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送交者: 小米辣田螺姑娘[☆★★漂流岛★★☆] 于 2021-10-30 7:15 已读 11022 次 15 赞 | 小米辣田螺姑娘的个人频道 |
寻枪（上）https://www.6parkbbs.com/index.php?app=index&act=view&cid=3060586 6park.com4.
这几日突然来了寒潮，县城开始供暖，餐馆里的暖气烧的旺盛，吱呀吱呀的吞吐着热气，玻璃上便很快升腾起一片水汽，和蒸屉中的茵霾遥相呼应。这会儿还没到饭点，面馆里只有零星几个客人各自默默用餐，偶尔才会发出一阵吸溜的咀嚼声。临近门口的方桌前坐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裹着件掉了色的绿色军大衣，一碗清汤面呆上个半天光景，面前摆着个两三钱的酒杯，他不时从怀里掏出个光秃秃的酒瓶，小心翼翼的倒满，眼看酒在杯沿上打晃，就伏下身在杯子一侧吸咄一口。
6park.com面馆的老板叫朱富，见珞野推门进来，笑着从后厨迎出来，打了声招呼，“今儿这么早？我这肉还没拆呢，这不骨头才刚刚吊好。”朱富把手在油渍斑斑的围裙上蹭了蹭，用大勺捞起一块牛脊骨，香气顿时窜鼻，“还是老样子？一碗骨头汤，二两牛杂面？” 6park.com珞野随便找了个落座，点点头，“多加勺辣子，驱驱寒。” 6park.com朱富从一旁咕嘟着热气的大锅里夹起一块牛肚，又挑出一段牛肠摆在案板上切好，满满当当堆了小半碗，淋上一大勺卤汁再用肉汤化开，面抖落开在碗里码齐了，上面撒上一大把葱花，滚烫的汤汁一汆，葱香就四散开来。他把面端上来，抄起个玻璃杯顺势要倒酒，“老家那边捎过来的，味正。”珞野用手虚掩住杯口说，酒就算了，前几天戒了。朱富没再继续倒，打趣着说，抽烟喝酒天经地义，说戒那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把瓶盖拧了拧紧，思索了会，又说，我身边好喝一口的不少，还真没听说谁真的咬牙戒了的，倒是临走了还惦记着抿一口的大有人在，人活一辈子谁还没点嗜好。 6park.com珞野笑了笑没答话，专心对付眼前的面，仔细想想和这位见谁都笑呵呵的老朱好像也认识了多年可又记不得究竟是如何认识的了，倒真似和这家面馆一样凭空就冒了出来。那一阵子女孩的案子刚过去没多久，招商引资也正搞的如火如荼，县城里一下子涌进来很多商家，这位朱老板发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来的吧。 6park.com珞野端起碗喝完汤底，长长呼出一口热气，随口问，老朱，昨天卢卫国婚礼去了没？永福酒店六楼，回燕厅。朱富正剃着骨头上的肉，整张脸隐在水汽里雾绰绰的，听到问话，便向外挪了几步，露出个腼腆的笑容，“倒是去了，坐在最外边一桌。卢队下的请帖哪能不去，我这也就是凑个热闹。”他攥着刀走过来，刀尖上挂着一条白色的“蚯蚓”，“来，给你尝个鲜的，刚挑出来的牛脊髓。” 珞野仰起头仍由朱富把刀子递到嘴边，那脊髓带着股淡淡的腥气，在唇齿间弹了几下才下肚，如同一条被生吞活剥的活物。 6park.com等喉咙的异物感消去，珞野才继续问，对了，我昨天喝断片了还跟现场闹了个大笑话，当时的事你记得没？朱富回到案板后面继续剃着肉，手里的刀上下翻飞，一旁很快落起一叠白生生的骨头。他低着头说，当时动静挺大的，很多人都围了过去。我离着远就没过去看，酒店那边来了几个服务员帮着把你搀到一边，打扫了半天。后来一个女的就送你先回去了，卢队在现场留了一阵子才走的。 6park.com珞野拿筷子一下一下敲着面碗，过了片刻问，那几个服务员都是永福酒店的？有认识的吗？朱富摇摇头，又说，你是东西落在那了？