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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春季捕渔
-打挂子网（1）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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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一年四月下旬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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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河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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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七一年的春季来得特别快，趴在河底的河冰先是从凹状渐渐被春水托起，河冰上面的雪早已融化，在冰面上形成鳞次栉比的冰鳞。草甸子里的水悄悄地渗入河床，随着水量的增大，河面凸兀而起把河面上的冰拱破，露出青绿色的冰茬，那是春天里最早的绿色。看到它，被北大荒冰冻了一冬天的心开始感到了春意融融。充满了水，饱胀了的河床上冰破成排，一块块的冰排严严实实漂浮在河面上等待往下游流动。天气骤然暖和起来，一场春雨，河冰融化迅速，河面上的冰排开始松动起来。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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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江、开河分文开、武开，特别是乌苏里江的开江。江水不像河水冬天干枯得厉害，毕竟支流的水都尽量供流给主流。乌苏里江水源充沛，冰面下沉不大就没有裂痕，春水下来憋满江流，却因冰面结实无法顶破，于是水压与坚冰就展开了一场较量。春天渐暖，水压越来越大，而冰面的坚固不会增加。某日某时，江水的压力终于战胜坚冰，就像炸药冲破弹皮的裹压一样，终于爆发起来。巨大的冰块合着江水伴随着“轰隆”“轰隆”的巨响飞冲向天空，整条江就像范佛里特施展的魔法全部沸腾起来，其壮观和震撼无法令人想象！这就是闻名遐迩的武开江，如今已经成为一个旅游项目。作为乌苏里江二级支流的七星河开河，多半都是行款款，文绉绉的。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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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河冰的融化，冻在冰里的死鱼漂浮在河面，水流和风把它们推到河边。刚开化的鱼还能吃，一两天之后便腐臭起来。那一年的死鱼最多，都是因为七零年秋季，水小有断流，大部分鱼都截留在上游，被冻在河冰里。死鱼漂在河岸两旁，每边都有半米多宽，沿河不断，臭气熏天。它们都是一斤来沉的鲫瓜子和大小不一的鲤鱼。看着这些死鱼我心中无比的痛惜，这些本来都应该是我们的收获，却被白白地糟蹋掉了，还不如让它们游回江里，今年再来捕捉。一阵东风刮来，满河的腥臭，充灌进梁房。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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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付说，每年都有一些鱼下不来死在上游，也不足为奇，不过今年确实比较多些。每遇到这样的年景，山上的黑瞎子、野猪和狼等动物就会来到河边，捞河里的死鱼吃。吓得我和小曲每天早上出门，先左顾右望看看有没有黑瞎子来到门口做客。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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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老付紧张地做着打挂子网的准备工作。先把挂子船放在薄下的河水里，把棹桩、棹子检查一遍安装好，换上新棹扣子。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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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营扎寨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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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挂子网是渔梁子春季捕渔的主要方式。在六十年代的捕渔高峰期，几个渔梁子共要派出十几只挂子船进行捕鱼生产。这些船分布在一百多里的七星河河面上。打渔人带着生产和生活用具，在各自的网地盖起窝棚安营扎寨。至今还有些当年的窝棚残缺地趴卧在河边，因此也留下了王家窝铺、高家窝铺等地标、地名。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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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挂子从四月二十号至五月上旬共计半个月至二十天。每只船上的两个人都要准备好这一时期的装备。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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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挂子船的装备有：前后两副棹子、撑杆、蓬杆篷布和一根篷布支杆，二十五片挂子网，斧锯刀锨、锅碗瓢盆、口粮油盐、丝线麻绳、竹梭剪刀、行李黄烟、脸盆漱盂、香皂毛巾、雨衣胶靴等等一切生产、生活用品。河岸没有树木，还要带着搭窝铺用的木杆，打草用的镰刀，小小的船儿装得满满当当。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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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窝铺建立起来之后一层厚厚的茅草就是土造的“席梦思”。窝铺前后用草帘子挡风。地下挖个坑，放个铁炉圈架上锅，附近划拉一些干树枝，甚至自带一些木柈子，点起火来就是“灶膛”。