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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96年那次的事故以后,坎贝尔目睹的一切一直困扰着他。像国际通讯卫星-708发射的大多数参与者一样,他没有在公开场合讨论过该事件。在收集有关俄罗斯太空计划的书籍的资料时,我认识了他。在我们的多次对话中,坎贝尔提到他参与了1996年的发射,然后他继续讲述整个故事。当我问他为什么现在愿意谈论这件事时,他回答说:“真理会让你自由。” 6park.com
坎贝尔拍摄的西昌卫星发射场的发射塔(远处)以及铁轨,可以看到事故发生后倒塌的围墙和到处散落的火箭碎片:
1996年2月15日发射当晚,坎贝尔和他的同事在酒店登车,前往卫星处理大楼。当他们经过发射中心的大门时,他们看到一群人聚集在外面等着观看火箭升空。他回忆说:“这是一个聚会的气氛,有数十人甚至数百人。” 尽管先前在1995年发生了事故,但坎贝尔似乎认为这些人一定已经习惯了在此聚集以观看发射。
在这段时间里,另一位在中国的美国工程师记了日记。在他的日记里,他描述了与另外两名西方人一起骑自行车穿越风景如画的山谷,两侧是稻田和水牛放牧的牧场。(因为他没有得到公司的许可公开谈论这件事,所以他要求他和公司的名字都不能被公开。)在太空中心外只有几米远,他们看到了彝族当地人的日常生活。 工程师在日记中写道:“有一个人坐在屋子前编织篮子。” “当我们骑车回来时,有不少的村民正在一条土路上回家。”
到达卫星处理大楼后,坎贝尔和未直接参与发射操作的小组成员被安排到楼顶上观看火箭升空。这里看不到在山后的发射台,预计火箭发射后会出现在山脊上方。同时,记日记的那个工程师坐在卫星测试室里,在那儿他凝视着电视屏幕,该屏幕显示了从发射台上实时传输的图像,他计划在升空后赶出去看看真正在上升的火箭。他写道:“我认为我只有不到10秒的时间做这件事。” “我戴上了鲜艳的粉红色滑雪帽,我认为这将为发射团队增添欢乐的气氛。另一位美国专家穿着他的幸运衫,将2元硬币放在鞋中,以增加运气。
“卫星参数都很好,一直到升空。尽管发射窗口是在凌晨2:51开始,但中国人无缘无故地增加了9分钟,以便在3:00升空,这是一个幸运的数字。在大约一分钟的时间里,他们认为他们需要额外的45秒。倒数计时已经开始,尽管所有时钟都不同步。”
火箭开始升空,卫星测试室里的那位美国工程师冲出了大门,他在日记中写道:“我出来后,转身在建筑物中跑来跑去,寻找最好的观赏位置,整座山被照亮,传来令人振奋的巨大轰鸣声,并看到了火箭的出现,”日记中写道,“但是我没有看到火箭在垂直上升,而是看到它在水平飞行,离地面只有几百英尺高。'出问题了!' 我大喊,接下来的几秒钟我整个人呆若木鸡,不知道该做什么。”
在向旅馆和住宅区方向飞行22秒后,这枚重达426吨的巨大火箭坠入了一处山坡,其大部分推进剂仍在火箭上。装有卫星的有效载荷部分已经断裂,并在较早时坠入地面。
日记这样继续写到:“它向着大地方向飞行,我以为我知道即将发生的事情,但是没有想到恐怖的瞬间被烧入记忆。巨大的火光将凌晨3点变成中午。山坡上的每一棵树的树枝都像被刀削掉了,天空反射出一种奇怪的光芒,我无法形容这种颜色……。许多事情一下子发生了。我听到了我一生中最大的爆炸声,我转身开始跑。我看到一个朋友的脸扭曲了!随后,我听到了一声更大的轰鸣声,我人就离开了地面,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我当时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为什么会在这儿……。我听到玻璃的破碎声,杂物在到处乱飞,空气中到处都是灰尘。”
建筑物顶部的人从阶梯上爬下来,然后进入到了建筑物中,剧烈的冲击波把入口处的玻璃大门变成了几千个碎片。
爆炸的冲击波过去后,幸存者的下一个恐惧是火箭里数百吨的剧毒燃料和氧化剂产生的有毒烟雾。坎贝尔说:“我们所有人都进入了燃料添加控制室(建筑物中最安全的部分), 让中国人关闭了所有的空调,以防止外面的烟尘进入,并安装了有毒物质检测器,所有人都派发了防毒面具和防护服。”
幸运的是,探测器没有显示出任何中毒迹象,风把建筑物里的气体吹走了。受灾的设施中的电话线仍然可以使用,工程师们迅速与他们在任务控制中心的同事建立了联系,他们位于离现场三英里的山坡上,并与美国建立了联系。站在卫星处理大楼屋顶上的人中有一名在录像中捕捉到了事故,之后他被爆炸波打倒了(录像仍可以在YouTube上看到), 火箭最后的撞击地点就在中心大门旁边。
坎贝尔拍摄的事故发生几天后的中心大门,事故当晚聚集在大门口观看发射的数百当地居民的命运不得而知:
