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几年的初秋，一个周六。 6park.com
下午没课，我吃完午饭，收拾好，就跑去女同学学校找她，陪她去自习。 6park.com
一点钟就到了教学楼，选了一间三楼的小教室，外面高高的杨树，枝叶挡住了其他楼的视线。 6park.com
为了安心学习，进了教室，我把门反锁上。 6park.com
到快两点钟，楼道里有了不少同学的脚步声和讲话声。为了大家都有地方学习，我又把门锁打开。 6park.com
确实是陪着学习。我什么课本之类的都没带，只是帮忙打个热水什么的，做好服务工作。有空的时候，翻看一下同学的课本之类的。收获是，自己专业之外的知识，也学了点皮毛。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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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避开晚高峰，下午四点多钟，送女同学回家。 6park.com
公交车站上没多少人。有三个小个子，都是头发乱蓬蓬，西服上斑斑点点的白漆，看样子是打工仔。又有一个中等个子的胖子，剃了个短寸，和一个瘦瘦的高个子，长头发耷拉下来，遮住了一边眼睛。这两个人的衣着打扮，看起来是附近镇子的痞子。两人好像在等人，烦躁地骂骂咧咧，嘴里不干不净，声音还特别大。 6park.com
不想和这些古怪的人太近，我们靠前站在车站一侧。 6park.com
来了几趟其他路线的公交车，那几个人也都没上车。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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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我们要乘坐的公交车到了。 6park.com
公交车司机挺好的，把前门停在我们的位置。我们等车停稳，准备上车。那三个小个子本来位置靠近中门，却都跑到前门这里，往我们前面挤。我当然怕他们唐突了女同学，于是伸开胳膊保护着，让女同学先上车。我心里感觉有些讨厌，却也觉得可以理解：这些外地打工仔，一是怕上错车，二是怕下错站，所以经常挤在前门售票员那里，问东问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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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上了车。 6park.com
还没到下班高峰期，但车次少，车上也满满都是人，只有站的位置了。 6park.com
我们站在售票员前面的位置，女同学有月票，我摸兜掏钱买自己的车票。 6park.com
那天我穿的是牛仔裤，当年流行的比较贴身的牛仔裤。先摸了一下屁股兜，记得钱是放那里的。咦，没有钱。难道记错了。又去摸前面的兜。唉，也没有。难道刚才没摸好。又回去摸屁股兜。女同学看我找不到钱，小声说，没带钱，我帮你买吧。我小声嘟囔，我记得带钱了啊。 6park.com
一个很小的声音，“小伙子，丢钱了？”我冲声音的方向一看，是那个长头发的瘦高个，他的头伸过来好近，眼神很关切的样子，嘴角似乎还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我心说，这人还真是八卦，就当他是好心问一下，我轻声回答，“好像是丢了。” 6park.com
瘦高个一下子站直了身子，冲着车厢前方大喊了一声，“胖子，铐人！” 6park.com
车厢前方传来一声喊，“别动！” 6park.com
往声音的地方看去，正是在车站见到的那个胖子。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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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里人不少，但一出事儿，一下子都让出了位置。 6park.com
看到胖子拿出了亮闪闪的手铐，铐住了一个跟我们一起上车的小个子。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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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高个问我，“你丢了多少钱？” 6park.com
我回答说，“八十五块五。” 6park.com
瘦高个笑了，“有零有整的。怎么记这么清楚？” 6park.com
“一百块钱刚买了东西，找的钱。”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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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高个冲胖子喊了声，“搜身！” 6park.com
胖子在那个小个子身上搜起来。先在衣服外口袋搜出一卷钱，数了数，三十多。又在西服内口袋搜出一卷钱，一五一十地数了起来，刚刚好八十五块五。 6park.com
胖子很高兴，手里不知拿了个什么东西，敲了那贼的头一下，“人赃俱获了吧。谁没事儿把钱分开放？一笔钱的数目还和人家丢的一模一样？”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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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高个又喊，“这两个也铐住。” 6park.com