后舱板一翻个就是“案板”。没有馒头，没有青菜，仅有可怜的一点豆油、大酱和咸盐，鲜鱼和着面条、片汤、“老别拽”（一种死面煮成的食物）就是每日的饭食。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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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工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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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挂子必须两个人，一前一后。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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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的叫后把。后把的工作是，俩人一起划船时负责掌舵；下网时负责选择网地；捕鱼时负责固定船只。沼泽有风，河水有流，渔船必须固定在一处，给前把择鱼提供条件，否则，就会拽坏网型，甚至会扽断网纲跑了渔网。不管多大的风浪，多急的湍流，后把都要将船儿相对稳定地固定在一个地方。这，对后把的划船技术有严格地要求。另外，生产的效率如何，也取决于后把，因为他还负责选择网地。在工分制的年代，前把挣十分儿，后把挣十二分儿，责任重大吗。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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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把主要负责撒网、起网、择鱼和网具的清洗保养修补。捕鱼结束，二十五片渔网必须完璧归赵，上面有大窟窿小眼子那是要扣工分儿地。前把的技术主要体现在手脚麻利，择鱼眼疾手快，判断准确。特别是网上了野鸭、鳌花鱼等难缠的家伙，要迅速拆解鱼网给后把减轻压力。前把工作体力消耗不大，但是工作时间相对较长。中午休息时，后把可以眯瞪一小觉，前把却要整理修补网具。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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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后把工作需要密切配合，十分默契，如果二人别扭无论如何都不能一起工作。因此，前后把都是自由结合，绝不勉强。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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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晚归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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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最大的气象特征是风大。风是打挂子的死敌，有了风就不容易定船，定不住船就会影响生产。为了躲避风对工作的影响，打挂子的人每天三、四点钟起床，黑着天赶路，天刚亮就开始遛网，希望能在起风之前完成工作。风总要在七八点钟到来，鱼的产量不高，起风之前就结束了。如果产量高或者网到了野鸭、鳌花鱼，也要顶着风作业。实在网型不整，或者捕鱼太多成了“蒜辫子”，只好连鱼带网一起拽入船舱，择完鱼再重新下网。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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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凌晨空着肚子，干到中午，水凉风大，热量散发得快，每日都是饥肠辘辘饿得前心贴着后心。野外作业还要现点火做饭，如果赶上下雨连干柴都难以寻觅，支火做饭更是难能，饿极了，剥开生鱼沾点儿咸盐就往肚子里填。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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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要遛两遍网，下午的一次要等四点钟即将刹风出船，到了网地风也逐渐减弱，往往是直到满天星斗方才疲倦而归。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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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赶上白天风小就是幸福。早晨可以晚起一会儿，下午可以早出去一会儿。为了预测第二天的风力，头天晚上观云测天看月亮成了打渔人的专业技能之一。如果头天晚上月亮周围有一圈晕环，我们叫风晕，第二天肯定要起风，否则多半风不大。水大时，挂子船水平高就显得风大。水小时，河岸挡住风就显风小。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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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挂子对人的肠胃是一种考验，禁不住这个考验身体就要垮下来。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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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我们知道人体有酸性碱性之分。在人体酸碱度正常值内，有的人是偏酸性体质，这种体质发涩，肠胃蠕动慢，食物在肠胃内停留时间长，食物吸收充分，不太容易产生饥饿感。有的人是偏碱性体质，这种体质滑润，肠胃排泄快，食物停留时间短，吸收能力差，容易产生饥饿感。我就是偏碱性体质，睁开眼就饿，能吃却不长肉。打挂子这项工作对我的身体就是摧残。而我们当时根本不懂这些，后来我得了胃炎、胃溃疡，就是打挂子网种下的苦果。