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送交者: 取个笔名真难[♀☆★★声望品衔11★★☆♀] 于 2021-02-04 15:31 已读 6226 次 17 赞 | 取个笔名真难的个人频道 |
前几天，Fremont网友发了一个美国空军“大象漫步”的视频，我才知道“大象漫步Elephant Walk”原来是空军的专业术语，“特指飞机在起飞前，在滑行道或跑道集结，形成互相靠近的队形。通常伴随着最小间隔起飞。”
这让我想起自己的“大象漫步”，和飞机、军事毫无关系；是我学打网球的时候，教练戏谑地说我步履沉重，走起路来像大象。我以前曾经写过一篇网文《不会打球的笨女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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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藉此续完下半部分吧。（为了让本文更好地独立成篇，采用了少量上半部分中的文字）
（一）
网球与乒乓球、羽毛球看起来类似，实则很不一样。首先是场地大，跑起来体力消耗大。在烈日当空的室外场地，常常不到半小时，我就要脱水了；而我在室内打一个小时乒乓球，都不怎么出汗，只是身体微微有些发热。其次是网球和拍子都很重，对力量的要求高，反手必须两只手握拍，否则一个球过来就震得我整条胳膊发麻。再加上我一直以来在身体协调性、手眼配合方面的缺陷，有时候举着拍子吭哧吭哧跑过去，把拍子一挥，却连球都没有碰着，这种情况在初学时常有发生。
我每周跟教练上课一次，每次上课时间为一个半小时，一对一授课。教练说其他学员都是一次上课2小时，由于我的体力实在撑不下“满场”，所以特意为我私人定制，给缩减到1.5个小时。我进步很慢，但教练对我十分耐心，从来没有对我发过脾气，也许是看在一小时60刀的价格上吧。1小时60刀的私教价格，对当时的我来说，并不便宜；不过，我没有其他的烧钱嗜好：不买名牌包包，不买金银珠宝，那会儿我也不化妆，不逛Sephora，衣服也就是中低档品牌。因此存下一点点小钱，我打算用在“继续教育”方面；学网球，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投资吧。
每周除了上私人课一次，还需要大量的练习。我又参加了社区俱乐部的网球初级班，价格倒是便宜得很，班里大概有十几个学员，每次1小时，均摊到每个人身上的时间很少，浑水摸鱼地接几个球，就滥竽充数地混过去了。相比之下，我更喜欢打墙。
教练很支持我的想法，他推荐我去本地一个久负盛名的网球公园，说那里网球球友多，容易交上朋友，还有一面很大的网球墙。
当我背着拍子来到这面著名的网球墙，被眼前的阵势吓呆了。这面墙也许有将近20米，甚至更长。墙的前面密密麻麻站了大概二三十个打墙者。每个人的间距很近，大家都会魔法似的，把球圈在自己面前一个极小的圈子里，就仿佛球拍和球之间连了一根极细的、看不见的弹簧，那球永远不会掉下去，永远在拍子与墙壁一个固定落点之间来回震荡。我目瞪口呆地欣赏了高手们的打墙热身，顿时明白这里绝对没有我的一席之地。只要我一旦开打，估计这二十多位都没法再打了，因为我的球会满场飞，搅得每个人都不安生。
我回家又在google地图上好好做了一番功课，找到另外两面很僻静的网球墙。这里人很少，打墙不会打扰别人，也不会被人笑话，就从这里开始吧。我坚持每天打墙一小时。偶尔，我刚打了半小时甚至15分钟，另外一个球友也来打墙。这种情况，我没有二话，立即把场地让出来。其实人家并没有要我让，可我知道，如果我不让，人家就没法打；而且，有人在旁边，我心里紧张，更加错误频频，也打不了。虽然每次打墙都是艳阳高照，我却总觉得自己只是阳光下的那个影子，见不得人，遇到人就要躲起来。
（二）
就这样，一步一步磕磕绊绊地学了好几年网球，我依然在2.0-2.5的水平之间徘徊，3.0水平似乎永远是一个不可企及的梦。正如前文所述，只有达到3.0，才算得上“会”打网球；也只有达到3.0，才能交上真正的网球球友。因为只有两个3.0或以上的球友才能对拉得起来；两个3.0以下的初级球友基本只有互相捡球的份，很难练习。而让一个高手陪着初学者打球，那是极度乏味的，甚至可以说令人嫌恶；只有在金钱和性的驱动下，才有可能实现。在教练推荐的那个网球公园里，倒是有不少男球友，一看到穿着网球裙的我，就主动走上来义务教球，当陪练。然而，不到几天功夫，真实目的就暴露无遗：他们只想借此和我上床，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实意地想和我打网球。无一例外。我沮丧得只想哭。
如此看来，还是付钱的私教好，我给钱，他专心教球，两无挂碍。教练是华人，讲普通话，平常话不多，很少开玩笑，我印象很深的一次，就是“大象漫步”。那天好像在讲解挥拍的技术要领，他要我把身体的重心都落在右脚上，我依言为之。结果球过来了，我笨拙地移动着承载着全身重量的右腿，教练摇摇头说，你的腿看起来也不粗，怎么一迈步就成了大象呢，这么沉重……你咋就没个轻盈灵巧的劲儿呢，一看你就从小缺乏体育锻炼。
为了能晋级3.0，教练决定教我发球。可我总是不能领会发球的技术要领。教练说，发球的这个挥拍呢，有一点点象抽鞭子。抽鞭子，你知道吧？
我茫然摇头，心想，我又没有审讯过犯人，哪里晓得如何抽鞭子。
