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送交者: 小米辣田螺姑娘[☆★★漂流岛★★☆] 于 2021-02-18 16:14 已读 17545 次 26 赞 | 小米辣田螺姑娘的个人频道 |
她不喜琼瑶，张爱玲，唯独爱极了武侠。走路也似风一样，风风火火。愿为街头流浪的猫驻足，爱冲公车上的小朋友做鬼脸，然后用手指轻轻戳戳他们胖乎乎的脸颊。虽显得平易近人可又偏偏对那些大漠孤烟，刀光剑影的情节着迷。比起灯火通明危襟正坐的餐厅，街头鱼龙混杂的大排档才是她的心头肉。三教九流的人聚在一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不讲究举止更无论吃相。 6park.com
6park.com每每等酒上桌，便用尚带着彩印的唇在瓶盖上一咬，“嘭”的一声脆响里卧虎藏龙，躲着东邪西毒。一瓶酒咕咚咕咚的见了底，喉咙两侧也泛起一阵淡粉色的涟漪。而顺喉而入的，也均是快意恩仇、刀枪剑戟、血雨腥风、儿女情长的江湖。 6park.com
6park.com“你老瞅着我做什么？赶紧吃你的啊！” 6park.com
6park.com我对武侠却是兴趣泛泛，只觉得砍砍杀杀的甚是无趣。想起来那一年的夏夜酷热难当，终于有一日小区老旧的电网难堪重负，空调和电扇同时停转，屋子里就更加的闷热。我们在楼前的树荫下遇到，为了打破无话可说的尴尬，我便开口问她，“ 你读了那么多的武侠小说，那你最喜欢里面的哪个女性角色？” 6park.com
6park.com仿佛是已经预见到了这样的问题，她未加思索的回答，李莫愁。还掏出手机打字给我看，莫愁莫愁，大概是个很好的名字。 6park.com
6park.com她听到后就笑了起来，像是想到了极为开心的事情，一直笑到前仰后合。我不明所以竟也跟着她一起傻乐。 6park.com
6park.com大约几年后，在电视上看到有人讲金庸的武侠世界，正好提到李莫愁这个出场便念着雁丘词的角色。前一秒还黯然神伤，下一秒就屠人满门。倒也真应了金庸老先生的评语，貌若天仙，毒如蛇蝎。可不知为何我却总会想到“兰因絮果”这四个字。而讲解的人在视频的最后夹杂着一点点的叹息，“这是一个自觉被世界放弃，也不愿去讨好这个世界的人。直至在情人谷的大火里都不愿忏悔，她心里明白只是不愿低头。” 6park.com
6park.com我就又想起那个在晴朗夏夜里笑的不可一世的女子。 6park.com 6park.com1 6park.com
6park.com我终于下定决心不再劳烦母亲，自己亲自去买卫生巾。小超市离学校不远，偶尔还会遇到同班的男生。我拿起又放下，来来回回辗转了好几次，脸上布了一层细细麻麻的汗珠。也许是滞留的过于久了被她看到，她便从柜台里出来，捏起塑料袋把卫生巾裹好一把塞进我的书包。动作行云流水看不出一丝怯意。我诺诺的道了声谢，掏钱给她，她叼着一根冰棒不紧不慢的找钱，带着几分戏谑的看看我， 6park.com
6park.com“你这人还真是胆子小的很呐。这有什么啊……真是的……” 6park.com 6park.com她家就在小店边上。开饭的档口，总能看见她妈妈端着锅在街边摆弄着煤气灶，而她则在店里照料生意。 6park.com
6park.com我接过零钱低着头快步走掉像是做了什么亏心的事情。走出老远才敢回头去看，她已经回到了柜台里的座位上，在昏黄的灯光下对着镜继续调试着各种色彩的唇膏。 6park.com
6park.com那是我们第一次交谈。我却有一种异样的兴奋，心里那些被条条框框，课业辅导所束缚的苍老细胞竟凭空多了些雀跃的活力催促着我一路小跑着回家。 6park.com
6park.com从大人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她妈妈是聋哑人，见谁都是一副笑脸，很早就离了婚，牌瘾却很大。赢了便哑哑咿咿的叨唠不停，输了就一脸颓废的挨搭不理，倒也是个直爽的性子。话往往说到了这就戛然而止，从望子成龙这方面说，除了这份乐观尚且算得上正面剩下的便都是些茶前饭后的笑柄。 6park.com