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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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子网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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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一年春天的水势略微好于七零年，依旧属于干旱之年。连长并没有指派任何人增加渔业生产，渔梁子上还是我、老付、小曲仨人。连长只派老付带领我一条船打挂子。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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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从仓库里拿了二十片挂子网，网眼是三寸半至四寸半的，老付不这么说，他说那是五指网、六指网。老付开始修补这些网具。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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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捕鱼都是传统的三大鱼种，即鲫鱼、狗鱼、鲤鱼。由于这些鱼种都是底鱼，底鱼就是生活在水底下的鱼。相对的叫做浮鱼，浮鱼主要有鲢鱼、草鱼等，这些鱼我们这里很少。因此我们使用的都是底挂子网，也叫沾网。底挂子网网坠的下沉力度超过网漂的浮力，渔网是贴着河底立在水中。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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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年代初，国家物资匮乏，渔梁子使用缝纫机蜡线编织挂子网，后来进步了，就换成尼龙线，随着科技的进步六十年代末又开始使用胶丝线。由于我们还不会使用这种线，买来的胶丝线放在库里依旧使用已经过时的尼龙线网具。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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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史上我国一直都是用丝线结挂网，也有丝挂子的称呼。六十年代，我父亲在节粮度荒时就去捕鱼给家人充饥。他买了一片砖红色的丝织挂子网，像宝贝一样都不让我们摸。他不在家时我还是偷偷地去摸了一摸，丝滑丝滑的，也是高粱秸秆做的网漂，网坠却是用泥烧制的，可见那时的物资是多么地奇缺。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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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挂子网约一米二高，三十三米长（合市制十丈），网眼三寸至五寸不等。网漂子是用高粱秸秆做成，网坠是铅坠，网衣是用尼龙线织成，网纲是用我们纳鞋底用的白棉线绳。网纲和网漂都用桐油浸过，以保证不被河水腐蚀。尽管如此，一张网在水中最多不能超过五天，就要起网晾晒。 6park.com
   网纲串在一副网榔头上。网榔头的制作也很简单，两块七寸长二寸宽长方形的窄腰木板，在两边相同的地方钻上两个直径两公分的眼。其中一只眼里装上一只木棍，看起来像只榔头。两只榔头对着一插，就是一个长方形木框。网纲就穿在其中一只的木棍上，两头一插就把网纲管住了。网纲延长绳有五米，缠绕在木板的窄腰处。下网时把两只榔头打开，根据河水深浅，调好网纲绳的长短，然后把木棍儿插在泥里，或者拴在草上、柳毛子上，这就是渔网的根基了，不管抓住多少鱼，都靠这根网纲牵拽着。撒网时，一手端着木榔头，另一只手提着网纲从榔头把儿上一段一段地抻下来。抻两三把网漂，提起沉在水里的网坠，往前一悠，反复这个动作就把网撒完了。把网撒到河里之后，要根据河水深浅，把网纲绳的长短调好，把木榔头放在河水中就完成了下网的全部程序。漂在河水中的木榔头就是遛网、起网的标记。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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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粘网对我来说是个神奇的工具。我常用儿时粘老鹤（蜻蜓）的经历来理解它。粘老鹤要用粘子，可是粘网上没有粘子，其实完全两回事。粘网粘鱼的原理是：一，网线细，鱼儿看不到它钻进网眼，等感觉到它的存在网线已经套在前半身拽住它；二，粘网装得非常松弛，鱼儿初始碰到网衣感觉不出来，等感觉到有阻力了再回头又钻进另一网眼，越挣扎钻得网眼越多，不能解套。我们的网眼只能捉到七两至一斤多的鱼，太大的钻不进去，小的就溜过去了。这是老辈渔人的智慧，捕大养小。这种网捕获的鱼都大小差不多，跟二子他爸在鱼市买的赛的。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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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大鱼完全不能捕获呢？也不是。老付告诉我，如果想捕鲤子，在下网时，每隔一段距离就三个网漂子一撮，增加网衣的松弛度。由于鲤鱼对我们的小眼网损坏太严重，我们从没有这样做过。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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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捕鲤鱼有专门的粘网，叫三衣挂子。我们渔梁子专门买了一张这样的网。这张网有两米半高，三层网衣。中间的一层四寸网眼，细胶丝线织成；外边各一层，七八寸的网眼，粗胶丝线织成。网漂是塑料泡沫的，网纲清一色的尼龙线。老付当宝贝一样珍惜着，可是那张网却不怎么好使，没有捕到过几条鲤子。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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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主:老北河于2022_01_09 9:42:52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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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主:老北河于2022_02_15 21:20:14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