还处在震惊中的美国人被告知一辆客车将很快到达,会将他们运送回西昌镇,但一再被推迟,客车直到下午才到达。坎贝尔和他的一位同事怀疑中国当局推迟了客车的出站时间来清理坠毁现场,因此无法抗拒调查的冲动。他们拿着有毒物质探测器,骑上自行车,并利用那条进入山谷的道路,超过了正在集结的中国的武装警卫队伍,他们甚至还被告知其实这些武警的步枪中只有一颗子弹。
坎贝尔拍摄的火箭撞击在山坡上留下的几个大坑,周边的植被都被冲击波摧毁:
当他们接近所住的酒店时,破坏的规模变得十分明显。在附近的住宅区,几乎没有一个建筑物能幸免于难。在撞击地点,几个陨石坑刺穿了花岗岩山腰,由此产生的灰尘和岩石将下面的铁路线掩埋了。撞击点以东仅200英尺的地方,这家美国酒店和一个面向中国专家的更大的宿舍楼遭受了爆炸的严重冲击,尽管这两栋建筑仍然屹立不倒,但是,一家理发店和前面的一个小市场几乎被夷为平地。
酒店前方的理发店和一个小市场被夷为平地:
坎贝尔和他的朋友进入他们的酒店,几乎每扇门,窗户和所有的家具都被摧毁了,空调悬挂在电线上,厕所的马桶被扔到走廊上,地下污水系统的盖子刺穿了地板。奇怪的是,大厅里的时钟还挂着,在凌晨3点左右停了下来。
6park.com坎贝尔回忆说:“墙壁上到处都是洞。” “在我的房间里,火箭碎片被嵌入到我的床板中了。后来,任何将自己的物品遗留在酒店的人都会发现,他们的衣物被抛出了窗外,然后被爆炸后紧随其后的逆风吸进了不同的房间,走廊,屋顶和庭院里。
被爆炸冲击波严重破坏的酒店:
6park.com在酒店的外面,树木被折成两半或完全连根拔起,酒店门前的一个小公园里的一座古中国火箭的雕塑被炸飞了。
坎贝尔拍摄的被炸飞前的古中国火箭雕塑:
6park.com坎贝尔拍摄到被摧毁的民居:
6park.com坎贝尔和他的朋友没有看到人员的伤亡。当他们到达居民区前,数百名中国士兵和军车已经涌入该地区,美国人怀疑他们的主要任务之一是移走尸体。西昌灾难的目击者事后描述看到了很多卡车,这些卡车和数十辆的救护车一起将尸体和受伤者运送到镇上的军事基地医院。
下午,西方工程师的大客车终于到了,他们回到了西昌镇。这条路线带他们穿过发射中心正门外的一个村庄,那里的道路上挤满了损毁的车辆和动物的尸体。乘客们被他们看到的东西吓坏了,记日记的那位工程师观察到几百米范围内每个房子都被严重毁坏。
客车上的以色列籍工程师拍摄的录像截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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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故发生后的两天之内,美国团队中的大多数人都回家了,但是坎贝尔和几个同事不得不再待几周,才能完成恢复卫星碎片的严峻任务,他们的主要目标是防止中国人从碎片中获取卫星的敏感技术。
事故发生后的第二天,他们穿着带有氧气瓶,毒性传感器和危险材料专用袋的防护服,前往事故现场。这位日记作者写道:“到处都是碎金属丝,就像五彩纸屑,只是主要由金属组成。” 为了防止当地人收拾残骸,中国军人在影响区的外围和通向发射综合体的主要铁路线上警戒。坎贝尔回忆说:“我们和中国人在一起,讨论了'这是我们的,这是你的'。” “令人惊讶的是,有很多卫星的碎片幸存下来。推进剂箱完好无损,远地点液体发动机,太阳能电池板,大部分结构……”所有零件都打包好运回美国。
事故的起因最终可追溯到火箭的飞行控制系统,但中国的一名军官试图将责任推到火箭以外的其它因素。坎贝尔回忆说,他进来后,感谢大家的伟大友谊和合作,并说:“每个人都知道,当火箭点火时,它会直线上升,因此很显然,这次事故是外界因素影响了火箭的飞行。” 我们都试图不笑。
事故发生两周后,中国官方通讯社新华社报道说,国际空间卫星-708事故造成6人死亡,57人受伤。实际上,对于准备任务的技术人员中的伤亡来说,这可能是一个真实的数字,但我们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有多少当地村民死亡,尽管人数很容易可以达到数十甚至数百人,这将使这次事故成为人类航天发射史上最严重的灾难之一。
从那天以后,长征火箭的可靠性有了很大的提高,布鲁斯·坎贝尔其后又返回了中国,成功发射了劳拉空间系统公司制造的另外两颗卫星。他发现曾经与发射中心接壤的村庄消失了,好像就没存在过一样,没有对遇难者的纪念,而且在国家控制的中国新闻媒体里也从未提及过他们的命运。
1999年起,中国被美国逐出了国际商业航天发射市场,直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