6park.com我因刚刚转校，全家搬来这个小区不久。街坊邻里就多有些风言，小铺里的女儿是个没人管的野狐狸，不好好读书整日整夜的在那些歌舞厅里瞎混。 6park.com
6park.com夏日的午后，无所事事的人们三三两两挤在狭小的树荫里，瘫坐在马扎上，嘴巴一张一合的喘息，像是打了蔫的麻雀。当她经过，便突然来了精神，指着她细长小腿上的彩色脚链，短版T恤下时隐时现的雪白腰线，叽叽喳喳的议论，“这么小就穿得这么暴露，长大了还不知成什么样呢！”他们“啧啧”的感叹也如夏日炎炎中栝躁的雀叫让人听了心神不宁。 6park.com
6park.com而等到自己的儿女回来，窃窃私语的大人便将他们拉到一边认真劝诫，“看见没，你可不能和她一样瞎混！以后考不上大学没有出息。” 6park.com小区的路并不宽敞，时常挤满了随手停放的自行车，东一块西一块像雨后爬出来的青苔。她高三那年，我才升至高中。时常能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看到她，此起彼伏的车铃最那端先是响起一阵连绵的引擎轰鸣，紧接着一辆摩托车载着她驶过，行到哪那里的铃声就哑了下去然后闪出一片无人的空间。 6park.com她的校服被牢牢封印在包里，总也不穿。取而代之的是各种颜色的裙子，裙摆被风拉的像乘风破浪的风帆。她画着鲜红色的唇，笑的肆无忌惮，像个骄傲的舵手，洁白的牙闪着耀眼的光芒点缀着小区一尘不变的光景。 6park.com校园里拉帮结派也是有的。男孩们早已厌倦了枯燥的书卷，躲在楼背后的角落里抽烟。远远看到她便忍不住高声喧哗引起她的注意，嘴里喊的都是些不着边际的话，说她脏，说她乱，说她是个渣女人- 他们明明渴望接近她，却用这种近乎幼稚的方式挑衅企图引起她的注意但一次又一次的徒劳无功，她面无表情的漫步经过那些五颜六色的怪异发式，手中的饭盒悠闲的一荡一荡着。 6park.com直到有一次，她妈妈的名字从那些男孩的嘴里出现，伴随着“又哑又聋”的字眼。男孩们终于得偿夙愿，看着一向冷眼相待的她如同被激怒的牛犊冲了过来，他们哈哈笑着散开各自跑掉，任凭她在后面追赶。追着追着她停下来，手中的饭盒呼啦一声投掷出去，汤汤水水洒满了一地。许是这样的变故在少年们的意料之外，许是失了趣味，众人纷纷散去。只剩她蹲在原地把头埋在臂膀中呆了好一阵子。 6park.com我从未看过她哭过，因为再起身的时候她只是若无其事般把地上的饭盒收拾起来。 6park.com 6park.com2 6park.com 6park.com我们俩家住的很近。推开书房的窗顺着巷子看过去便是她的房间。借着点高度也能大概看里面的模样，书桌，衣柜，一张床榻和几张墙上的海报，再无其他。书桌正对着窗口，窗帘时常敞开着像一副画框。 6park.com
6park.com三伏的天气越烧越烈，入了夜也未曾凉下几分。尤其是大雨将至前，空气越发的黏稠，劈头盖脸的扑到身上，稍稍动一动就落下一身的汗。连一向乖巧的麻巧也被这样的天气逼的暴躁不安，啼鸣着四处乱飞。 6park.com
6park.com终于雨降了下来，雨水倾盆间覆盖了天地，地面蒸腾起阵阵肉眼可见的白烟，似沸腾起来了一样。这一下就是好一阵，像是要把天上所有的水都倾泻下来。待雨势稍微小了一些，她就把头从窗口探出，身子倾斜在外，身上的背心被雨水打湿了一块也没有察觉。不像我，关紧了窗门靠着西瓜和冰镇汽水来解暑。她似乎更喜欢独处，晚饭后房间的玻璃窗后会亮起一阵阵的橘色光亮，那样的光我在父亲手中的烟首也曾见过。而等到傍晚，她就把窗户全部打开来，掀起被子忽扇忽扇的努力驱赶残留在空气中的味道。我猜那些书包里的书本早已沦为摆设，她从来不曾翻过。大多时候都捧着一本小说读上很久。 6park.com