胖子拉着那个小个子过来。我们身后站着另外两个小个子，胖子拿一副手铐把这两个人各铐了一只手。 6park.com
从头到尾，那三个贼都没有一点声音或一点动作。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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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高个喊了句，“司机，停车。” 6park.com
并没到站，公交车靠路边停了下来，打开车门。胖子和瘦高个拉着三个贼往下走。我问了句，“我得跟着吗？” 6park.com
瘦高个笑了，“你丢的钱不要了？你做完证才可以拿钱。” 6park.com
我看看女同学，“要不你自己回家吧？”女同学说，“我陪着你。”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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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起下了车。 6park.com
公交车开走了。 6park.com
瘦高个举起了什么证件，一辆黄面的停了下来。 6park.com
他们请女同学坐在前面副驾驶的位置，后面我先上车，靠里坐下，又让三个贼上了车，但不让他们坐，都蹲在那里，他们最后上的车。 6park.com
瘦高个冲司机喊了声，“某某某派出所。” 6park.com
胖子拿着一副手铐，挨个儿敲三个贼的头。敲的力气肯定不小，贼蹲在那里，头没有支撑，被敲下去又起来。看到我皱起了眉头，瘦高个跟胖子说，“算了，别打了。看人家丢钱的都不气了。”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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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的开进了一个大院子。里面有一座二层还是三层的楼房，有不少警察出出入入。我们下了车，有人跟瘦高个和胖子打招呼，“今儿逮住了三个？” 6park.com
不过好像逮住三个贼也不算啥事儿，打完招呼，各忙各的，没人凑过来。 6park.com
瘦高个说，“把那两个打下手的先铐在院子里，带主犯去审讯室。” 6park.com
楼房外面有上二楼的楼梯。胖子把两个贼带过去，松开一个手铐，根据贼的高度，精心选择了一个楼梯栏杆，命令那贼“点脚尖。”贼哪敢不从。胖子把手铐从栏杆里穿过，再把另外一个贼铐上。这样，两个贼，其中一个得点脚尖，要不然，手铐会在上面扯住手腕。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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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高个带我们进了一间办公室。很快来了一位警察，坐办公桌后面，问我问题，进行笔录。我坐在办公桌前面一五一十的回答。无非是人物时间地点事情经过。笔录进行的很快，我还在讲着细节，警察就开始问下一个问题了。没多久就完事儿，警察递给我笔录，让我检查无误后签字画押。那笔录虽然字体算不上很工整，文笔算不上很优美，但整个事情被简简单单清清楚楚地记录了下来。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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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签字画押后，笔录警察拿着走了。瘦高个让我等一下，他去看看审讯的进展。 6park.com
过了一会儿，瘦高个回来了，笑着说，“那边笔录还挺麻烦，你得多等会儿了。” 6park.com
我不明所以，皱起了眉头。 6park.com
瘦高个解释说，“你看这三个家伙，高矮胖瘦，衣服发型，年龄大小，几乎都一模一样。那边笔录的，都不知道该怎么下笔区分他们。” 6park.com
我望望铐在院子里那两个。确实，他们显然不是三胞胎，可用文字来区分他们，还真不容易。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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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的时候，没事做，我跟瘦高个聊天。 6park.com
“今天幸亏遇到你们两个便衣。你们便衣真厉害，一点儿都看不出来是警察。” 6park.com
“让人随便看出来，怎么抓贼。说一说，你看我们像什么？” 6park.com
“我开始以为你们是海淀镇里的，嗯。。。。。。” 6park.com
“痞子，对不？我们就是照这个模子练的。要像朱时茂那样，有贼也被吓跑了。” 6park.com
“你们是怎么注意到那三个贼的啊？” 6park.com
“这三个呀，估计是业余的，样子太明显了，在车站不看公交车，一直踅摸等车的乘客，一看就不是在等车，是在等目标。 ” 6park.com
“啊？他们有没有注意到你们？” 6park.com
“当然有啊，我们在那儿也挺久。他们也偷偷摸摸踅摸我们来着。我们一直都是用余光看他们。我们聊天聊得大声，让他们听到，以为我们是在等人。估计他们判断我们不是威胁，也可能是等到了你这样的好目标，他们舍不得不下手。” 6park.com
“啊？我是好目标？” 6park.com
“对啊，就你这样的，跟着女孩子一起的。刚谈的朋友吧？眼睛心思都在女朋友身上。最容易下手。” 6park.com
