com
野司的指示终于传来：“与敌脱离接触，迅速向皖西转移。” 6park.com
韩枫两根指头夹着电报，皱着眉头咕噜道：“这个叫驴。” 6park.com
陈锡联从椅子上跳起来，乐哈哈地拍着韩枫的肩旁说：“老韩，不是老子滑头。整编十一师如此有持无恐，敢打我们偷袭，说明敌人对整个大别山的围攻部署已经基本完成。现在周围敌情不明，我们的各旅团都是缺兵少员，又没有解决问题的大家伙，怎么打整十一师？部队只能跑逑了事。”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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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6park.com
皖西也变了天。太平寨发生了叛乱。 6park.com
叛乱的头目是区独立营的一个连长。这家伙原本是坚持大别山斗争的游击队干部，很受赵志一信任。他有个远房叔父是当地的保甲长，两个月前被新成立的太平寨区政府镇压。对此他有点想不通，偶尔会吊几句二话，但没有引起注意。韩枫和黎明他们到太平寨征用棉布后，当地的土豪劣绅和部分心怀不满的大商户相互串通，暗中把此人拉拢过去。等国民党军开始大举进攻后，他们一起搞了个里应外合。 6park.com
当时，赵志一带着独立营的两个连在外面活动，只有副区长等人留在镇内。由于叛变事起突然，他们来不及撤出来。赵志一闻讯赶紧往回走，原想打一家伙救人。可惜到了镇外，发现有大股国民党的正规军。副区长和赵志一原来在冀南就一块儿工作，后来又一起南下大别山，两人感情颇深。现在一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另一方遇难，没有一点办法。 6park.com
国民党正规军进了太平寨，马上清查镇内的共产党和共产党积极分子。他们叫商会的王会长挨家挨户地指认。王会长讨好地说：“长官，我们生意人家，迎来送往的都是朋友。长官要钱要粮，老夫理当尽力而为；若说到剿共之事，吾等小民如何懂得？还请长官明察，万望予以体谅。” 6park.com
国民党军官“啪”地扇了他一耳光：“放屁。以为我们不清楚你干的好事？是谁领头给共匪捐献布匹，棉花的？既然东西都经你的手交给共军，难道你不和他们的人打交道吗？告诉你：给共军输送物资叫‘通敌’罪，杀头。要是找不出镇上的共产党替你顶缸，那就罪加一等：‘窝藏乱党’，你他妈有几颗脑袋？” 6park.com
结果，国民党把抓到的三，五十人通通押赴河边处决，还把副区长的脑袋割了下来，挂在镇外的木头柱子上。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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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6park.com
三纵转移到豫西后，纵队后勤的部分人员还留在皖西。他们在经过太平寨附近时遭遇伏击，人员全部打散，纵队后勤处长大老王下落不明。 6park.com
陈锡联听说后当即蹦了起来：“这家伙管着纵队上下的伙食费，该不会趁机开小差跑了？” 6park.com
韩枫想想说：“不大可能。王丙寅同志是老红军，这么多年老老实实，勤勤恳恳，那能说跑就跑了？不过，他要是被敌人抓到，纵队的经费可麻烦了。” 6park.com
“赶快派人去找。没有钱，部队吃个火铲。”陈锡联烦躁地说：“别忘了查查他最近的表现，有没有受坏人勾引。他也是从大别山出来的，家就住在皖西这一带。”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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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6park.com
