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送交者: 老北河[♂★★声望品衔10★★♂] 于 2021-12-19 4:44 已读 6364 次 3 赞 | 老北河的个人频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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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打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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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park.com一九七零年七、八月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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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夏天我们二班在连队主要的工作是打活草。打活草就是在夏天时把青草割下，凉成半干，再垛起来，等到冬天用来喂牲口。这个活不太累，但讲点技巧，这正适合二班的特点——体力没有一班、三班强，但是打渔的工作使人注重技术。 6park.com6park.com
打活草的工具就是每人一把钐刀、一把钢叉。 6park.com6park.com
打草的钐刀有两种。一种大的钐刀是从外国传进来的，刀片有六、七十公分长，刀裤这边三寸多宽，越往刀尖处越窄，刀片看着挺大却非常轻薄。为了加强刀片的强度，在刀背上折成一个直角有一公分多高，直角上边探出厚厚的边沿，想必那里都是吃力的地方。刀片的形状也很奇特，从刀裤开始向上向人跟前弯翘。据说，这种钐刀不磨，刀不快了，放在砧子上用小榔头掂敲。这种钐刀的刀把有两米长，刀把中间安装一个短短的丁字短抓把儿。这个抓把儿叫“工字”，因为它和刀把形成一个“工”字型。打草时右手握着刀把上端，左手抓住工字，从右往左打。有了这个工字等于延长了左臂，使刀刃的活动幅度加大。这个工字能控制住刀片的角度，避免刀把在右手中转动，这种钐刀非体高马大的人使用不可。 6park.com6park.com
对，欧洲人多用这种大钐刀。比如法国自然派画家莱尔米特的油画《收割者的报酬》里，法国农民就用这样的钐刀收割小麦。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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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种是小钐刀，刀刃是直的，四十公分长，刀把一米八左右，也不安装工字。刀体较厚，可以用石头磨。使用时用左臂胳肢窝夹住刀把，左臂弯曲攥住刀把在上，右臂伸直攥住刀把在下，从右往左打，我们使用的就是这种小钐刀。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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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活草也讲究姿势，站在那里双脚平开比肩略宽，先把腰向右拧，把刀刃纫在草里，然后向左转，双手握紧刀把保持刀刃的角度，一缕青草“唰”地倒下。双手攥住刀把几乎不动，全是由腰来带动钐刀移动。初学者往往都是挥动双臂，用双臂抡动钐刀，那就错了。 6park.com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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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活草的场地就在道南还未进入沼泽地的漫坡上，草种主要是小叶樟和五花草。来到草地先要找草场，有老草底子的不能打，那老草怎能喂牲口？最好是去年的草场子或者是被荒火烧过的草地，那里没有老草，打出来的草青绿干净。 6park.com
草场选好之后，班长老蔡先反刀从左往右打出一趟直直的通道，打下的草都趴在站立的青草上，呼呼搭搭像是凫水的野鸭。班长打出三米远之后，一位老职工在通道的右边开始打扶刀。扶刀就是把老蔡反刀打下来漂浮的草，再用正刀扶正，把两人打下来的草一起落地。这一反一正打出的草似天上展翅的大雁，排成一字长蛇阵。反刀不好打，扶正更难，除了吃力外一定要把草打透，不能留下“岗哨”。三米之后再上一个人，每人之间的距离都是三四米开外，距离只能大，不能小，这是为了安全起见。钐刀不似镰刀，刀把长力量大，又是向左边的方向打，距离近了搂在脚脖子上那就完了。打草不但要求拉开距离，还要保持距离，不能像割麦子，割得快的可以超越别人，打活草绝对不行，必须按部就班保持距离。如果你有什么问题需要停下来，你先要跳到左边的空地上，然后大声告诉后面的人，一个通知一个，直到所有的人都停下来。就这样我一不留神还是一刀搂在李琳的小腿迎面骨上，幸好没伤到骨头。那天他也幸运，正好有团部的吉普车来办事，直接把他送到团部卫生队。 6park.com6park.com
