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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可怜的王副连长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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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一年一月中旬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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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年份秋季打渔总要五、六个人，看冰絮子要十几个人，那是一年中最繁忙的收获季节。七零年的雨水最小，我们两个半人就撑起了渔梁子的全部工作，小曲要做饭，只能算半拉人。十二月底我和老付起了袖子网，拔了薄条，每天打打冰槽子，保护着桩柱不被河冰坠歪，保护汽船和驳船。接着把鱼囤里的鱼起出来冻了，堆在一起。那一年可能是渔梁子收获最可怜的一年，都不如后来一张冻网打得鱼多，一共只有3千多斤，一车就都拉走了。 6park.com
过了阳历年就是一九七一年了，我正在为新的一年到来高兴，以为终于结束了渔梁子繁忙的工作，每日可以得点儿清闲。紧接着就是进山伐木，随后连长一声令下，让我跟随拖拉机回到连队。吴连长真是打渔的行家，不用亲临渔梁子便知道什么时候渔梁子该用多少人。这不，刚觉着清闲一点，立刻就把我调回连队，半点劳力也不浪费，不佩服不行。 6park.com
说实话，我不愿意回连队，渔梁子人少事少省心，特别是不用每天学习和搞运动，但是必须服从命令。还好是在冬天，又有拖拉机代步，不用再负重蹚雪了。 6park.com
北大荒的冬日漫长却天短，其实连队也没有多少活儿。班长让我到猪号跟着李士吉喂猪，猪号就是夏天我们盖的。在猪号工作的还有罗希合大姐、马玉荣、张会阁等女生。在此期间，我结识了我连的“五虎上将”之一，黄赖牧师的儿子，李士吉养的花腰子。 6park.com
花腰子全身杏黄色，腰间长有两三个白色的圆斑，因此得名。花腰子性格内向，对人防范较严，一般很少见到它在连队里露面。在黄赖牧师的五个儿子里，我是最后一个结识它的。这只狗要经过长期感情的培养才能建立起它对你的信任。 6park.com
休息的时候除了和花腰子玩耍，就到牛号去看黄赖牧师和它的小狗。黄赖牧师和老虎私奔后，在七零年十二月产下了它生平第二窝小狗，四公一母团绒绒的煞是可爱。黄赖牧师和我甚是亲热，摆弄它的幼崽也不跟我急，这是它对我的信任。我也带些宿舍的剩馒头偷偷地喂它，连里规定不许用馒头喂狗。有时我去看大花牛，与老肖头聊天。 6park.com
一九七一年的冬天，苏修派了许多特务安放自动信号弹，骚扰兵团的正常生产和生活，于是，兵团采取了两种措施：一，发现信号弹后，事发附近连队立即集合进行围剿搜索，不管白天黑夜。其实，信号弹是定时的，安放信号弹的人早就蹽了；二，要夜间站岗值班，发现异常情况及时报告。应该说，苏修达到了他们的目的。 6park.com
我们二十七连属于偏远连队，更是反修防修的前哨。于是，连部编排岗哨值班人员表。我的第一个值班就在半夜两点至四点，而且是单独流动岗哨。半夜两点，上个值班的人叫醒我，并告诉我当晚的口令。我摸黑穿上衣服，顶着凛冽的寒风来到门外。 6park.com
按照规定，流动哨的路线是从连队到砖厂，然后再从家属房后面转回来，等于围着连队转圈，然后一圈接一圈地巡逻。我们不是武装连，没抢。我到木工房后面找到一根废弃的镐把，便开始了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站岗巡逻值班。 6park.com
二十七连就建在树林子之中，因为我们那里除了树林子还是树林子。我们一里之遥的邻居二十八连过去就叫“东风林业站”，树林子少了能叫“林业站”吗。 6park.com
我站在连队中间的大道上，在微弱星光的照耀下，右手边两排房子是青年宿舍，无声的寂静，左手边是三排家属房，寂静无声。突然有了种感觉，好像这一刻，我就是这个连队的主宰，个子也凭空地高大起来，空空如野的肩上突然似有了千斤的份量。我豪迈地向东边下了大道，开始履行我神圣的职责。 6park.com
