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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秋季捕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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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七零年九月至十月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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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下渔梁子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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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次去渔梁子，也是第三次走沼泽，由王忠文陪送。我的行李已经打理成标准的打渔人行李，简单轻巧。我俩上大道走二十九连，下断道，过水线，从六十一团的树林边直接奔下梁子。秋天，水开始入地，加上本来就干旱，沼泽并不十分难走。虽是第一次直接穿过沼泽去下梁子，但是一路还算顺利。中午我们来到渔梁子，赫哲族人老付不知什么时候替换下了闵线兰，曲修联依旧还在那里。王忠文向老付寻问过水情、鱼情，然后到薄口上看了看，吃过午饭就回连队向班长、连长汇报去了。 6park.com
二、准备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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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后的日子里，老付带着我每日清理薄口上游漂下来的水草和渔梁子的其它工作。小曲负责做饭再干点零活或者帮帮我俩。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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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我们要准备下网捕鱼了。首先要检查网具，老付带着我来到烤火房北边的仓库，抬起一条大网，来到网架子跟前，将网搭上网架子，网上尘土飞扬，看样子许久没有用过。“不错，这是小号袖子网，的确许久不用了。”老付微笑着对我说。我好奇地问：“为什么叫袖子网？”他突然面孔一板，“谁道期啦！”我一时没听明白，再问，没了动静。老付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呢？他的诡谲令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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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才慢慢自悟明白，那网就和袖子一样，网口稍粗大，网尾略细小，一个直直的网桶。网口不远处有一个倒陷儿，那是防止鱼儿落网再逃的设施。也慢慢知晓老付说得是“谁知道去啦”，只是省掉了一个“知”，“去”又说成“期”就变成“谁道期啦”。那是老付不愿意回答提问时，使用的标准语言。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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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渔网的名称有什么可神秘的？这已经超出保守和防范的范畴。虽然他瞬息即变性格令我难以适应，但我还是不计较他对我的态度，也不想破坏他在我心中的形象。这是身怀绝技之人固有的怪癖，不同于依权仗势的傲慢。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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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补网，诗一样的工作。自小只有在电影中，才看到渔民补鱼网的镜头。对我来说，凡是电影里的事就是充满了诗情画意的事。其实何止是补网，打渔也是一样，看过电影《洪湖赤卫队》和《刘三姐》，那些电影就是诗做成的，打渔就是做诗。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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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寻找破损的漏洞，并将这些漏洞补好。我给他递剪子，递梭子，提网，总之， 给他搭下手。他也不告诉我，补网先要剪网。我好奇地看着他拿起剪刀剪网，不解地看着他将本来连接着的线绳剪断，不太大的破洞被剪成一个大窟窿，更佩服他只几下子又将一个大大的窟窿补好。虽然我观察得很仔细很精心，却看不出门道。知道他不想说的话，就是问也白搭，有“谁道期啦”等着你，也就懒得再问。他甚至不愿意让我看，大概怕我偷走他的手艺饿着了他，就让我干些零活，把我指使开。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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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渔网有六七米长，一寸的网眼，看上去密密匝匝，是我们纳鞋底用的那种白棉线绳织成，然后又煮成黑色，据说都是用桐油煮成，目的是防止水的腐蚀，因此渔网是黑灰色的。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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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老付拿来四根小擀面杖粗细的杨木杆，木杆溜直，新刮的树皮，一定是提前准备好了的。我们用线绳绑成一个方框，宽窄就按着薄口上网门子的尺寸，但是略微比网门子大一圈，像一个大大的“丼子”。绑好方框，就把袖子网的网口缠裹在木杆上，通过梭子用线绳密密地捆绑结实。这样，网口与方框就紧密地连接在一起了。把网连同方框抬到挂子船上，撑船来到薄口上的网门子跟前。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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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网门子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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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星河在下梁子薄口这个地方，北岸是坡坦，南岸是坡陡。梁房在北岸，即坡坦的一面。网门子留在坡坦这边的二流上。水大之年都是留两个网门子，另一个在河南边二流上。网门子的制作比较难：戳好薄之后在水中用刀锯在下拉水杆子以上半尺处截断，截断面一定要保持水平，这就是门槛。网门子有一米半宽，再打一块门薄大约两米半宽，覆盖在网门上固定严实。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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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门也兼船门，打开门薄，来往的船只便可通过。其实除了渔梁子自己的船只，在那个两岸都是沼泽的地方，既没有运输也没有游客，没有船只往来。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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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大时，水面距离网门子的门槛较高，网门截面积大，需要用大号的袖子网，反之则用中号或小号袖子网。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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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装网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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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俩将网尾搭在拉水杆子上，要将框口压在网门子的上面。