6park.com我突然好奇她手里的书籍究竟是怎样的文字，竟能让她升出如此多的神情。时而笑得不可自抑又换上一脸嫌弃，自言自语的像是在咒骂着书中的某个角色。书页翻上几页，她便把书扣在桌上，指尖绕弄起一缕发梢，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如果我嗓门足够大，兴许可以喊她问上一问，可我从未真的试上一试。 6park.com
6park.com有一日也许是眼睛有些疲乏，她看向窗外，朝这边打量过来。我们便一下四目相对。 6park.com
6park.com我脸一下烧的通红，把头迅速的埋下，撞在桌上发出老大的声响。可能是被她听到，再抬起头时她依旧站在原处，眼中闪闪的冲我笑了一笑。我想挥挥手又觉不妥，便也回上一个笑。心中由于这般窥视的愧疚却是减了几分。在那以后，我们依旧会偶尔在某个开窗的间隙遇见，彼此交换个笑容。这种默契延续了整个夏天。 6park.com
6park.com夏日逐渐在母亲手中洗衣粉和汗渍的搓弄间走向鼎盛。西瓜和冰镇汽水也失了效用，倒是蝉鸣彻底响了，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着。蛰伏了一整季的蝉群占领了每个树梢，狂欢着声嘶力竭的度过它们生命中最后的福祉。 6park.com
6park.com阳光开始毒辣起来，无情的炙烤着一切众生。我不得已把书包举过头顶试图开辟出一点阴凉，仍就无济于事。头上突然出现一把阳伞降我从灼烧中解救出来，我扭头才发现自己矮了她足足一头。 6park.com
6park.com“你老瞅我做什么，赶紧走啊，不然就迟到了。可别说我没提醒你，女孩子晒黑了以后可是要后悔的！ 6park.com
6park.com终于有了可以攀谈的机会，我却发现自己一筹莫展。看到了她臂弯间夹带的书籍，不正是我一直以来渴求了解的秘密。 6park.com
6park.com“姐姐，你看的这些都是什么书啊？”大抵是这些书都毫不起眼，没有镶着金边的书梁，也没有色彩斑斓的封页。它们清素，古板，暮色沉沉。我看不出个所以然就开口问她。 6park.com
6park.com武侠。” 6park.com“武侠？就是那些打打杀杀的吗？” 6park.com她看着我噗嗤笑出声来。阳伞垂落到一侧，手腕上浑圆饱满的珠子碰撞着哗哗作响。 6park.com“我的天，你们这些书呆子真的是读书读傻了还是港台电影看多了！” 6park.com我们明明年龄相仿，她说起话来却是老气横秋一副长辈的作派。尽管我的幼稚被她批判的体无完肤，我却毫无反感，似乎她就是应该这般说话才对。不愿这样的对话就此终结，我继续追问她，“那武侠不写打打杀杀，还能写什么？” 6park.com这一次她不再笑只是沉默不语，也许是我问的问题答案过于繁琐冗长。直到我们行至学校的门口，她才开口， 6park.com“写镜花水月一场空。” 6park.com
6park.com看出我的迷茫，她又戳戳我的脸嘱咐，“别跟你妈说咱俩今天一块走的啊，小心关你个三天三夜。” 说罢就风一样消失在高三的教学楼前。 6park.com 6park.com3 6park.com 6park.com体育课已经接近尾声。女生们已经提前躲进阴凉的树荫下乘凉。只有她是个例外，在跑道上一圈圈的跑着，像一台刹车失灵的轿车。跑到衣服被汗水浸透，跑到脸上浮现燃烧的红晕。 6park.com
6park.com女生们大多漠不关心，或者嗤之以鼻。从那些角落传来，“跑这么卖力还不是为了给那些男生看。” 6park.com
6park.com这些风言风语像挂在她额头上的汗珠，很快就被火热的体温蒸发。我从未听她抱怨或者自怜，即便是对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路过车胎上卷起的沙泥。更何况是周围的人，任何人。 6park.com
6park.com再一次遗忘了家门钥匙，这样的事一年中总要重复发生几次。这意味着我要等到八点大人下班后才能进家，我便独自在楼门口处坐着。她看到我，就招招手，手中变出两根拆了封的冰棒。我背着书包小跑过去，刚要掏钱给她，她就板着脸说，“行啦行啦，留着钱补脑子。这次算姐姐请客。” 6park.com
