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杂论闲侃首页]·[所有跟帖]·[ 回复本帖 ] ·[热门原创] ·[繁體閱讀]·[版主管理]
一蓑烟雨(11)天安门红太阳接见
送交者: 梧桐树UK[★★声望品衔10★★] 于 2021-04-20 3:48 已读 1490 次 10 赞  

梧桐树UK的个人频道

一蓑烟雨(10)打砸抢烧抄家父施巧计救母 https://club.6parkbbs.com/pk/index.php?app=forum&act=threadview&tid=14458319 6park.com

19.大家都疯了

八月十八日,毛主席检阅了红卫兵。不几天,沈阳成立好多个各类红卫兵组织,我们九中也成立沈字号红卫兵。我立即参加了,带上红色大袖标,耀武扬威的走在大街上,手持大铁链子,看看谁敢惹我,真的好牛逼。一幅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的感觉。

加入红卫兵不久,我接受了一次重要的任务,由高中生蒋铁志带领我们去朱剪炉街道,去深挖一个历史反革命。这个历史反革命姓杨,名字不记得了,五十多岁,做过日本翻译。两个大女儿出嫁了,家里还有一个儿子和女儿,看起来都十分老实,还有一个老爹有七八十岁了。我们先去的派出所,派出所把杨给带来了,让我们教训教训他,说这个四类分子,平时不老实。

我们五个人,高中生蒋铁志,我,还有一个男生和两个初一的小女生。派出所给他关进一个没有窗户的屋子里,让我们进去,我们抡起铁链子,小女生抡起大皮带,大家围起来打。杨双手抱住头,被我们打的头破血流,皮开肉绽,浑身是血,然后带他回家,掘地三尺,寻找反革命证据,他女儿已经怀孕了,看见他爸爸已经面目全非,抱住他爹大哭,说你们也太狠了啊,把人给打成这样啊!那时我的心是铁的,充满了仇恨。因为我的母亲被人打残,我一腔怒火全撒在这些反革命身上了。

后来我们给他遣送回了原籍,是沈阳郊区一个叫小烟台的地方。现在回想起来,我们简直就是野兽一样,没有一点人性,这个杨估计早就故去了,但是他血肉模糊的样子一直在我的眼前。说声对不起了,是我们红卫兵的罪恶,也是我们个人的罪恶,永远难以赎尽。

红卫兵第一次大行动,就是遣送黑五类,沈阳的四类分子,被我们沈阳九中的红卫兵,一夜之间扫荡的干干净净。一天半夜我们调来了几十辆大汽车,每个汽车十来个红卫兵,按照公安局提供的名单,逐户去抓人,抓来就送到沈阳九中的大礼堂关押,屋子黑压压的坐了一地。连续几天对一些男的健壮的面相不服气的,拉出人群就打,小女生红卫兵最厉害,都是手持红军的铜头大皮带猛抽,整个大楼一片哭声。不几天,我们就开始押送,将这些四类分子及其家属都遣送回了原籍去监督改造。

文化大革命把我们变成了没有人性的魔鬼,我们也被那些魔鬼不断的吞噬着。

一九六六年下半年,全国青年人对毛泽东的崇拜,达到了狂热的程度。毛主席发表了最高指示:‘你们要经风雨见四面,要做暴风雨中的雄鹰,不做温室中的花朵。”于是全国掀起了历史上空前的人流潮。

青年学生都去北京取革命的真经,到全国各地去学习造反的经验。于是开始了史无前例的革命大串联。

当时火车上塞满了人,挤得满满的,象一听沙丁鱼罐头,连厕所里都挤着人,座位下,行李架上也挤得满满的。过道上挤得人喘不来气,整个车厢闷热的象一个大蒸锅,任何人不能动一动,有的人甚至将屎尿屙在裤裆里。

我那时参加的,还是我们学校的那个沈字红卫兵组织。十月份我们红卫兵组织十余人来到了北京,住在北京东单崇文门粮油管理处几间大库房里。那是装粮食用的,红卫兵来了以后临时用做招待所,墙上还有残留的面粉,屋子里有一股生豆油味,地上铺着苇席,所有的人,无论男女晚间休息都躺在苇席子上。

第一次来到北京,一切都是觉得惊喜,革命形势如火如荼,全国人民都象被注射了兴奋剂,人的情绪狂热到了最高点。在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的大字报长廊前,挤着一群群的全国各地串联来取革命真经的学生。我们也挤在其中,用笔记下最激动人心的消息,其中有一条消息是:‘我们的伟大领袖毛泽东同志,经世界上最权威的科学家研究结果,他老人家生命能够活到一百六十四岁,这是我们全党,全国人民的幸福。”我看到这一条消息,当时热泪盈眶,心想我们这一代人真是太幸福了。