教练想了想，又说，扔垒球，你小学体育课扔过吧？
我依然摇头。
教练显得有些苦恼，最后一拍脑袋，说，丢沙包！这个你们女孩子小时候总玩过的！
我有点不好意思再摇头了，怔怔地望着教练不说话。
教练领着我走出网球场。网球场坐落在公园里，一出网球场的门，教练从地上随手捡了一块小石头，递给我，说，你扔块石头给我看看，朝那边没人的地方扔。
我扔了。
这回轮到教练不住地摇头。不对，不对，你这样当然扔不远。丢沙包也好，掷垒球也好，抽鞭子也好，都要腰部发力，带动肩膀，最后胳膊甩出去。你完全是靠手臂的力量在抛。
我按照教练说的，又扔了一次。
教练还是摇头。
最后，教练说，从今天开始，你的作业多了一项：扔小石头，就像刚才这样，在公园没人的地方，每天扔小石头半小时。小石头扔好了，我们再来学发球。
从此以后，我家附近的公园里，多了一个笨拙的身影，在晨曦暮霭中，倔强而执着地扔着小石头。
扔了一个多月的小石头，我还是无缘学习发球。那天训练结束，我终于忍不住向教练再次问出了几年来我反复追问，却从来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
教练，您看我还要多久才能打到3.0啊？
教练看起来有些言不由衷，每个人打到3.0的时间不一样，你不要着急，先慢慢练。
通常，得到了这样的回答，我也就不再追问了。可是，这个问题，在过去的几年中，我已经先后问了好几次，每次他都是这么安抚中带着敷衍地把我搪塞了回去。所以，这次我决定坚持到底。教练已经把拍子放进了网球背包，准备离开了。我移了一步，堵在他面前，咬着嘴唇问：教练，你告诉我实话，是不是我这辈子无论怎么努力，都打不到3.0了？
教练看着我，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你何必这么纠结3.0这个级别呢，只要打得开心，能锻炼身体，学习网球的目的就达到了，不是吗？！说完，他拎起网球包，离开了场地。
我呆在原地，反复咂摸着教练刚才的回答，第一次忘记了和他说再见。
（三）
之后，我找了个借口，向教练请假了。
我痛心地反思着学网球的得与失：几年来，投入了大量的时间、金钱、精力，收获的却只有沮丧和挫败。对于我来说，网球就像一位高傲冷艳的女神，无论我怎样卑微地求爱，她却连做备胎的资格都不肯给我。我第一次意识到，人，要懂得认命。自己不是那块材料，又何必如此勉强。也许，是时候和网球“断舍离”了。
我转而做女生的有氧运动，跳踏板操、球操。没有网球的日子，一样岁月静好。
一天，忽然我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居然是网球教练发给我的短信，他说很久没有看到我，他正好在附近，愿不愿意出来一起喝个咖啡？
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因为教练就是老师，我从小到大，对老师的话一向言听计从。
教练那天没有穿网球球衣，他和以前看起来有点不太一样……教练问我，怎么不学球了？
我低头道，怎么打都打不好……不是您教得不好，是我不是这块料。我是不是您所有学生中最笨的？
教练却说，你是我所有业余学员中最认真、最刻苦，最把网球当回事儿，学习态度最端正的……
我的眼眶一热，心想，纵然我是打球打得最差的那一个，能得到教练如此评价，也不枉我几年来的付出了。
接着，教练开始说他自己的故事，他说他是中国前国家队队员，但那时中国的整体网球水平很低，他比李娜郑洁晏紫要早得多……
我不由得打量起教练来，教练一看就是长期锻炼的，身材很有型，脸上的皮肤也很好，我猜不出他多少岁，但感觉应该比我年长许多。
教练又说，他后来从国家队出来，就念了大学，不像很多其他的中国运动员那样文化低。出国之后，又重新读书。他教我学球这几年，在读硕士，现在毕业了，找到一个很不错的工作，加上他这几年教球的收入，应该很快就能买房……
我再次感觉有点不对劲，教练怎么好好地和我说这些很私人的事情呢，我以为他只是要和我聊网球……
我忽然意识到，我恐怕完全误会了这次“喝咖啡”的性质！“一日之师，终生之父”，我对教练从来没有产生过什么其他的想法啊！
终于，教练又把话题转到网球上去了，他说，看得出来，你是真心喜欢网球运动；而我呢，恰好这方面很擅长。你说这是不是天意呢，缘分天注定。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一辈子陪你打网球，做你的陪练……
（尾声）
我忘了自己是怎么逃出咖啡店的了，总之有点尴尬。可能我一不小心又伤害了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
我不再打网球了，球拍放在橱柜里，尘封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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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主:取个笔名真难于2021_02_04 19:10:24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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