对女同学的态度突然得到了便衣警察的公开认证，让我不禁脸上有点发热。扭头看了一下坐在旁边等我的女同学。女同学正看着我们讲话，见我看她，把头一扭，眼睛一撇，不再看我，脸庞却红了起来。奇怪了，人家说的是我，你怎么脸红了?不过，女孩子脸红最好看了，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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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扭回头，接着问，“他们什么时候把我钱偷走的？” 6park.com
“你们上车门台阶的时候啊。你们在前门那里，他们几个从中门的位置跑过去，就知道他们要下手。其中一个从你左边往上挤，架起了你的胳膊，你不是扭头看他，让他别挤吗？你向左扭头的时候，负责掏兜的那个站在你后边靠右，在你视线死角里下的手。不过，我们看到他们下手了，可不知道他们得手没。他们里的第三个，也是负责打掩护，特地站在你们几个和我们之间，挡住了我们视线。 6park.com
上车后，看你在那儿前前后后摸兜，知道他们应该是得手了。我跟你确认了一下，就赶紧让胖子铐人。 6park.com
说起来，你怎么丢钱了也不大声嚷嚷啊？” 6park.com
“啊，丢钱是什么好事吗，要大声嚷嚷？我平常就不喜欢咋咋呼呼。这有什么关系吗？” 6park.com
“要是你大声嚷嚷，贼如果怕了，会把钱悄悄扔地上。这样，怎么抓他？” 6park.com
“倒是，如果钱掉地下，虽然奇怪，也没办法抓谁。现在，人赃俱获，他们没得跑了。” 6park.com
“还是他们业余。真正的贼，下手的得手后，按规矩要立刻转移赃物。他们三个本来在一起，那个下手的突然猛往前挤，跟那两个打掩护的分开了。我估计他把赃物仍留在自己手里，想悄悄看看数目，跟自己身上的带的钱比，哪一份少，拿出哪一份来三个人分。你算算，平分八十还是平分三十，他自己得的钱可差不老少。” 6park.com
“哎，他要是讲点儿义气，今儿就不会栽你们手里了。不过既然当了贼，不讲义气也不奇怪。”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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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发着感慨，屋外传来了吵闹声。我们扭头看过去。 6park.com
其中一个贼冲着另一个，在不住声地喊，“该你了，该你了！”声音越来越大，情绪越来越急。另一个却把头扭到一边，只当没听着。 6park.com
叫喊的那个，开始动手打另外那个。可是，他一只手被手铐挂在栏杆上，还点着脚尖，也用不上什么力。另外那个，还是不理他。叫喊的那个急得都快疯了。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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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高个出去制止了他们，喊了声，“干什么？” 6park.com
叫喊那位好委屈，“该他点脚尖了，他不点，我点不动了，手痛。” 6park.com
瘦高个问，“要不要现在去交代？” 6park.com
叫喊那位不吭声了。 6park.com
瘦高个提高了音量，“要不要现在去交代？不要我走了。” 6park.com
叫喊那位低低答了声，“要。”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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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不很久，瘦高个回来了，把我的钱递给我，“那边签字画押了。这是你的钱，数数对不。没事了，你们可以走了。以后在外面的时候，除了照看女朋友，也要看好自己的钱物。不是每次都能碰到便衣的。” 6park.com
“是是是。那我什么时候还需要再来，或是上法院什么的？” 6park.com
“数额这么小，不够立案的，上什么法院？” 6park.com
“啊，那他们怎么办？放他们出去接着偷别人的钱？” 6park.com
“他们三个，确实不是贼，是打工搞装修的。他们都是那个某省某地的。那个地方啊，出来的盗窃团伙特别多。他们是跟老乡学了点皮毛，心痒手痒，想打工之余搞点快钱。这钱够不上立案，归《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管，估计劳动教养几个月，然后遣送原籍。”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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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听，心下默然。八十来块钱，三个年轻人的人生就拐了弯。也不知道，被抓对他们是幸运还是不幸。 6park.com
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咱也管不了。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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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了，我还要继续送女同学回家。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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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中 6park.com



出门要小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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