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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痕--谢富治在钢厂,父亲的革命3部2章4
送交者: mingxiaot[♂☆★★声望品衔12★★☆♂] 于 2021-03-13 10:37 已读 9170 次 11 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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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6park.com

热气蒸腾的车间,满地发烫的炉渣,硕大的炼钢炉,外裹的褐色耐火砖如同爆裂的树皮,一股耀眼的橙黄色钢水从平炉浇口喷涌出来,霎那间原本繁忙的车间统统隐没在黑暗中,连外面的大白天光都显得昏沉沉的。站在高炉不远处的总工程师对着朱秉仁大声喊:“我们改进了技术,钢水可以满足铁轨用钢的需要。” 6park.com

“太好了,”朱秉仁取下墨镜,手套,转身朝厂房外面走:“我可以在政府面前交代过去了。” 6park.com

鼓风机的巨大轰鸣、传送带的沉重运转,钢水罐的火花四溅和各种金属工具的叮当撞击无不透着近代工业的紧张和严肃。 6park.com

“总经理,谢书记他们快到了。”小跟班气喘吁吁到车间通报。 6park.com

朱秉仁接过身边随从递过来的毛巾,擦擦额头的汗水说:“都准备好了吗?” 6park.com

随从赶紧回答:“会客室已经布置好,桌布,沙发套都换了一色新,工厂的资料也打印齐全,小伙房还专门准备了酒席。” 6park.com

“工厂呢?” 6park.com

 “所有工人都发放了新的工作服和防护装备,厂区内乱七八糟,碍眼的东西都扔了出去,卫生也全部打扫干净。” 6park.com

“杨先生他们到了吗?”朱秉仁问。 6park.com

“到了,到了,他在大门外等着。”随从甲。 6park.com

“这次多亏杨先生,出了不少主意。”随从乙。 6park.com

“杨先生很会打算盘呐。”朱秉仁刚说了一句,突然想起什么:“那本毛主席的《实践论》呢?” 6park.com

几个随从目瞪口呆。 6park.com

朱秉仁生气地:“说过多少次,那本书要随时随地带在身边,现在怎么办?” 6park.com

“秉仁,别着急。书我带来了,快拿着。”是小茹。她急冲冲地跑来,把书塞到朱秉仁腋下。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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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6park.com

几辆吉普车停在工厂门口,谢富治、韩枫、殷克光、黎明等下了车。他们后面还有十几个随行的工作人,包括袁慧。朱秉仁一手夹着书,一手提着长袍大褂,抢上几步,满面春风:“哎呀,谢书记、韩副主任、殷主席屈尊莅临本公司炼铁厂视察,实乃朱某和全厂同仁的荣幸,欢迎、欢迎。” 6park.com

“以前,国民党的那些大官就没来看过?”韩枫冷冷地问。 6park.com

“国民党?”杨家旺凑上前说:“他们就知道伸手要钱,不给钱不办事儿,逼得人正常生意没法做。” 6park.com

“朱老板经营有方,工厂的规模很大呐。”谢富治说。 6park.com

“谢书记过奖了,” 朱秉仁把腋下夹着的《实践论》换了个手,然后做个“请”的姿态:“各位先往这边来,容朱某先把厂里的大概情况介绍一下。” 6park.com

殷克光“卡卡”开始猛烈咳嗽。杨家旺连忙招呼女儿:“雅馨,快去搀着殷主席。” 6park.com

杨雅馨正和小茹说着话,听到父亲招呼,犹豫片刻,马上过去。小茹没了伴儿,就和袁慧呆在一起。韩枫冷眼打量了了一番杨家父女,倒也没说什么。大家跟着朱秉仁一起往会议室走。 6park.com

到了门口,几位衣着笔挺的职工给各位参观人员分发介绍材料,黎明拿在手里闻了闻,还散发着油墨香。会议室里粉墙洁白,正中挂着毛主席的大幅画像,旁边是几幅山水画。一溜深绿色绒套沙发靠墙摆放,边上的茶几搁着景德镇的细瓷茶杯,墙角还摆着几盆花竹。房屋中间的大长桌上放着一个大玻璃盘,盘内盛着刚切好的红瓤西瓜片。两台电扇不住地吹着风,使得整个房间显得清爽凉快。 6park.com

谢富治走到门口却不进屋。片刻,他以商量的口吻说:“朱老板,我们先到车间去,厂里的情况就在路上边走边说,好吗?”态度非常和蔼。 6park.com

朱秉仁的满面春风消失了。 6park.com

殷克光大咧咧地:“对,先,卡卡,先去车间。卡卡,看望工,工人阶,卡卡,阶级嘛。” 6park.com

杨家旺点头哈腰:“也好,这样也好。”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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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6park.com

厂工会的主席叫陈新雨,是江南地下党的老党员,跟随部队一道进军大西南。当时他正在炼钢车间和工人们一起劳动,他看见谢富治等人进来,大声喊道:“工人同志们,区党委的谢书记看望大家来了。” 6park.com