下了大道没几步就进入了树林子。树林子里的风小多了，可是那风却都集中在了树梢之上。不知是哪些树枝之间紧密而有缝隙，风儿吹过缝隙，就像运动场上裁判的哨子，发出“咻咻”的尖叫声。那树枝之间的缝隙有的宽些、有的窄些；有的大些、有的小些；有的高些、有的矮些；于是那口哨般的叫声粗粗细细、远远近近、高高低低就像一个古怪的乐队在演奏着怪异的音乐，令人头皮发炸。 6park.com
来到树林深处，那古怪的乐队里似乎又增加了些乐器。有鼓槌互相击打的清脆声，有木琴奏出不规则的琶音，还有圆号发出嗡嗡震耳欲聋的呜鸣声……。突然，一声嘎调划破所有的振动，紧接着就是檀板拍打的声音。檀板拍打的声音伴随着嘎调向远方遁去……，吓得我靠在树身上浑身颤乱不已。这时我才发现那是一只猫头鹰“嘎”大叫一声，拍打翅膀慌张离去，不知我俩，是谁吓着了谁。 6park.com
树林子越走越密，光线越来越暗。快到牛号了，一只黑影突然从树林子里闯出，两颗绿光离地面半米多高，一闪一闪竟直直向着我冲来！我把镐把悬在头顶，站稳丁字步，像一个不太熟练的棒球手，专等着张三儿来到跟前……
那家伙大概意识到不太对劲，离我两米远停了下来，嘴里发出“哼哼”声，摇着尾巴，一副讨好的样子。听着熟悉的声音我仔细分辨，这才认出原来是黑赖牧师。 6park.com
黑赖牧师是我连老知青马太生养的一条狗，它和黄赖牧师是我们连里仅有的两条知青豢养的姐妹母狗。两只狗在冬天的时候经常睡在牛号，因为这里有草垛取暖。黑赖牧师大概是听到了动静就跑了出来。它认识我，当然不会叫。黑暗中我还以为是只狼，把我也吓了一跳。它也很聪明，看到我举着镐把，不敢近前，只在远处哼哼，好让我发现是它。我蹲下身去用手抚摸着它的头，嘴里不停地说：“别害怕，是误会。”“别害怕，是误会。”其实，那话更像是对自己说的。那时黄赖牧师正在搂抱着小狗仔们睡觉，所以它没有出来。 6park.com
有只狗陪着，我的心中坦然许多。我也早有准备，昨天晚饭就藏了两个馒头，这时就拿出一个，掰吧掰吧喂了黑赖牧师。 6park.com
从牛号、猪号、羊号遛到砖厂，从砖厂回来绕道家属房后边再回到连队。嚯，一路过家属房一下子啸聚来五、六只狗。傻子、赛虎、花腰子、豹子都来了。这些狗都认识我，都不叫，叽里咕噜地脚前张保脚后王横，我的另一个馒头几下就被它们吃光了。 6park.com
转了几圈我觉得到点了，就来到连部。说来也怪，当年知青下乡时，什么五花八门的东西都带到北大荒，怎么就没人想着带一块马蹄表呢？站岗换哨都需要计算时间，可是我们宿舍里连一块表也没有。当时，我们连只有两个人戴有手表，吴正才连长有一块手表，王家康副连长有一块瑞士进口手表，还是夜明的`。吴连长有家庭不能去打搅，王副连长的家还没搬来，他就住在连部里。因此，换岗看时间都要到连部，向王副连长问时间。打开连部的门，一股热气夹杂着炕烟味儿、黄烟味儿还夹杂着臭鞋壳子味儿，扑鼻而来，伴随着味道而来的还有王副连长震天的鼾声。 6park.com
黑暗中循着鼾声来到王副连长头前，我推醒王副连长小声问道：“不好意思王副连长，问问您几点钟了？” 6park.com
王副连长抬起头认出是我：“哦，小张，是你值班。”他从被窝里伸出左手，一股体味热气冲了出来。黑夜中看到一圈小绿点，围着中间的两颗绿棒棒。“三点二十分。”王副连长打着哈欠说。 6park.com
我说：“谢谢您，那还不到点，我再去遛遛吧。”说着我就往外走，还没等我走到门口，王副连长的鼾声就又奏鸣起来。 6park.com
又转了好大一会儿，估计差不多，再去王副连长那里问时间。 6park.com
从连部出来之后，觉得王副连长好悲惨，如果每个人平均在两个小时里问两次时间，那么八个小时之内就要被推醒八次。后来在我向王副连长抱歉时，王副连长告诉我，问两次算少的，有的人一个班要问三、四次呢！要是那样的话，每隔半个小时王副连长就要被人推醒一次，那还怎么睡觉？幸亏王副连长不是敏感的人，能够及时入睡，脾气又好，不然那一百多个夜晚烦也烦死了。 6park.com
可怜的王副连长。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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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主:老北河于2022_01_03 18:20:51编辑 6park.com
贴主:老北河于2022_01_04 9:53:09编辑

贴主:老北河于2022_02_08 18:41:25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