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克习
图：来自网络
文中人物为化名


刘科长退休了，朋友为他组织了一个饭局以示庆贺。饭局开始前，先到的几个立马支起了牌局。发牌、洗牌、出牌，牌局就像转动的车轮，一圈一圈地运转着。赢者喜形于色，高谈阔论，输者默默抹牌，期望能拿到一手好牌，成为下一个赢家。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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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旁边的李处长，一边索然无味地观看着牌局，一边机械地鼓着掌，向赢家喝彩。


十二点刚到，人都到齐了。凉菜上桌，酒杯斟满，只等由谁来作开场白，打开饭局了。经过一番推辞谦让，最后还是饭局的发起人作了热情洋溢的开场白，并隆重推出今天饭局的主角——刚刚办了退休手续的刘科长。


菜一个个地尝，酒一一杯杯地喝。渐渐地大家话也多了起来。一开始大家说的最多的，还是当年跳出农门的艰辛和渴望，以及刚踏入社会的青涩和茫然。总而言之，汇成一句话就是——欲说当年好困惑。


之后喝酒的速度明显加快，气氛较之前热烈了许多。这时大家借着轮流敬酒的机会，谈论起这么多年来工作中的得失、感悟，以及如何被组织发现、培养，如何走上领导岗位，话语中透着城府和得意。


唯有李处长似乎找不到话题的切入点，只是寡言少语地坐在主陪的位置上。
这时候，刘科长一个举动迅速转移了大家的话题。


只见刘科长得意洋洋地打开手机的相册，指着相册里的一个娇嫩的女娃和男娃兴奋地说：“弟兄们看，这大一点的女娃是我四岁孙女，小一点的男娃是我七个月大的宝贝孙子，一看到他们，就觉得这辈子再苦再累也值了……”


这时，有的就谈起了儿子、儿媳妇小两口是如何得知书达理，让双方家长舒心；有的大声宣布下个月儿媳妇就要生二娃了；有的还说，我明天就要和亲家换班看娃去了……。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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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语中无不闪烁着满足和兴奋。同时，大家频频向今天的主角刘科长、主陪李处长敬酒，刘科长是来者不拒，喝得豪爽大气。但李处长明显没有融入这样的氛围，他仍然不苟言笑，只是被动地一抿一小口酒应付着。


说到动情处，刘科长激动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端起满满的一大杯酒，以当仁不让的口吻说:“我把这杯干了，然后安排一圈。”只见刘科长一仰脖子，一大杯酒汩汩而下。这时满桌惊呼：“老刘哥，宝刀不老，真是好样的！”、”刘大科长，悠着点！”


随后刘科长一边给李处长斟酒，一边略带遗憾地说：“我儿子要像你儿子那样优秀就好了！”李处长随即抓住刘科长的手说：“哥哥，还提我那优秀的儿子干啥？我真羡慕你，你才是人生的大赢家！”


刘科长立马反驳道：”这话是怎么说的，你大处长当着，儿子留学美国，怎么还羡慕起我来了？”李处长淡淡地回应说:“我下个星期就退休了，哪还有什么处长不处长的，儿子嘛，哎，还是别提了……”


人们不仅要问，李处长为何对许多人奋斗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处长位置是那样的淡漠，提起儿子又是一副有苦难言、欲言又止的样子呢？


原来李处长大学一毕业，就携手同班的女朋友，来到这个国有大型能源企业工作。三十岁不到就当上了一个专业性很强的部门的科长。


当时矿区男女青年性别比严重失调，就在许多投身矿区建设的男青年为找对象犯愁的时候，人家李科长的儿子已经呱呱坠地了，并给孩子取了个代表夫妇两个美好愿望的名字——李栋材。


栋材从小就天资聪明，活泼可爱。在学习上从来没有让家长操过心。特别是进入高中阶段，栋材的各科学习成绩总是名列前茅，一时成了学霸级的人物。


每次开家长会，李科长都被老师安排坐在显眼的位置。别的家长聆听到的不是老师指出孩子的不足，就是批评、数落，唯有李科长获得的都是赞誉，因此被许多家长簇拥着讨教经验。


在高考成绩即将揭晓的夜晚，许多家长都焦急地守在电脑旁，等待高考分数可以查询的那一刻的到来。


而李科长一家三口却早已走出家门，携手漫步街头，哪里凉快就往哪里去了。因为李栋材早已经被保送进入了重点大学。


在儿子李栋材去大学报到的前夕，李科长一步跨两级升为正处长，老婆也被提拔为新任的工程师。那时李处长一家三口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而后李栋材赴美留学，更是让许多同龄孩子难以望其项背。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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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李处长欲听从老父亲的话，不想让这个三代单传的儿子出国折腾。可栋材却说拿到学位学位就回来，等拿到学位了却说不如在那里工作几年，把留学的花费挣够了再回国。


这一拖再拖，估计留学花的钱早已挣够了。可李栋材的年龄也增长得令人吃惊，过年都三十六岁了，婚姻连八字一撇都没有，爷爷奶奶都急出毛病了。这让李处长这个大孝子心里时刻惴惴不安。


因疫情的影响，最近三年栋材都没有回来过。更加令全家崩溃的是，和他谈起未来的婚姻家庭，他说他很向往不婚和丁克式的家庭生活。


面对满座高朋，耳闻目睹人家高谈儿孙绕膝，尽享天伦之乐的热烈场面，他怎么不感慨万千！人家奋斗一辈子，收获的是子孙满堂的生活惬意。而他守候的是远在大洋彼岸的不婚主义者。在他看来，美元再多也买不来家族的未来。


人们明明知道李处长的苦衷，却仍然用乐观的话语宽慰他。一起说他不要担心，等缘分一到，说不定李栋材会带着一个金发碧眼的洋媳妇回来呢。届时自然会有洋娃娃搂着你的脖子喊爷爷。于是李处长露出了苦涩的笑容，连声说：“但愿如此，但愿如此！”


也许是心绪使然，“酒不醉人人自醉”，这一经典名言在李处长这里应验了。他喝得绝对没有刘科长那样豪爽，酒量也少得多，但看上去状态却很差。舌头像泥鳅一样在嘴里打滑，进出卫生间的门，要像枪手瞄准一样才行。


饭局散罢，李处长一边费劲地念叨着：“洋——娃——娃，洋——娃——娃！”一边踉踉跄跄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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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他消失在寒风中的背影，人们若有所思——这社会，就是一个永不散场的大牌局，每个人都是这牌局中的一员，能成为赢家的不仅仅看你手里拥有什么样的牌，更重要的是如何组合手中的牌，把握好出牌的时机。