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蓑烟雨 （9）中学生玩枪弄炮忍饥挨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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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文革开始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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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六六年是我们初中三年毕业的一年。那年最后一学期已经不讲新课了，就是复习学过的几本书，准备参加中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年进入春天后，经常整天的学习读报，学习批判海瑞罢官。五月过后不久，学校给各个班级下了任务，学习解放军报社论，批判，《邓拓的【燕山夜话】，进入了对三家村的大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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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五月中，学校就开始组织每年暑期的下乡支农劳动。我们初中班级来到了法库县冯贝堡孙家窝棚参加劳动，高中大同学没有来，班主任也没有跟我们来，他们留在学校继续学习批判。我们天天在生产队干点除草的活。突然6月2日那一天，我们全体同学被召集到生产队队部去听一个紧急通知，我们大家集中在队部的院子里，农村的小喇叭里传出的声音哇啦哇啦的响。原来是听1966年6月1日，《人民日报》发表的社论，号召群众起来“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经毛泽东批准，新华社播发北京大学聂元梓等7人写的，批判北京大学党委和北京市委的一张大字报，向全国广播，文化大革命的烈火燃烧起来了。 6park.com





     让我们学生立即返回学校参加伟大的革命运动，迅速融于革命的烘炉之中，说的我们心情激动，第二天，我们打起背包，坐上火车就回沈阳了。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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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学校一看，学校的四层楼楼里楼外到处是大字报密密麻麻的，一个连着一个，点名批判的几乎都是已经带帽的四类分子和学校的领导。我们学校当时有大右派窦如珍女老师，高福山物理老师，还有几个。第一次看见这些玩意，只能是心情激动，热血沸腾，似乎伟大领袖毛主席让我们骑上战马，跟他一起去厮杀。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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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后学校开始了批斗游街现象，第一个被批斗是物理老师高福山，他是历史反革命，高中学生押着高福山，绕着操场转圈，高福山带着纸篓糊的高帽子，手敲铜锣，一步一敲，一步一喊，‘我是反革命分子高福山，反对毛主席罪该万死’。过了两天就是批判各个班级的班主任，好多的班主任都被批斗了。我们的班主任是洪乃良女老师，被我们班级几个平时淘气学习不好的男生压着去扫学校的操场。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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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的中旬，班级那几个学习差的同学，已经当上了班级的造反小组的头。那一天几个造反头发布通知，说是明天去批斗大右派窦如珍，去抄她家，深挖反革命电台等。第二天下午，我们在沈阳的光陆电影院集合，前面不远就是淡泊胡同，窦如珍就住在那胡同里。窦如珍老师我是第一次看见，是个右派，已经多年病休在家，一个南方小女子，柔弱的小身子，说话有点听不懂。刘光第，李玉环等几个同学把窦如珍老师从家里拉出来，来到了光陆电影院门前，大家开始批斗，带上事先准备好的高帽，因为我们也不知道她有啥罪行，就是喊口号，打到大右派窦如珍！喊的震天响。然后是游街，走了一圈一圈，来到窦如珍的家里，开始抄家，翻开所有的衣柜和箱子，去她邻居家借来铁锨和镐头，在她家的屋地挖了一米多深的大坑，说是埋有国民党的电台，刘光第从她家大衣柜里翻出来一双新皮鞋，有人说是窦如珍儿子要结婚穿的，刘光第骂道，反革命分子的儿子还结什么婚，一扬手，把一双新皮鞋，扔到了垃圾堆里。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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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我们抄家抄到半夜，同学都没有回家。我们几个要好的同学，来到沈阳中街一个商场墙根下休息，几个人闲聊，我心里隐约感觉这革命也太暴烈了，我的心理不知为啥，有点忐忑不安，我们一夜未睡，在宽阔的大马路上来回的溜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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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 遭难


     第二天早晨回到了家里，家里没有一点声息。窗户挂着窗帘子，推门进屋，屋子地中间一个大深坑，纸糊的天棚也一个大窟窿，屋子里浓烟滚滚。父亲一个人蹲在炉坑前焚烧一本本的笔记本，那是他平时写的诗集，我不禁傻眼了！不知道这一夜之间，我们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父亲忙对我说，昨天晚间，一伙人把你妈妈拉走了，进行了批斗和游街，给我们家翻个底朝上，我说我去找我妈，父亲拉住我说，你去哪里找？现在还不知道拘押在啥地方呢。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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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又对我说，你去你外婆家看看，你外婆可能也被抓起来了。我赶忙往我外婆家跑，外婆家距离我家不远，十多分钟的时间就跑到，外婆家也一样如此。外婆就自己独居，屋子一个大佛龛供奉的几十尊佛像，被砸的东倒西歪，屋地也是刨地三尺，外婆在这大热天被披上几件皮袍子游街。我给外婆安慰一会，赶忙跑回家告诉父亲外婆的情况。那一天，父亲像个雕像一动不动的蹲在屋子的地上，屋子里一片漆黑。父亲告诉我这个时候要冷静，你啥也不要干，等我想办法，父亲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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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起，父亲对我说，你在家，任何地方不许去。你不是需要去救你的母亲，你现在是需要保护你和你的兄弟姐妹，现在有一伙人要算计我们家，说的我心里砰砰跳个不停。父亲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6park.com