珞野把饭钱压在碗底下，说，没，给人添了这么大麻烦想道个谢。 6park.com出了面馆时间还尚早，路两旁全是练摊的小贩，卖什么的都有，人也乌泱泱开始多起来。永福酒店离这不远，就跟新区边上，挨着国道，交通相当方便，打个车也就十几分钟的车程。卢正国婚礼的时候酒店老总还特地来露过一面，操着一口南方口音，道贺的话说了一个遍。出租车停在酒店大门前，刚一停稳就有人热情的拉开车门招呼，珞野摆摆手示意是来找人的。那西装笔挺的服务员就没再搭理他。找到前台值班的经理，对方轻声细语的询问，先生，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珞野翻了下自己的记录本，问她，十月二十号上午回燕厅都谁值班？ 见对方犹豫了一下，珞野亮了亮自己的证件，说，没什么事，就是简单询问下。经理赶紧用前台电脑查了查，说，那天值班的几个都是本地兼职的学生，现在开学都已经返校了。联系方式倒都还在，如果您需要…” 珞野打断她，说，不用了，就是问问。 6park.com他从酒店出来，新区住宅区二期工程已经动工了，挖掘机和吊车同时轰鸣着运转。寸土寸金的地，绿化带自然也是多余，不日就要拆除填平，那座灯塔自然也包含在内。 6park.com5. 6park.com珞野丢枪的事一夜间传的沸沸扬扬。远到大街小巷，近至左邻右舍全都知晓了一般。 6park.com于是，他每走到一处便总会有人问起同样的问题，热心的就问枪怎么丢的，在哪丢的，找到了没。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问他，枪里带没带子弹，会不会打死人，一开始珞野还耐着性子敷衍几句，到后来实在不厌其烦，干脆冷着脸不发一语，要么直接骂过去叫对方少管闲事。说来奇怪知晓这件事的算上他自己也不出三人，怎么会被人捅了出去？他搅着眼前的碗，里面的面条已经坨成了一块。面馆门口的老头仍旧一口一口的抿着杯子里的酒。老板朱富在后厨里剁着骨头，菜刀撞向菜板发出声声脆响。珞野听着剁肉声出神，究竟是谁在背后算计着这一切？ 6park.com他透过饭店的玻璃往外看出去，街上的路人行色匆匆，脸上笼罩着一股破败的晦涩，似乎丢枪的阴影正逐渐酝酿着一场愈演愈烈的风暴，要把每个人都卷入其中。消息走漏的头几天，珞野索性就在家里待着图个清静。每日就搬把椅子坐在阳台上喝茶，水续了一次又一次，直到茶叶一丁点颜色都褪去。每晚，旧灯塔上的探照灯依旧会亮起，灯光看起来分外的惨白。这总会让他想起那个晚上甄楠的脸也是这般白皙，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她坐在床边然后一字一句的告诉自己，孩子拿掉了。珞野问为什么？甄楠没回答反而直勾勾的盯着他问，你是好人吗？珞野愣了下神，自己倒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自己对父母孝顺，对朋友也算义气，应该算是吧。甄楠摇了摇头说，你不是，珞野，你手上有条人命。 6park.com卢卫国带着老婆休了一周蜜月假，回来后径直来珞野家找他，打包了几个凉菜还拎着一瓶价值不菲的洋酒。张罗好后他先自顾自给满上一杯，珞野却沏了杯茶，说酒戒了，之前答应过甄楠的。卢正国也没再劝他，闷了半杯下肚，忍不住滋儿了口酒气。 6park.com“这几天上面调查有结果了吗？” 6park.com“还没，八成是免职。要是出了事，还要随时背责任。” 6park.com“你也别太担心了。等过上一阵子风头下去了，还是可以再调回警队的。” 6park.com“其实能不能回来我也没太上心，可真要因为这把枪闹出事来，我自己这关过不去。” 6park.com卢卫国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没再往杯子里续酒，只是摇着空荡荡的杯子，“其实咱俩合作这么多年了，我倒是觉得你脱了这身行头不是件坏事，你这人就是太容易感情用事，太上心干不了这行。” 