先将框口下面的横杆垂直压到超过网门子门槛半尺以下，再将框口倾贴在薄条上。由于框口比网门子三边各宽出半尺，网衣子紧紧地贴在网门上没有半点缝隙，如果有了缝隙，鱼儿们就会从这里逃跑，一年就白干了。框口的上横杆高出水面半尺，这都是提前量好了的。这活儿说着好说，干起来就不容易了。要克服视力、水流、框口变形和网衣钩挂的困难，只靠感觉控制框口在水下的位置。关键是只有两个人，又没有人在水下操作，我俩反复多次才把网口装上。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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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绳子将“井字”固定在薄条上。下面水深够不着，就一边一根薄条插进泥里夹住水下的“井字”横杆的两头，再将木杆上面紧紧地固定在薄条上，这样就万无一失了。框口高出水面半尺，横绑上一根薄条加强，再将门薄换成麻杆粗细的杨木杆儿打成的轻便的网薄，覆盖在网门子上面。网薄柔软随和可以减少缝隙。轻便的网薄使得开关网门拾掇渔网更方便，水涨水落，随时都要调整网口的高度。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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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来到薄口下游。换另一只船划到薄口网门子下边，将挂在拉水杆子上的袖子网尾放下来，牢牢地扎紧网口，顺到河水里。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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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安装鱼囤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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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装完渔网，接着安装鱼囤。鱼囤已经提前编好，其实就是一个大号的柳条筐，直径和高度都有两米多。先钉第一根木桩，把囤筐拴在木桩上，再钉第二根、第三根木桩。三根木桩订好之后，鱼囤已经围在其中。然后再把鱼囤往水里摁，把它固定在水中。鱼囤一多半沉在水里，一少半露在水上。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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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活儿要在陆地上干，是件轻松的工作。但是，在水中就完全不一样了。船上干活不能使硬劲，你一使劲儿，船就走了。劲儿使大了、使愣了、使横了，还能把人掉进水里，这样的事没少出。你要一边干活儿，一边脚下拢着船，不敢放开劲儿。要是用木槌打桩，要学会顺着渔船浮动的节奏来使力，船浮打锤，船沉抬锤。鱼囤在水里并不老实，浮浮斜斜，往常都是两条船，如今没有足够的帮手。我又是个生手，一天下来我俩都累得筋疲力尽。由于做的是充满诗意的工作，不管多累，心中也是兴致勃勃的。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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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起网捕鱼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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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我和老付划船来到薄下，把袖子网拦腰绳提起，用一根横杆拦腰担住渔网，然后往后倒，倒到后堵，一团鱼儿在网里翻滚跳跃。我异常兴奋，几次奔波于沼泽地，辛苦戳薄，留守惊吓，装网安囤，终于看到了鲜活的鱼儿被我们捕获。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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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在鱼的前面把网扎住，这是防止捞鱼时，鱼儿再跑到网前面。打开网尾的绳索，再把网口打开。嚯，狗鱼、鲫鱼、鲤鱼欢蹦乱跳。我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激动得不知所措。小心！别跑了网，别走了船！抑制住欢快的心情，我认真地执行着老付的每一个指令。我们一个人撑开网，一个人用抄罗子把鱼捞到鱼囤里。鱼囤就设在袖子网后堵儿傍边。水大时这都是两条船一起干的活，如今只能一条船两个人将就着干。捞完鱼把网尾扎紧，渔网就可以放回水中了。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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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把船划到鱼囤边。鱼囤也有盖，把盖盖好，鱼就在鱼囤里圈养起来。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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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等到十二月中下旬才能起囤，将鱼捞出来，冻起来，等待人们来拉鱼。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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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伙食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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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下袖子网之前，虽然我们的伙食也是以鱼为主菜，但是有一顿没一顿，不是天天都吃得到鱼。夏天，在薄下下几片挂子网，有时捉得够吃，有时不够吃，还有时无获而归。捉到的鱼也杂，鱼少时就把鱼垛成块熬汤喝，嘎鱼汤、鲶鱼汤、杂鱼汤都没少喝。没有鱼时就吃大酱，要不，怎么梁口每年都做一缸大酱呢。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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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袖子网之后我们的伙食才真正改观。每天一人一顿三条大鲫鱼，早中晚共九条鱼。每条鲫鱼都有一斤来沉，盛在大海碗里。第一条塌腰横在碗里，第二条十字交叉平腰躺在碗里，等到第三条就拱腰竖尖儿在碗里了。我还爱吃鱼籽，每次刻鱼小曲都专门给我留下三条鱼的鱼籽，那六条鱼籽就跟大号玉米面尜尜赛的，有三、四两沉。还要再吃三个大白馒头，临了，再喝两碗牛奶一样白的鲜鱼汤。天天如此，顿顿如此。那时干活累，又是十七八的年龄，肚子总赛填不饱似的，不管吃多少到点就饿。后来家里老人告诉我，在水里干活容易饿，水凉，吸人（吸人热量的意思）。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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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得饱、睡得香，瘦狼变成胖娘娘。等到七零年十二月份回连队时，庞争说：“志魁，你变了。你面色紫里透红（在渔梁子风大，面庞都被吹成黑紫色），双颊饱满，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我悄声跟他说，秋季渔梁子的日子太好过了，我都不想回来了。 6park.com
 
评分完成：已经给 老北河 加上 100 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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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主:老北河于2022_02_08 18:42:55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