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6park.com
到了火车站，黎明他们印象最深的就是纵横交错的铁路线，密密麻麻。冒着蒸汽的巨大火车头缓缓开过身边，拖着长长的货运或旅客车厢。黎明看着有些心虚，笑着说了一句：“打到蒋介石，我们什么都不懂，能搞好工业建设吗？” 6park.com
韩枫答：“别担心。你搞不了，有人会搞。中国人这么多，能人有的是。” 6park.com
“看看，那是干什么？”白丁指着车站外大喊了一声。 6park.com
几个人走过去，发现是军管会正在主持集会。他们挤在人群中往台上张望，见一个端庄俊俏的年青妇女做介绍：“大家安静。革命就要胜利，我们就要开始建设新社会。解放军是我们的救星，拯救人民于水深火热之中。下面请解放军郑州军管会委员赵保田同志讲话。” 6park.com
赵保田大步走到台前，对听众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陈锡联当即“咦”地小声叫起来，几个人无不感觉诧异。眼前的赵保田红光满面，胡子刮得精光，军帽棱角分明，军装笔挺，裤子齐缝线如斧劈刀削，脚下穿着一双锃亮的黑皮鞋。旁边那位年青妇女捧着个小本子，水灵灵的眼睛带着仰慕的流波逸韵。 6park.com
“狗日的赵大闷灯儿，鸟枪换炮也忒快了点。”白丁倒吸一口凉气。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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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6park.com
几爷子气喘吁吁从人群中钻出来，闷着脑袋走了好长时间都没说话。 6park.com
当时国民党刚刚撤退，城市还显得有些凌乱。遍地的污水垃圾，也有很多大洋房空着。黎明他们进到一栋楼，真有点刘姥姥进大观院的感觉，曲里拐弯，几个人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很快分散开来。黎明来到一间书房，看见里面虽然灰尘很多，但摆着的沙发，地毯，写字桌，靠背椅，书架都很神气。回到过道，就听那边一间小屋子“嘁哩喀喳’响，接着就见陈锡联走出来，手里拿着个白瓷铁皮的圆东西。黎明问：“你把人家什么偷来了。” 6park.com
陈锡联得意地说：“嘿嘿，看看这个怎么样，回去盛饭一碗管饱，再不要三碗垒过太行山了。” 6park.com
正好白丁过来，马上咋呼道：“哎哟，我的个大司令，你倒是仔细看看呀，底下多大个洞，能乘饭菜吗？你拿的是人家厕所里接尿的尿斗。” 6park.com
几个人哈哈大笑，陈锡联脸一红，把尿斗随手扔到过道边，惋惜地说：“那个晓得，这么好个东西会拿来盛尿。” 6park.com
韩枫笑着说：“教训哪，教训。大城市是你们瞎跑乱窜的吗？别人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的会以为你们出解放军的洋相。”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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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6park.com
黎明他们中午随便啃了点干粮，到了大晚上肚子饿了，就想找地方吃饭。韩枫对白丁说：“你说了那么多，该给我们找个文明吃饭的地方了。” 6park.com
白丁说：“那还不简单。前面那家亮着灯，招牌写着‘粤秀楼’，肯定是家广东饭馆子，我们就去那儿吃饭。” 6park.com
粤秀楼门口有位涂脂抹粉的中年老妇，手拿一把绸子圆扇，看见黎明他们，谄媚地迎上来：“老总，里面坐。” 6park.com
黎明他们正要往里走，老妇压低嗓子说：“老总，我们是小店，容不下那么多人。” 6park.com
陈锡联让警卫员，通讯员都呆在外面：“饿了，你们就自己找吃的。”然后和韩枫，黎明，白丁一块儿进去。老妇把他们领到一间灯红酒绿的房间坐下，白丁张口就说：“有什么好菜？有猴头吗？” 6park.com