工人们顿时欢呼起来,纷纷丢下手中的工具围了上来,个个争先恐后要和谢富治、韩枫握手,却把殷克光撂到一边。 6park.com

“请大家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不要耽误了工作。成渝铁路的建设急需各位的帮助支持。首长们会到每个岗位上和大家见面。”黎明高声对工人喊。工会的陈主席也在旁劝说。 6park.com

谢富治详细询问炼钢的原理、生产工艺流程,高炉的温度是多少,一炉可以投多少料、出多少钢,需要多少时间等等。朱秉仁抓住时机,插话介绍了工厂的情况:“本厂始建于民国初年,从前叫九龙冶铁所。刚开始规模不大,只能生产纱厂机器和船舶修理需要的一些零备件,当然也搞些枪械修理和子弹制造。抗战期间,汉阳炼钢厂内迁重庆,我们搞到一些新设备和技术人员,工厂的规模才有所扩大。目前建成百吨的炼铁高炉两座,三十吨的马丁炉一座,每年可以出一万吨铁,五千吨钢。” 6park.com

“可以生产铁轨吗?”谢富治问。 6park.com

“当然可以,”朱秉仁说得非常肯定:“支援成渝铁路,实乃我等的职责所在。” 6park.com

“谢书记,朱老板为了这个钢厂可吃了不少苦头。抗战结束后,国民党反动政府想征用炼钢厂,去生产打内战的军需物质,每次都被朱老板软磨硬抗顶过去了。听说特务还制定过计划,想暗杀朱总经理,只是给耽误了。”杨家旺抢着说。 6park.com

“临近解放时,特务们要破坏高炉,炸弹都运进工厂了。朱伯伯知道后赶紧和地下党联系,组织工人们护厂,和特务搏斗,还牺牲了几位师傅呢。”杨雅馨急急地说,也不知对着谁说。 6park.com

黎明微笑道:“很好的素材嘛。” 6park.com

“雨新同志。要把这些材料统统收集起来,教育我们的下一代。”韩枫大声说。 6park.com

陈新雨答:“韩副主任,我们已经收集了很多,准备日后有机会出版。”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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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6park.com

参观完炼焦和轧钢车间,已到了中午吃饭时间。殷克光的脸显得很苍白,腿脚也有些摇晃,他大声说:“朱,朱老板,卡卡,走了这,这么多的,卡卡,这个,这个车间,卡卡,有,有,卡卡卡, 有吃饭的地儿吗?” 6park.com

朱秉仁赶紧说:“有,有,这边是本厂的小伙房。几杯薄酒,几样小菜,略表心意而已。” 6park.com

“我们去大伙房,去工人吃饭的地方。”韩枫直楞楞地冒出一句。 6park.com

所有人僵在那里,半天无人吭声,小茹紧抓着袁慧的胳膊,心噗噗跳,袁慧也没见过这种场面,有些惶然不解。杨家旺很紧张,小心翼翼地说:“小伙房的饭已经准备好,不吃太可惜。你们不是也提倡厉行节约?” 6park.com

谢富治思索片刻说:“炼钢厂搞得不错。朱老板有魄力,没有辜负中央和西南局的信任。不过,工厂的生产还要依靠全体工人同志的努力。我们应该去大伙房看看,一边吃饭,一边了解群众的生活嘛。” 6park.com

“我去小伙房。” 6park.com

殷克光沉下脸,猛烈咳嗽了半天才继续说:“吃,吃个饭,卡卡,就,就脱、脱离群众了?逑。卡卡卡。” 6park.com

“克光同志,你还是--?”韩枫的目光如同刀子,殷克光面皮紫涨。 6park.com

“韩枫同志--,”谢富治厉声打断韩枫。 6park.com

黎明打个圆场:“这不正好。市政协不是党委,需要和工商界交朋友。克光同志不妨带上你们的人和朱老板、杨老板去小伙房。其他同志就跟随富治、韩枫同志去大伙房,体验工人的生活。” 6park.com

陈新雨爽快地说:“这个办法好,上下都照应到了,两全其美。” 6park.com

谢富治微微颌首。小茹的手松开了,袁慧也感觉释然。 6park.com

朱秉仁说:“既然这样,鄙人就陪谢书记、韩副主任走一遭大伙房。杨老板,殷主席那边就劳您费心了。” 6park.com

“朱老板放心,小弟一定尽力。”杨家旺似乎松了口气。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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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6park.com

大伙房其实就是个大棚子,里面架着几口热气腾腾的大锅,都盛着大烩菜。吃饭的工人拿着碗,排着队到大师傅跟前领取自己的份菜,然后到旁边的大甑子里舀米饭。棚子里人声嘈杂,苍蝇横飞,空气散发着粗劣的饭菜味以及汗臭、狐臭和臭脚丫子味。 6park.com