6park.com“什么意思？” 6park.com“甄楠、还有几年前那件案子。”卢卫国说到这直接举起酒瓶狠狠灌了一大口，也许是喝的急了脸上浮起一股病态的暗红色，五官也挤到一起，显得有几分狰狞，他紧闭着嘴从喉咙痛挤出一声冗长的叹息。 6park.com“老珞，感恩戴德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我欠你的情，有事你开口我一定办到。” 6park.com珞野已经不是当年初入警队时满腔热血的愣头青了，他欠起身夹起一根鸭脖，津津有味的啃着，似乎并没听到卢卫国的话，骨头被他嚼的嘎吱作响，“当年那件案子你到底参与了没？”珞野吐出最后一根骨骸，突然问道。 6park.com卢卫国盯着珞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斯安端倪，但珞野问完后就埋着头扫荡着桌上的凉菜，似乎只是随口一提。十点整远处灯塔的灯准时亮了起来，忽明忽暗的灯光和卢卫国嘴边点燃的香烟如出一辙。于是一个人埋头吃菜，另一个吞云吐雾，诡异且沉默的气氛如烟雾般缭绕在两人间，生出一片沉寂的黑洞。良久，这种默契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平衡，卢卫国接起电话，里面隐约传出老婆的询问，他不耐烦的骂了几句，电话随即挂断。卢卫国看了看珞野，摇摇头苦笑，“见笑了，老婆黏人，这样吧，我明天上班帮你打听打听局里的意思。如果真是开除的结果，你也别担心，县里的关系我还是有的….” 6park.com“赶紧回吧，不就是拍屁股走人，多大的事。” 6park.com卢卫国点点头，出了门。珞野站在阳台上目视着卢正国一猫腰钻进一台黑色的切诺基，车子发动起来转眼就驶出了小区。他从杯中捞起一撮泡的发白的茶叶嚼了嚼随即吐掉。外面落了一层薄薄的雾，所有的光线变得扭曲虚化，连带着丢枪消息的走漏也跟着一起扑朔迷离起来。 6park.com隔天一大早，珞野从卢卫国那要来一份婚礼签到名单，划掉两边的直系亲属，本地来赴宴的一共还有七十三人。珞野已经被离职查看，于是每天骑着摩托车按着名单挨个拜访，摩托车奔波在大街小巷穿过无数条形形色色的弄堂胡同。每问过一个人，他就在名单上划上一条杠。那逐渐被横杠填满的纸张并没有给他带来一丝心安，每个晚上他都在做同一个梦，梦里有个影子来到他面前举起那把丢失的枪，对准他的胸口，然后扣动扳机。 6park.com一个多月后，名单上的最后一个人也被划掉。珞野倚靠在修车厂的门侧，摩托车被翻了个，修车的师傅熟练的把后车轮拆了下来，一根硕大的钢钉笔直的钉在上面，拔掉的瞬间，车胎软绵绵的瘫软了下来。这一整个月珞野就跟这车胎没什么两样，整个人绷的紧紧的，只到此时才送了口气，浑身上下顿时提不起劲来。 6park.com入春前接连下了几场大雪，到处白皑皑一片，丢枪的事也似乎被这几场大雪埋藏底下，逐渐冰封掩盖。局里最近破了几场偷窃案加上卢卫国上下活动，似乎也有松口的意思。珞野在商场保安部挂了个职，工作也是清闲，每日报个到，溜达上一圈，便没别的事做，比起警察不知要轻松多少。枪依旧渺无音信，珞野似乎也接受了这个结果，就像甄楠说的，人各有命，得认。 6park.com未完待续 6park.com周末愉快6park.com 评分完成：已经给 小米辣田螺姑娘 加上 100 银元！
贴主:小米辣田螺姑娘于2021_10_30 17:28:12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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