新手都是跟在最后。刚开始那刀根本不听使唤，要么刀刃向上挑；要么刀刃朝下往土里扎；要么刀口吃草浅了草打不下来；要么草吃厚了也打不下来。人家打过的草地干干净净像用推头推子推过一样，回头再看自己打过的草地，留着一排排的岗哨，还落下人家老远。好在过一两天就顺手了，很快就跟上了趟。 6park.com6park.com
小叶樟比较好打，根根都是直竖着，一刀下去一溜青草无声倒下，再一刀下去又是倾倒一溜，上一刀倒下的青草就被刀把搂起来集中在左手边了。五花草就比较难打了。顾名思义，五花草就是杂草的草地。草的硬度长短形状不一样，打起来有点羁勒隔楞，还有爬蔓的草勾勾连连、牵牵扯扯，有时连打三刀那草都搂不起来。不过据老职工们说，这可是牲口最爱吃的草，所以我们也尽量多打这种草。 6park.com6park.com
打草顺风好打，草向前趴，钐刀往回搂，就像顺水行舟，棹子往后挖，形成阻力，划船轻松省力，另外草向前趴，草根也看得也清楚。如果顶风打草，草梢朝后趴，人就看不到草根了，刀打下去也容易打滑，就像逆水行舟棹子容易失速。打草早晨好打，露水浸透了草茎，草茎又挺又脆，打起来手感爽利清脆，还省刀。下午草被晒干了，又韧又滑，只有加速加力才能把草打下来，刀钝得也快。 6park.com6park.com
打下来的草晾晒两三天后变成豆绿色，这时我们就要把草垛起来，用草苫个顶。下雨时雨水顺着草顶流下来，绝不会流到草心中去。否则，草会发霉烂掉。苫顶都是由有经验的老职工们来做，也不是用手宁一个草顶，而是到了苫顶时，把草垛成一个馒头尖顶，再找那些排放顺溜的草草根朝上，一片压一片，形成一个天然的草屋顶。过几天草垛一瓷实草顶就顺溜顺水了。等到冬天把草拉回去喂牲口，那草垛里依旧湛青碧绿，散发着草香，连人都想吃一口。 6park.com6park.com
由于野外作业蚊虫较多，保管给每人发了顶蚊帽。当天气太热的时候我们为了图凉快就摘掉蚊帽，尽管打着几堆蚊烟，也没少被蚊虫牛虻叮咬。草地里除了蚊子牛虻和小咬儿之外，还有一种叮人更厉害的东西------蜂，不是蜜蜂，而是马蜂和土蜂。 6park.com6park.com
马蜂细腰，大的有一寸来长，酱黄色与黑色条带相间缠裹在身体上，翅膀不大，长长的腰身把身体分为两半，飞起来嗡嗡作响。人们向来惧怕这种狠毒的恶虫，有“捅了马蜂窝”之说。它喜欢在草丛里做窝，离地一尺来高，或大或小，或长或粗，如瓶如罐如篓，形状不一。如果不小心打倒了马蜂窝，那就等于捅了马蜂窝。马蜂飞出来见人就叮，常常吓得我们把钐刀一扔抱头鼠窜！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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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时候打着打着就有马蜂围绕着我们飞来飞去，表明这附近可能有马蜂窝。大家就瞪大眼睛放慢速度，突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马蜂窝在这！”于是大家把刀立在原地（钐刀不能平放在地，脚踩上去就崴了）围拢上去，争相观看。班长让大家带上蚊帽，然后去寻些干草，堆在马蜂窝下，点起火来。马蜂什么都不怕就是怕火，等到窝里的马蜂想逃跑时，火舌一下子就把它的翅膀燎着，掉到火里被烧焦了。为防止从外边飞回来的马蜂报复我们，我们就多打上几堆蚊烟。有时我们不愿意招惹它，就甩下一片草地绕过马蜂窝。有的马蜂并不领情，看到环境变了，也会成帮结伙前来兴师问罪。 6park.com6park.com
土蜂身材粗壮，就像天津夏夜里水银灯下游飞的油壳郎那么大。土蜂身上长着一层绒毛，一道一道黑白相间的颜色。老职工们说，如果被这种土蜂蛰上就有好果子吃了，严重的可以致命。土蜂的窝都是筑在塔头墩子的蚂蚁窝里，所以取名土蜂。我们也曾毁过一个土蜂窝。土蜂窝在土洞里，点燃干草火苗往上扬不往土里钻，烧了半天火一灭，还有土蜂从洞里爬出来，大家举起钐刀乱刀剁死。还好土蜂不像马蜂成群结队那么多，也没有人被蛰过。当时都无法想象如果我被蛰了会是什么样。 6park.com6park.com
打活草不回家吃饭，食堂来人送午饭，在野外一待就是一天。夏天雨多怎么解决避雨呢？班长找保管借了一块蓬布，所谓蓬布就是一块三米多长、两米多宽的白布，这是我们渔梁子行船使风用的。下雨的时候我们就在地上戳一根木杆，把蓬布的中间顶在木杆上面，我们用手拎着四个角就形成一个帐篷尖顶，就像一把伞。尽管那白布并不防雨，由于有了斜坡，雨水顺着斜坡流下去，一滴水也不会滴渗进来，大家躲在里面竟滴水不沾，老职工们的智慧令我惊讶不已。 6park.com6park.com
我们每天早上从连队向南边的草甸子出发，那时的道南还没有被开垦，远远地看到放羊的女生们已经摇动着鞭子在牧羊了。虽然蚊虫的叮咬使得我们痛苦不堪，但就视觉来说，遥远起伏的山峦；一望无际的青甸；各种颜色的花朵；白云一样的羊群；向我们招手的牧羊姑娘；掩映在树林之中的房屋和炊烟，就像一幅田园风景画一样美丽生动。 6park.com6park.com
这幅巨大的风景画一直都定格在我的大脑中，一生都不会忘记……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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