没等老妇回答，白丁揉着手给大家解释：“广东人讲究吃猴头。在桌子中央开个洞，把猴子脖子卡在洞里，用开水往猴子头上一浇，扒去毛，敲开头盖骨，用勺子舀活脑髓吃。” 6park.com
“啊---，”陈锡联眼睛瞪得溜圆，当即嚎叫起来：“这他妈还是文明吗？我们对土豪都没这样。老板娘，有也别上这道菜。” 6park.com
“你吃过吗？”韩枫问白丁：“老子以后要当了官，一定禁止吃‘猴头’。” 6park.com
黎明说：“你们听他胡说八道。‘猴头’是种蘑菇嘛，那里有什么脖子，脑子。” 6park.com
两个小姑娘给他们倒了茶后，老妇人低眉顺眼地问：“老总要点姑娘？” 6park.com
黎明他们顿时楞了，张眼一看，周围站着几位年青女孩，个个穿着香艳，露着滑嫩的光膀子。 6park.com
韩枫咬牙切齿地骂道：“狗日的白丁，回去和你算帐。”起身就要离开。 6park.com
老妇连忙拦阻：“老总别急呀，我这儿的姑娘都很体贴。” 6park.com
韩枫摔开老妇，指着白丁说：“我们得走了，你们好好伺候他吧，钱也让他出。” 6park.com
白丁早吓得脸色苍白，连声说：“韩主任，别开玩笑，我们一起走。” 6park.com
老妇拉住陈锡联，媚笑道：“对不起，老总，小店一到晚上是有进没有出。” 6park.com
看门的老头奸笑着说：“是呀，天这么晚了，老总们还是玩个通宵吧。”也不知是紧张还是错觉，黎明隐隐感觉周围有几条黑影在晃悠。 6park.com
“把门打开，”陈锡联勃然大怒，指着老妇的鼻子喊道：“你看清楚了，老子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不是国民党的烂丘八。啥子准进不准出？你们的规矩该改改了。再不开门，老子明天叫人把这野鸡店连锅端了。来人哪。” 6park.com
门外几个警卫员和通讯员听到陈锡联叫喊，提着枪破门而入，顿时满屋咿呀哇啦，男的女的都往桌子底下钻。 6park.com
几个人走出妓院大门，白丁又开始嘻嘻哈哈：“我的个乖乖，谁知道这是野鸡店？差一丁点就配错种了。” 6park.com
韩枫厉声说：“你还敢嬉皮笑脸？我这就叫人把你抬进去，好好给你配配种。” 6park.com
黎明嘻嘻哈哈地笑道：“算了，这也是开开眼界嘛，就当是一次战斗侦察。不了解腐朽没落的东西，我们怎么革他们的命？亏得周围没有记者，要是被他们看见了，明天报上登个头条：解放军司令员夜逛妓院。那才了不得。” 6park.com
“啥子夜逛妓院？老子是夜查妓院，清除社会渣滓。”
陈锡联眼睛一瞪，威严地说。然后小声地：“说实话，有两个小娘们儿还看得过去，……。”抬眼看见韩枫眉头一皱，马上打断。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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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6park.com
黎明他们再不敢乱闯饭馆，还是回到那条小摊街上。见馄饨摊子旁边没剩下几个人，陈锡联说：“还是享受一下郑州的馄饨文化吧，不然光听老白瞎吹一通，也没个感性认识。” 6park.com
黎明说：“在豫西发的零用钱，我买了牙膏，牙刷，毛巾，洋瓷漱口杯，全用光了。要吃，得你们请客。” 6park.com
陈锡联斜吊着眼说：“没钱？呆一边看着我们吃。谁叫你那么讲卫生，要脸不要肚皮。” 6park.com
韩枫说：“叫我说，这钱还得白丁同志出。他把我们带到那种地方，肯定没安好心。不处分，也得他请客。” 6park.com
陈锡联说：“对对对，哪个当混蛋，哪个买馄饨。” 6park.com
白丁急了：“天地良心，你韩枫去过苏联，活脱脱就不认识个妓院？要说我没安好心，我看你是老奸巨猾，故意装傻，等着被腐蚀。” 6park.com
“不好，白丁同志急火攻心，口不择言了。”韩枫笑道：“苏联是社会主义国家，怎么会有这些腐朽东西？” 6park.com
陈锡联笑道：“大家小心点。这个同志逼急了，会当街撒泼打滚，影响解放军的形象。算了，算了，我请客，一人一碗。” 6park.com
“一人一碗？”黎明不满地说：“肚子饿得这样，还不够塞牙缝。” 6park.com
“好你个黎明，让你打秋风已经便宜了。想吃饱，自己掏腰包。”陈锡联走到馄饨摊子前，一屁股坐下，大喊一声：“老板，给我先来三碗。其他人？有，就一碗；没有，就喝点汤。” 6park.com