6park.com而她妈妈正在街边捣鼓着晚饭，青菜入了油刺啦刺啦的作响。一旁焖的米饭噗噗的顶了盖。见她望过来，我赶紧鞠了个躬喊了声“阿姨好。” 6park.com
6park.com阿姨点头笑笑。 6park.com
6park.com她戳戳我的脸，“哈哈，我妈听不见的。不过你的意思她都明白。” 6park.com
6park.com之后她指指我又指指已经出锅的饭食，比划了一阵。她妈妈点点头，示意我俩过来并麻利的盛出一碗饭用菜汤拌好放到我面前，笑着做了个扒饭的动作。我吃下整整一碗还有些意犹未尽，刚把筷子礼貌性的放下。她就在一旁说，“行啦行啦，那么客气干嘛？再来一碗，你们这些书呆子得多吃一点，补脑子。” 6park.com
6park.com临别前我们拟定好了特殊的联络讯号。有了闲暇，她来到我家楼下大声咳嗽几声。我就以学累了出去透透气为由溜出家门，家里也没有起疑。 6park.com
6park.com我们总要一前一后走出好几条街道才安心。那天她穿了一身素雅的碎花长裙，修长的双腿露出一大截在外面。上下打量了下我，就没好气的教训我，“你这人怎么周末也穿着校服。女孩子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日子可是屈指可数的。要知道少女的裙摆撑得起所有的温柔和盛夏，就像.....” 她想了想，似乎在寻找着合适的比喻。 6park.com
6park.com“哦，对。就像beyong乐队的CD，刚出锅的煎饺，和冰镇西瓜最中间的一勺。多么甜蜜和美好啊。”我还在努力消化这样的言辞，她塞了一杯奶茶到我的手中，戳了下我的脸颊又开解我，“不过也没关系，你以后可是前途无量的大学生哦。” 6park.com
6park.com于是这一整日的光阴，我们喝光了三杯奶茶，吃下了五根雪糕。 6park.com喂一只老迈的野猫吃下了最后一口食，看着它在我们眼前死去。 6park.com她不知从哪骑来一辆张牙舞爪的机车，我挣扎了整整一个钟头，最终还是打消了坐上去的念头。 6park.com我们爬上了一座还未通车的人行天桥，然后冲空无一人的街道吐口水。 6park.com
6park.com年级运动会上，我百无聊赖的呆着。人群却发出一阵兴奋的议论声，像滴进了油锅里的水，扑腾的愈演愈烈。她正绕过凌乱堆放的座椅朝我走来，蓝色的校服被当成了披肩掩人耳目。不待我开口她一把将我从座位上拉起来，旁若无人的说，“走了走了，去我家吃西瓜。” 带班的老师早已不知踪影，我自然也不会有多少顾忌，起身跟她离去。 6park.com
6park.com“看不出来她原来是这种人。” 6park.com“肯定会跟她学坏的。” 6park.com
6park.com可我从不觉得她哪里坏，所以便跟她走。如此简单的逻辑而已。 6park.com
6park.com那一天我们聊了很久。她坐在书桌前把双腿笔直的抻在墙上，抑扬顿挫的说；我拄着下巴盘坐在她的床上安静的听。说得开心时，那些蝉便也跟着大声附和。热热闹闹了一阵就低沉了下去，她提起她的母亲，聋哑的疾病和支离破碎的婚姻。 6park.com
6park.com提起她的父亲是如何抛弃她们。 6park.com先是一个个的谎言，加班出差开会， 6park.com暧昧的来电和整宿整宿的夜不归宿。 6park.com到最后，就只剩一纸离婚协议，洋洋洒洒的落在她八九岁的年龄。 6park.com
6park.com“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明天老师要检查背诵，吃饭前我要再背上几遍。咦？怎么家里桌上也有人写了个离，哈哈。” 6park.com
6park.com她习惯的从兜里掏一根皱皱巴巴的烟，看了看我，又塞了回去。 6park.com