大老王很小心，虽然管着纵队后勤的好几十号人，但一直坚持自己担着纵队的银元挑子。然而毕竟年纪偏大，挑这么重的东西有些吃力，夜间行军时不知不觉掉了队。当时，他摸到路边一块杂草丛生的斜坡处，依着担子想要迷糊迷糊。别人叫他，他下意识地应几句，身子却没有动，让大家误以为他已经走到前面。 6park.com
一觉睡到天亮，大老王猛地翻身跳起来，发现四周无人，吃了一惊，心说这是纵队的伙食钱，要丢了我这一百个脑壳都不够砍。他赶紧挑上担子往前赶。走过一个山坡，突然听到对面山头传来枪声，接着接看见敌人的乡保队正在搜山。一个躲藏在草丛中的解放军战士被他们发现，跳起来往四周跑。几个乡保队队员赶上去，拳打脚踢把他打得瘫倒在地，然后扬起大刀当头一劈，干黄的草地顿时染得通红。大老王吓傻了眼，也不知从哪来的劲儿，挑着担子穿竹林，过荆棘，可着劲飞跑。衣服划成条，胳膊腿到处被割伤也不管不顾。跑到一个山坡的豁口处，把自己和银元挑子埋在乱草丛中，只露出一对眼睛，心惊胆颤往下看。 6park.com
乡保队十多人分散开来，拿着长竹杆在草丛中东挑西扒拉。他们走到近前时，大老王屏住气，把头埋在土里，心噗通噗通跳。乡保队经过了又折返回来仔细搜查，有两次他都感觉竹竿会捅在自己的头皮上。正午的太阳懒洋洋地烘烤着地面，虽不甚毒却让大老王冷汗直流。等乡保队离开了好一会儿，他还瘫在地面爬不起来，牙齿“簌簌”打架，身上的骨头好像散了架。 6park.com
大老王不敢挑着担子到处跑了，他在附近找了个岩洞，把挑子藏进去，外面用石头封住，遮盖些草，做好标记，然后下山去找人。不想当地共产党的区乡政府统统垮了，到处是一队队的国民党兵，民团或乡保队等地主武装，他们设关卡，查行人，亏得大老王是当地人，没有引起敌人的注意。一连十来天，大老王白天给人打工混口饭吃，晚上找个马圈或者破庙什么的睡一宿，悄悄打听部队的下落。 6park.com
这天他到了太平寨外面的一个小村子，敲开一家农户的门，请求主人给点吃的，他可以帮忙干些农活。主人瞧他可怜，给了他几个窝头，然后让他给家里挑水，劈柴。大老王一边干，一边和主人闲聊，说着话就往解放军的方向扯。主人开始挺热情，后来就有些冷淡，借口有事走开了。不多会儿，家里的女佣见院中只有大老王一个人，悄悄对他说：“快跑，东家说你是共匪，叫他老二去太平寨报信了。” 6park.com
大老王吓了一跳，找个借口就往外走。主人出来拦着他，热情地说：“怎么说走就走了? 留下来吃个晚饭。” 6park.com
大老王提起斧头对着主人晃悠道：“别挡道，老子是杀过人的。” 6park.com
话没说完，已经听到外面有人喊：“快快，别让共匪跑了。” 6park.com
大老王扔下斧头，撒腿就往村外跑，十多个壮小伙在后面紧追，边追边喊：“抓活的。”眼看就要追上，只听路边丛林中“乒乓”枪响。追兵倒下两个，其他人转身跑掉。大老王定睛一看，救命的是太平寨区的区长赵志一带着的游击队，心中暗叫幸运。赵志一问了问情况说：“你去的那家肯定是地主。”然后和大老王回到那户人家，一脚踢开门，冲进院子，二话不说，对着正蹲在地上吸旱烟袋的主人当头就是一枪。正好主人的婆娘端着一瓦盆猪食出来，见状当即吓晕在地，手中的瓦盆“砰”地摔得枌碎，半盆滚烫的猪食泼在她身上。 6park.com
这时敌人的大队人马赶到村外。赵志一和大老王等人边打边撤，很快消失在大山深处。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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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王把银元担子挑回纵队部后，韩枫亲自做了检查，三百块银元，一千二百万冀南票分文不少。在场的人，不管是司令，政委还是普通人无不感觉鼻子酸酸的。陈锡联骂道：“我说你个大老王呀，真就是个一根筋，拿俩钱填填肚子也不违反纪律呀。” 6park.com
当时，吴梦迟已经调往军区，纵队的政治工作完全由韩枫负责。韩枫听到这里，马上接口说：“这才是真正的共产党员，应该记功。” 6park.com
大老王笑咪咪地说“记不记功都是个扯鸡巴蛋，你们还是赶快打太平寨吧。不然有钱也卖不到东西。” 6park.com