“有，有，”老板看见这群大兵，有些拘谨地问：“老总要几碗，最好给个实数。” 6park.com
韩枫问了下馄饨价钱，陈锡联的警卫员殷勤地对大家说：“司令员的钱都我管着，平时舍不得花，这会儿每人三碗都够。” 6park.com
陈锡联啐了一口：“你这个小同志，明儿个下连队去。怎么随便暴露军事秘密？” 6park.com
警卫员高兴地说：“司令员，这话可是你说的。反悔可不成。”他把挎着的钱袋摘下来，交给身边的通讯员：“馄饨我不吃了，马上就走。对了，我去哪儿？回七团行吗？” 6park.com
韩枫一把把他抓回来：“小鬼，你去哪里司令员说了不算，得你们的党小组讨论同意才行。现在我代表上级，交给你一个重要任务：算账，给大家买馄饨。” 6park.com
卖馄饨的是一对夫妇。老板见来了这么多客人，从旁边摊子抄过两条长凳，招呼大家坐下。然后拿出碗筷，先在锅里烫洗一遍，往每个碗里分配调料，搁点虾皮，葱花，淋上点汤。老板娘手法熟练，抻面擀开，“嗒嗒”几刀就是一大摞方方正正的馄饨皮。然后她拿支骨头薄片儿从肉馅碗里剔肉，飞快地点在馄饨皮中央，手指三拧两捏就是一个，如同机器一般吐在旁边的麦秸秆案盘上，不一会儿，原本空着的案盘就挤满了馄饨。老板接过案盘往沸水里一撒，拿个大勺子搅两下，雪白的馄饨纷纷浮上水面，不停地旋转蹦跳。他再往锅里“哗”地往浇一勺冷水，水泡刚平息下去，又马上扑腾上来。老板似乎就着馄饨的跳跃，勺子一扫就是一碗，由老板娘端给摊外的顾客。 6park.com
陈锡联出钱，当然来第一碗。他也不用筷子，也不管烫不烫，仰头望嘴里一倒，一碗就没了。白丁鄙夷地说：“猪八戒吃人身果，吃出啥味道了？” 6park.com
陈锡联梗着喉咙说：“可以，可以，滑不溜湫，一喝就全进肚子里了。没吃出个文化的味道。” 6park.com
二十一 6park.com
回到三旅驻地，天已蒙蒙亮，黎明有事要去旅部，就和白丁分了手。经过家属区时，他看到郭秀珍起了个大早，在屋外晾晒小孩的衣服。黎明顺口和她打了个招呼：“起这么早，保田在家吗？” 6park.com
郭秀珍直起腰来，笑着答：“没呢。他最近一直在城里忙。” 6park.com
旅部屋内黑灯瞎火，只有铺着作战地图的巨大桌子边亮着一支快要熄灭的蜡烛。一个人背对黎明，双手撑着桌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6park.com
是赵保田。 6park.com
“哦，你回来了？”黎明掸掸裤腿上的灰。 6park.com
“竺青同志有消息吗？” 6park.com
黎明答：“我托人到邯郸打听过，她已经走啦，没人知道去了哪儿。” 6park.com
“也好，仗还没打完，操逑不了那么多闲心。”赵保田依旧没有转过头来。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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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6park.com
群星闪烁，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上车马络绎不绝。在纵横交错的大小道路上挤满了步兵，骑兵，炮兵，后勤分队和庞大的支前民工队伍。浩浩荡荡，川流不息，繁杂而不紊乱，生动而不浮躁。 6park.com
白丁快马加鞭从远处跑来，看到黎明站在田埂边，跳下马来问：“部队这么大动静，是往哪里开？” 6park.com
黎明答：“向东，淮海平原。”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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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主:mingxiaot于2021_02_05 9:05:51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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