6park.com话头断了就是良久的沉默无言。她突然凑过身，神神秘秘的在我耳边说，“告诉你个秘密，她是能听见的。” 6park.com不远处她的妈妈把铁锅熟练的架起在火焰上，淡蓝色的火舌跳跃着生生不息。 6park.com我的眼中下一刻充满着不可思议的求知，不由自主的握住她的手，那是一双冰冷生硬的手。 6park.com“嗯，她告诉我自己虽然什么也听不到，但唯独这蝉鸣她能听见。” 6park.com“空余夏蝉悲秋鸣。” 6park.com
6park.com我自不会明白这样的话，仍执着于阿姨能听到蝉鸣的事。“阿姨真的能听到吗？” 6park.com
6park.com我的雀跃并未能打动她，或许对于她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她只是看着窗外隐隐约约的树。 6park.com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面对妈妈的质问，我以运动会后的聚会为由搪塞了过去。关于蝉的探讨让我觉得有些压抑，我还是头一次接触到关于生命，关于终结，关于离开的话题。读书的心气总也提不起来，索性推开窗，看看她家的方向。 6park.com
6park.com一辆黑色的摩托停在门口不远的地方。她匆匆的跑出来，跨坐在后面绝尘而去。像是落跑的新娘。 6park.com
6park.com她不提的事我从来不问。 6park.com
6park.com 6park.com3 6park.com 6park.com在这个夏天的尾巴，我们已经逐渐熟络。在每个遇见的时空驻足聊天开怀大笑。渐渐的我觉得自己在某一个时刻变成了另一个她，仰头喝水，下坡的时候双手放开，对不喜的人横眉冷对。当蝉子集体去了另一个世界的时候，她在我的心底埋下一颗火种。 6park.com冬天转眼就至，我担心的事也伴随着严寒和厉风如期而至。我刚一进家，母亲的巴掌便落了下来，狠狠拍在我的头上，已经热了一遍的饭菜被全数撤掉。只是未等我为她辩护，母亲哭了。哭得我心神不宁，哑口无言。 6park.com“家里花钱供你读书，你就跑出去跟人不务正业。” 6park.com“你不知道她就是个混混，以后能有多大出息！” 6park.com“早就告诉你要和这种人保持距离，你怎么就是不听，以后还要不要考大学了？” 6park.com母亲越发激动起来，彷佛从梦魇中刚刚醒来。兀自说着， 6park.com“要不是今天学校的老师告诉我，我还被你蒙在鼓里呢。你也不看看她身边都是些什么样的人，这种货色你也拿来当朋友。” 6park.com“从小就教育你要有分辨是非的能力，等将来你走进社会....” 6park.com“哐”一声碎裂的响动打断了母亲，她诧异的看着我，似乎自己的女儿打懂事起都是柔柔弱弱的样子从未有过今天这样的反常。水壶被我摔的稀烂，眼泪也不争气的趟了下来，我从未有过如此的委屈，为了他人感到愤愤不平。我努力开口想告诉母亲，她不是坏人，也不是你们说的渣女孩。可耳边听到的是，“ 我知道了。” 6park.com母亲并未责怪我的无理，只是嘱咐我赶紧吃饭，吃完了看会书。 6park.com这般大的响动想必她也一定听到了，当我习惯的拉起窗帘。那里多了一扇暮色的帘帐，如同闭幕的封条。里面的灯亮起，她的影子就倒映出来，一动不动的静止，手中也没有拿起任何的书章。 6park.com 6park.com我答应了母亲和她断了联系。从小到大我只要认了错家里便不再过问。唯独这次母亲如临大敌般监督着我每个独处的间隙。 6park.com可她也没有再找过我。有几次听到窗外响起轻微的咳嗽或者急促的脚步，我都会带着几分期待的推窗去看，都不曾是她。 6park.com 6park.com而我也会刻意避开她家小超市前的路。我期待再一次遇到她又害怕无言以对的尴尬。我们都是聪明的女孩，懂得怎样把自己藏到对方发现不到的地方。 6park.com
6park.com寒假，全家人回到了老家。蝉鸣彻底隐去。 6park.com 6park.com4 6park.com
6park.com第二个夏日以至。 6park.com