谢富治他们刚进大棚,工人们都放下碗一起鼓掌欢迎。 6park.com

“工人同志们,你们辛苦了。我和韩副主任,朱老板一道来看望大家。区党委和军管会希望大家努力工作,为新中国的建设做出更大的贡献。” 6park.com

“拥护共产党。”“感谢毛主席。”“欢迎谢书记。”“谢书记好。”“快给谢书记拿碗筷。” 6park.com

谢富治接过碗筷,盛了满大碗饭菜,高兴地说:“大家的伙食不错嘛,碗里有这么多肉。” 6park.com

“托共产党的福,”一个工人大声喊:“朱老板,一年前我们工人的伙食什么样?你晓得吗?” 6park.com

“对呀,不是谢书记、韩主任过来,堂堂朱老板能到我们下力人中间吗?” 6park.com

四周哄堂大笑。朱老板显得狼狈不堪,他正接过小茹递给的雪白手帕,擦拭碗筷上的油腻。 6park.com

陈新雨一边给谢富治介绍厂里调整劳资关系、进行工商业改造的情况,一边把他们带到大棚中央一张清空的方桌旁。工人们给谢富治、韩枫等人找来结实干净的长凳,却把一张油腻腻,松垮垮的凳子往朱秉仁的屁股下塞。谢富治大刨了几口饭,抬眼见朱秉仁坐不是,站也不是的模样,侧眼瞟瞟黎明。黎明赶紧把自己的长凳换给了朱老板。 6park.com

那一天的谢富治和工人群众说说笑笑,真正称得上是水乳交融。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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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6park.com

下午从炼钢厂出来,一行人分了手。谢富治等回区党委,殷克光等回政协。黎明、袁慧等人跟着韩枫准备坐渡轮进市区。在等待渡轮折返时,他们先到大华公司设在半山腰的招待所休息。黎明不想呆在屋里,就走到招待所外面的临江露台上看风景,远远望见杨家旺和女儿脸红筋涨,似乎在争吵。他想走开,杨家旺却已看见他,放开女儿走了过来。 6park.com

“黎部长,别着急。”杨家旺优雅地甩甩手,抖掉半截雪茄的火头,满脸堆笑:“船,还得等会儿过来。” 6park.com

“嗯,下面的码头已经站了好些人。”黎明往下瞅瞅,喏喏应酬。他这才注意到杨家旺油头粉面,一身白西装,白皮鞋,还扎着一条银灰色领带,和自己的深蓝色中山装,黑皮鞋形成鲜明对照。 6park.com

“不用着急,我们误不了点。”杨家旺依旧眯缝着眼。 6park.com

“这趟后边,应该还有一班,那才是今晚的最后一班船。” 6park.com

“嗯,眼下正是洪峰时期…,”杨家旺收敛起笑容,若有所思片刻,才又恢复原状:“不说这些,我还得问问朱先生,争取和他一路走。” 6park.com

黎明也不好跟着杨家旺转回屋里,干脆走到杨雅馨身边。杨雅馨的头发在风中略微有些凌乱,她望着对岸突出江面的市区,半晌才说:“韩副主任好厉害。我觉得,他和谢书记不一样,他是从心底里恨我们。” 6park.com

黎明沉默一会儿,安慰说:“你想太多了,他首先是共产党员,做什么事都要执行党的政策。” 6park.com

“别骗人了。党的政策究竟是什么?谁说得清楚?温叔叔为什么会自杀?你们又为什么要抓王叔叔?”杨雅馨转过脸,激动地喊道。 6park.com

黎明敷衍道:“温淅川的死有他自己的原因。以后看多了,你会明白的。” 6park.com

“可温叔叔,实在是太惨了。你知道吗?他从小看着我长大,和我们家的关系非同一般。他不是坏人,不可能是坏人,你们为什么要把他往绝路上逼?”杨雅馨噙着泪水,目光好像要从黎明的眼中挖出一条答案。 6park.com

“想想你爸爸,不就表现很好嘛?积极响应党的各种号召,配合我们的工作。富治同志、克光同志,哦,也包括韩枫同志,都在区党委会上提到过。” 6park.com

“也许,爸爸真是对的。”杨雅馨咬咬牙,把脖子一甩,再次背过脸去。 6park.com

“什么对的错的?”黎明有些懵。 6park.com

杨雅馨颓然低下头去。山下的码头传来一声汽笛,轮船靠岸了。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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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6park.com

“革命就是这样,每到转折关头,总有人要掉队。”韩枫站在船头,迎着江风好像自言自语:“不管他资格有多老,过去有多革命。” 6park.com

黎明心中咯噔一下:“你是说克光同志吗?” 6park.com

韩枫掉头看了黎明一眼,却问了另外的问题:“听说,你和小金鱼搞上了? 还经常见面?” 6park.com

“哪儿的话?我就和她跳了几次舞,最初还是白丁搞的鬼。”黎明说得随便。 6park.com

“她长得是不错,可惜是大资本家的女儿,老重庆有名的交际花。” 6park.com

“资本家的女儿也有好的。” 6park.com

“你了解她多少?听说她的生活乱得很,从前和许多不三不四的人有来往,社会关系复杂。和她交往,你得多留个心眼。” 6park.com

“老韩,你放心,我会把握好分寸。” 6park.com

“是吗?”韩枫扶着船舷说:“我说的话,现在未必有人听了。”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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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部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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