     晚间父亲回来，我赶忙上前问到，怎么样了，父亲说，好了，事情出现转机，明天就是大干的一天。原来父亲思考一夜怎么能救出我妈妈，按照父亲单枪匹马凭个人力量是如论如何也不行，找朋友也不行，好多人现在都是自身难保。父亲于是去了沈阳市第二十七中学，这学校有高中生，是沈阳市素质比较好的学校。父亲找到他们学校的造反总部的负责人，一个女生名字叫王淑梅，和他讲了一番，说道，我是东北大学的革命群众，现在我的妻子，一个共产党革命公安部门的英雄，被坏分子报复劫走了，需要你们的支援和救护。父亲讲的革命学生义愤填膺，激起二十七中同学们的革命怒火，明天他们将要采取行动，去冲击那一伙据点，救出我的母亲。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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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母亲回来了，跟来的还有一群二中造反总部的同学，母亲的头发被剪的横七竖八，衣服都是墨汁染的一塌糊涂，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显然受到了折磨，我一看，泪水流下了，我去厨房取出菜刀就砍，他们说你看错了，我们这些人是救出你妈的人，打你妈的人不在这里。这我才恍然大悟。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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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此我真的很敬佩我的父亲，尽管很多事情我和父亲意见相左，但是，起码在父亲的人生中，就这一件事情的冷静，沉思，大胆，敢作敢为，就是值得我们子女学习的。在极其混乱的社会秩序情况下，仍能冷静的在一股极端势力强势下，救出我的母亲，这是我最难忘记的事情。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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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 造反

     母亲的身体极度的虚弱，在家休养了很长的时间。我也觉得我稍许成熟些了，我也要投入到这翻天覆地的大革命中去。我的腰里天天带着一把短刀，围着一条铁链子，参加了学校的造反活动。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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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参加的第一次活动，就是去沈阳郊区的大甸子村，大甸子距离沈阳市内有十多公里远。有一天我们在校内，来了一个大甸子的革命群众叫于德水的退伍军人，三十多岁，说是解放以来生产队被坏人掌权，做了很多坑害革命群众的事情，让我们快去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之中。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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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连夜坐车来到大甸子，下车就去抓人，当地的大队书记叫胡芳简，家里兄弟姐妹都是生产队的干部，我们将他家兄弟姐妹都捆绑起来，跪在大粪坑前，抽出我的铁链子逐个抽，打的他们狼哭鬼嚎，心里真的很痛快。晚间社员给我们送来热乎乎的青苞米，还有高粱米稀粥，吃完，我们继续开会批斗。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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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我们犯了个错误，我低估了这个胡家的势力。晚间天黑下来的时候，胡家的一个弟兄带着几千人的大部队来到这里抢人，开始不敢和我们正面冲突，可是不一会冲突升级。在生产队队部，两派开始激烈的辩论，屋子里挤得满满的人，都是我们同学和一些社员群众。外面我们已经被包围了，胡家的人开始反攻，从屋子里往外拽人，拉出去就打。我知道要出大麻烦，我打开后窗户跳窗就钻进了玉米地，一片追喊声，落在了身后，我逃脱了。我连夜跑回来了沈阳，这是沈阳市的第一场武斗，从此沈阳没有了安宁的日子。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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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不久，沈阳开始了一场破四旧，立四新的运动。我家后院安本的小庙受到第一次冲击。沈阳第八中学的一群造反学生，给佛像砸了，佛经烧了，给安本撵出了小庙，安本被迫还俗嫁给了一个老光棍子。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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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院的老程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在工厂上班，三十多岁，小儿子二十郎当岁是个盲人，长的白白净净，是在盲人学校的学生。盲校的学生也趁乱揭竿而起，拉起了沈阳市盲人造反的大旗，开始参加破四旧，立四新，他们要搞个名声大的，冲击的是沈阳小南门的天主教堂。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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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阳小南天主教堂，也叫沈阳天主教堂，位于沈阳市沈河区小南街。教堂原建于1878年（清光绪四年），是法国传教士方若望所建，1900年被义和团焚毁。现存建筑为1912年由南满教区法国苏悲理斯主教利用《辛丑条约》中的庚子赔款在原址上重建的。教堂位于东院，坐北朝南，南北长66米，东西宽17米，通高40米，砖混结构，青砖素面。正面顶部突出有两个方锥形尖顶，东西并列，上部装饰有“十”字架。建筑面积为1，100余平方米，有堂字120楹，其规模之大，是全国屈指可数的。整体建筑格局沿袭了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形式，是典型的哥特式建筑。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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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个冲击天主教堂的不是程瞎子他们，是沈阳八中的中学生。一群几百号人来到天主教堂，将教堂上面最高的铁质十字架拴上了长长的绳子，大家一群喊号猛拉，一阵轰隆隆，十字架掉下来，当场砸死了一个中学生。修女都被赶跑了，所有的窗户门的铜质拉手都撬走了，唱圣经伴奏的钢琴也被砸毁了。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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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瞎子他们是第二天来的，一群盲校的学生，占据了天主教堂作为造反总部，还没有开展工作，第二天传来噩耗，程瞎子摔死了。程瞎子是沈阳盲校造反总部的司令一把手，造反积极，占据了天主教堂以后，想要长期驻扎，可还没有来得及工作就摔死了。教堂很高，最高的房间是在十字架那个下面，一个金属的小梯子上下，螺旋形，就是健康的年青人上下都不是很顺利。程瞎子一群盲人偏要去最高处造反，一脚踩空，跌下旋梯，一命呜呼。就这个天主教堂一连几天死了好几个革命小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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