6park.com我终于再次看到她，站在一辆印着搬家的货车旁边正麻利的指挥着工人搬上搬下。我确信无疑那正是她的声音。“哎哎哎，轻点放轻点放，这里面可全是书，不经压。”“有事跟我说就行，我妈听不见！” 声音仍旧清脆，只是全身上下的行头换了样子，一件白色的T恤加上一条洗的褪色的牛仔裤便无其他的装点。我还从未见过这般朴素打扮的她，只是觉得若她变作了蝉，肯定会是最美丽的那只。我还依稀记得她曾经提过，如果非要感谢她的父亲，大概也就是这张相貌和这条命吧，而自始至终她都不愿我称呼她的名字。 6park.com
6park.com我立足在窗前双眼泛红，她种在我心底的种子早已潜移默化中生根发芽。我身后的早已集齐满满一书柜的武侠小说，金庸、古龙、梁羽生琳琅满目。我爱上夜晚呼啸而过尾灯划出的流光。我会在每个周末来临的第一道晨光中换上彩色裙子。可我已没有机会回到那个蝉子凋零的冬夜，对我的母亲说，她不是坏女孩，她是我的朋友。或者干脆跑下楼拉住她的臂膀，学那些侠客的腔调，“这位女侠请留步。”像她无数次挽留我时说的那样。或许这样她还会觉得这世界没有完全将她抛弃仍愿意给予她一些微不足道的暖意，至少让她觉得有人记挂也有人视她为珍贵的礼物。 6park.com
6park.com车很快就装满了，她停下来看看周围，老旧的电线杆，挂满绿苔的小楼，藏在树荫下的斑驳长凳。合上双眼，驻足不前。 6park.com蝉鸣围着她至沸，所有的故事也将归零。 6park.com开车的师傅催促了几句，她扶着倾听蝉鸣的母亲上车，随后自己跳上副驾。引擎轰鸣，载着她彻底离去。 6park.com那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 6park.com 6park.com
6park.com5 6park.com鲜血从我手中低落，落在脚边散成一朵韵红色的花。母亲从厨房快步走出，责怪我这么大人了还如此马虎，看个电视也会摔碎杯子。 6park.com
6park.com家里早已搬进了楼房，二十层，芸芸众生都在眼底。人群和车流交织在一起是忙碌的蚁群从不停歇，没有什么能引起他们的恻隐，像她的消息，登山，雪崩，失联，于这纷扰的尘世最多也只能留下条茶余饭后的谈资。 6park.com
6park.com掌心间的伤口还在渗着血，源源不断。我说不清这世界对她是不公还是最终垂怜，让她在闹市的万众瞩目中叱差出场又这般消无声息的离去。这样也好，她无须再去在意世人的微词和偏见。如梦初醒般想起在那空旷天桥上，她把身子悬于半空说过的几句话，“蝉子最幸福的时刻就是蜕茧时，初临世界的那种陌生与悸动，她们稚嫩青涩却无所畏惧，生疼着然后等待，释怀后飞升...” 6park.com
6park.com可蝉子，你要知道和你相处的短短岁月里，我也曾思考你活的如此自我，如此较真，认准的人或事便定要燃尽所有的热情，就真的如笔下的李莫愁，倾其所有，不留后路。在这样烟火缭绕的世间究竟是对还是错。 6park.com但我从没有试图劝告你，一次也没有。哪怕在你被入肺的香烟呛的泪流不止时也没有过。因为我从未真正体会，你经历过的人生和我的课业书海，我的朝九晚五，我的蜗居，我的工资条，哪个才更像是梦。 6park.com 6park.com我学着你，站在这片钢铁丛林的悬崖，闭上眼，蝉鸣半夏。 6park.com 6park.com6park.com 6park.com 评分完成：已经给 小米辣田螺姑娘 加上 200 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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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主:小米辣田螺姑娘于2021_02_18 23:26:36编辑评分完成：已经给 小米辣田螺姑娘 加上 500 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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