回到沈阳后,我把这一条消息,做为最重要的消息讲给父亲听,父亲听后半天没有言语,一声长叹:‘中国从此休矣’。

一九六六年,十月十八日,清晨,几个解放军代表来到我们的住处,告诉我们今天有中央首长接见,大家排成队,把我们带领到天安门前长安街上,等候伟大的领袖毛泽东主席及中央领导人的接见。天上满是星斗,我们在已满是凉意的秋天的早晨中等候,却没有一丝丝的寒冷,我们焦急的等待,觉得时间是那么漫长。

东方的天边刚刚泛起一点红晕,突然满大街的高音喇叭一起响起了乐曲‘东方红’,‘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来了一个毛泽东……,人群忽然兴奋起来,呼啦一下子,象惊炸了的羊群,忽然没了规矩秩序,盲目的涌挤上去。

我的心,也一下子抽紧,所有的人都挤贴着,在庞大的人海中簇拥着,满大街上灌满了人群,那真叫是人山人海。每个人的手中都挥动着毛主席的红色语录书。黄色的军服,红色的宝书,远远的望去,象秋天成熟的高粱,顶着红色的高粱穗,随风起伏,真的是红色的海洋。

这时,从天安门城门驶出一溜车队,前面是一辆大吉普车 ,第二辆车上矗立着一个高高大大的人,带着一顶军帽,一袭军装,红红的大脸,神采奕奕,啊!那是我们伟大的领袖毛主席,在他的身边还有他的亲密战友林副统帅,‘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岁!’几千万人呼喊,汇成了一句话,‘毛主席万岁!’。毛主席向人群挥舞着他的那双翻天覆地的大手,‘人民万岁!’毛泽东那浓重的湖南音,在高音扩音器的作用下,响彻云霄。人群忽拉拉的象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湃奔泻而出,‘红卫兵万岁!’,毛泽东又是一句呐喊,人们冲了上去,整个长安街上的人,呼唤着流淌着泪水和鼻涕,追逐着呼啸而去的毛泽东领袖的车队。

人们奔跑着, 人们呼喊着 ,象发情的公牛,象被强暴的少女。忽然,我觉得毛泽东不是人,他是一个神,他是一群蜂中的那只硕大的蜂王,在带领着他的子民,去实现他的奇异的幻想。

 

20. 上海串联被当做小偷受审 6park.com

一九六六年十月份,我们在北京受到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接见以后,更加觉得自己很成熟了,已经是一个大人了,是一个伟大领袖毛主席的革命战士了。于是我和我们本班的同学孟宪东、王进中等人商量,到祖国的南方去,去经风雨,见世面。去学习革命的经验,去锻炼我们的忠于伟大领袖毛主席的一棵红心。

一九六六年十一月,我们一行三人从沈阳来到大连,从大连乘坐先锋四十五号运输船,经过几天几夜的海上颠簸来到了上海,住在上海的蒲东的钢铁三厂招待所。

那时的上海还很不象现在这样繁华。在黄浦江混黄的江面上 ,一只只小木船漂泊在水面上,船上的小煤炉冒着浓浓的炊烟,衣衫褴褛的渔民吃力地撑着蒿竿,一条小绳系着一个小娃娃在船上玩耍,那是生活在水上的一人家。

到上海的第二天,我们兴冲冲地从扬白渡坐摆渡到上海的市区。那时浦东和浦西之间还没有一座桥,往来全靠摆渡。我们那时还算不大,第一次离家来到这么远的地方,一切都觉得很新鲜,南京路上高楼林立,比咱沈阳的可高多了,好多的外国建筑的大楼栉次鳞比。我们走了一处又一处,感觉上海真是太大太繁华了。我们游览了上海很有名气的大世界,那里早已没有了想象中的热闹了。那里已经作为《延安抗日军政大学》的展览馆对外开放,我就记得里面摆放一把锄头和一架纺车子。

我们去了一个简易的公厕,更感觉上海人的精明和节约。那个厕所很简陋,用苇席搭在鲁迅公园的旁边,我们走进很惊讶,站起时男女可对视相望点头,蹲下以后男女之间一揽无遗,往旁一望,呵,只见白白的一片屁股,分不清楚哪个高贵和贫贱,苇席太细窄了。我心里想:上海人是真开放,也真精明。