于是黎明接到韩枫的电话：让赵志一的游击队配合，拿下太平寨，打击敌人的嚣张气焰。黎明找到赵志一，要求给部队先弄点吃的，最好有鱼有肉。赵志一答：“好啊，打开太平寨，要什么有什么。打不下来，大家继续啃窝头。”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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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志一回到太平寨就像变了个人。 6park.com
“同志们，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场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我们要挖蒋介石的老根子，那些土豪劣绅，地主老财都会和我们拼命。从前，我们低估了敌人的凶残和狡猾，眼不明，手不快，思想右倾，做事缩手缩脚，致使太平寨的革命群众受到很大损失。现在我们要放开手脚，坚决镇压与人民顽抗到底的恶霸，反动民团，乡保队，地痞流氓，国民党特务。只有把阶级敌人的疯狂气焰彻底打下去，才能把贫雇农发动起来，搞好土改，清算他们的财产，分田分地。” 6park.com
刚开始，黎明没注意其他，只是忙于给部队搞吃的，反正他们就跟着地方干部走。地方干部看见那家房子气派，指指说这是土豪，他们就一窝蜂涌进去，先把屋主人往房梁上一吊，然后追查金银，没收财产，特别关心人家后院的生猪和窖藏的腌腊肉。赵志一没有抓到叛变的那个连长，商会的王会长就成了首当其冲的镇压对象，因为他指认过镇上的共产党。黎明他们在属于他家的几处地方找到了几十头猪，发了大洋财。 6park.com
“王会长，我们又见面了。”审问时，黎明冷冷地打个招呼。 6park.com
王会长蓬头垢面，长衫破烂，哆哆嗦嗦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耷拉着头。听到黎明的话，他慢慢抬起头，灰黄的眼珠有些惶惑：“哦，是黎长官。”脸上的血痕还有些黏糊。 6park.com
“没想到吧？我们终究打回来了。” 6park.com
“贵军和国军是神仙打仗，吾等草民如何知晓？”王会长又把脑袋底下去。 6park.com
“你不是草民，不是普通老百姓。”黎明锐利的眼光盯着对方：“老实说，你以前干过些什么，我们都一清二楚。”其实，黎明并不清楚。他理直气壮的原因来自一个非常简单的逻辑：像王会长这种地头蛇，多少欠着点红军的血债，否则在这个官商奸匪混杂的太平寨根本混不下去。 6park.com
“长官，”王会长叹了一口气，精神稍微松弛：“老夫年逾花甲，身经辛亥，北伐，共产，倭寇，光复。世间道理，虽不敢自夸，也算略通一二。历来改朝换代，总要芟夷杂草，只不过你们共产党做事更彻底。不光斩草除根，还要铲去一层地皮。” 6park.com
“为什么出卖我们的人？”黎明单刀直入，他懒得和对方废话。 6park.com
“为什么？这由得着老夫我吗？”王会长哭丧着脸说：“你们做长官的，拿枪杆子顶着头，不管是要棉布，要粮食，还是要人头，我们都得给。” 6park.com
“共产党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6park.com
王会长嘴角轻轻一撇，紧接着有些惊慌地瞟瞟黎明。他见黎明没有反应，又低下头嘀咕道：“老夫懂。老夫知罪，不冤枉。既然老夫帮助过国军，理应奉献项上人头，权当为贵军祭旗吧。” 6park.com
“押下去。” 黎明依然冷冰冰地说。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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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主:mingxiaot于2021_01_20 9:40:00编辑评分完成：已经给 mingxiaot 加上 200 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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