大串联的人很多,不仅有学生还有机关干部,因此住的比较拥挤。我们住在上海钢铁三厂的家属宿舍区,一个临时用做招待所的小楼,十余平米的小屋子里。

那天,我们白天外出游玩串联走后,管理员又分配了三个外地串联的大学生来住。就因为这三个人的来到,发生了一件影响我们一生的大事。

由于几天的海上颠簸,再加上在南京路上一整天的游逛,晚间回到招待所累极了,胡乱的吃口饭,锁紧门闩躺在地板上就呼呼大睡了。我们不知道白天外出时我们的寝室内又分配了三个大学生,宿舍管理员也没有及时地通知我们。

睡到半夜,我们被一阵阵砸门声和吵杂的声音惊醒,睁眼一看,从二楼的阳台上爬进来一个人 ,胸前配带着 [清华大学]的校徽,跳进室内立即将我们的房门打开,呼啦一下子进来一群人,叽哩哇啦说着上海话,并且大声地嚷着,“这几个人可能就是小偷”。这几个清华的大学生把我们从地上拖起,喊着,“把他们分开审问,看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第一个被带到外面隔壁房间的是王进中,不一会儿王进中哭着回来了, 边哭边说“我们没有偷东西……”。

 第二个被审问的是我,两个人将我也带去了那个房间。那是一间管理员的办公室,不大的室内中间放着一把椅子,对面坐着一个人,就是刚才从二楼阳台上爬进来的那个大学生,他方脸庞,长的很高大,自我介绍说:”我们是清华大学的大学生,我的名字叫王大中,我是一名共产党员。”接下来,他向我提了一系列的问题:“你是从哪里来的?”,我回答说:“从沈阳来的”,他又问:“刚才你们在做什么,为什么敲门那么大的声音,你们不开门?”,“我在睡觉,什么也没有听见,所以没有开门”。我回答到,“你们是否偷了别人的东西?”,我一听对他气愤地说:“你凭什么说我们偷东西?”,我也向他发火,“你有什么证据,诬赖我们偷东西?’。“我们听管理员讲,昨天招待所被盗了。你们是最大的嫌疑,所以我们要对你们进行审查。”王大中也大声的喊,我的脸气的通红,脖子青筋蹦了起来,也和他喊叫,他一看我理直气壮地回答,他也没了办法。

他们又把孟宪东带去审问,孟宪东回来也边哭边说,“这几个大学生也太不讲道理了,凭啥说我们是小偷”。因为没有什么证据他们就放了我们。

那一年,我和王进中十六岁,孟宪东十五岁,我们委屈地哭了大半夜,天亮了,收拾起背包,离开了上海。

我们边走边诅咒着,该死的王大中,该死的上海。我们带着满腹的遗憾,满腹的委屈离开了上海,仅仅在上海呆了两天。然而,没有想到这一走,我们却走上了一条的死亡之路,在震惊全国的白马山火车相撞中,三人历尽万险,死里逃生。

三十多年过去了,在上海那天晚间发生的一切,仍历历在目,就象昨天一样。那个清华大学的学生王大中,现在不知在哪里。听说清华大学的校长名字就叫王大中,我真的不知道这个王大中是不是那个王大中。王大中!你是不是还记得,在那个晚间你所做的一切,对三个中学生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对他们的一生有着什么样的影响!?


贴主:梧桐树UK于2021_04_20 3:49:08编辑

评分完成:已经给 梧桐树UK 加上 200 银元!

喜欢梧桐树UK朋友的这个贴子的话, 请点这里投票,“赞”助支持!
[举报反馈]·[ 梧桐树UK的个人频道 ]·[-->>参与评论回复]·[用户前期主贴]·[手机扫描浏览分享]·[返回杂论闲侃首页]
梧桐树UK 已标注本帖为原创内容,若需转载授权请联系网友本人。如果内容违规或侵权,请告知我们。

所有跟帖:        ( 主贴楼主有权删除不文明回复,拉黑不受欢迎的用户 )


用户名:密码:[--注册ID--]

标 题:

粗体 斜体 下划线 居中 插入图片插入图片 插入Flash插入Flash动画


     图片上传  Youtube代码器  预览辅助

打开微信,扫一扫[Scan QR Code]
进入内容页点击屏幕右上分享按钮

楼主本栏目热帖推荐:

>>>>查看更多楼主社区动态...






[ 留园条例 ] [ 广告服务 ] [ 联系我们 ] [ 个人帐户 ] [ 版主申请 ] [ Contact u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